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榮湖灣是位于V城城郊的一塊地, 起初是荒地，後來卻被開發成了吃喝玩樂一條龍的club, 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是“煙花觀賞禮”，甚至比各大游樂場的夜場還要氣派豪華。
它的每一場煙花禮都是定制的，會根據私人需要專門打造，近幾年非市區允許在特定時間燃放煙花後，幾乎逢年過節就成了“各家必争之地”。
而且它很貴，一個晚上只有一次煙花禮，也就是說，在那個晚上的那一整片夜空都是屬于入住主人家的。時襄靈能從那些人手裏把它拿下來，光出錢是遠遠不夠的, 肯定還得動用人脈。
榮湖灣煙花禮不是今年才有的，原主作為一位标準的纨绔，以前都沒去買過，那原因肯定不是舍不得錢，是要麽人脈不夠、要麽就是燒錢燒到了她的資金實力承擔不起的地步。
時襄靈給她的這個新年禮物堪稱是一擲千金, 但平心而論, 時襄靈平時自己都不會奢侈到如此地步, 反而生活好像挺簡單的, 時微悅并不希望她為了自己這樣揮霍。
在時微悅試探着提出來後，時襄靈卻有所不解地問她：
“為什麽？”
“悅悅，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些的。”
原主以前很喜歡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 享受倒是其次，其實她覺得原主這樣鋪張浪費的主要原因還是想要證明起碼有人愛着自己。
花錢是多數人表達愛意的一種直白粗暴的方式。
至于原主為什麽會這樣，大概是因為原劇情的設定裏, 這些反派的角色多數都有着“缺少原生家庭關懷”的設定。時域雖然對亡妻一往情深，但對原主來說, 并不算是個負責任的好爸爸。
從小母親去世、父親不關心，原主慢慢就長成了一副敏感缺愛又偏執極端的性格。這樣的性格或許可以随着“年齡閱歷”的增長而“改善”，總之，成長也是一個好借口。
時微悅說：
“姐，人總是會長大的。”
煙花禮已經訂下，不可能退，時微悅就也給時襄靈準備了一份新年禮物，問了她的地址以後寄到國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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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給親人買禮物的機會，年關來臨前，時微悅總算是抽出空去看了原主的外婆。
身為Omega卻能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女人已經年邁，過度的操勞讓她就算再精于保養，也顯露出了比同齡人更勝的疲态。但從氣質上也能看得出這是一位非同尋常的女性，時微悅只一眼就判斷出來，她比自己見過的其他Omega都要強。
原主外婆姓方。
有人用青松、用古劍來形容人，而方老太太像一柄看似溫潤卻暗藏機鋒的簪，氣質溫和，卻也有着不容忽視的氣場。
她的眉眼松弛，原主的骨相和她有幾分相似，都是偏柔卻精致，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所以即使經過了歲月的雕琢，卻仍不敗風韻。
方老太太是獨居，雇了一位管家外加生活助理，兩人大概認識了有七八年。她家裏還有人，但因為上了年紀，就沒有特地再去和都成家了的小輩住在一起，反倒是讨人嫌。
得知時微悅來看自己，方老太太挺高興。自從上了年紀以後，年輕時積勞成疾的病症開始反噬，方老太太的身體也不太好，甚至比起溫如星的奶奶來說要更差一些。
甚至時微悅剛到客廳，都能聽見從房間裏傳來的咳嗽聲。
管家給她拿了一副老花鏡，又塞了一顆梨膏糖到她嘴邊，老花鏡架在鼻梁上，糖則是被方老太太拒絕了，被管家用紙巾包了起來。看清楚時微悅，方老太太臉上立馬有笑容綻放，很高興地喊了她一聲：
“囡囡回來啦。”
“囡囡”是一些南方地區家裏長輩喊女孩子的親昵稱呼，算是通用小名，很親切，在原主的記憶裏，小時候外婆就經常這樣喊她，這是她的專屬稱呼。
可能是因為時域在兩個亡妻遺留的孩子裏更喜歡時襄靈，對老大的照顧更多些，方老太太的偏愛就給了原主。
她是看着時襄靈和原主一起長大的，姐姐的優秀，老太太當然也看在眼裏，可明顯就是更疼這位老幺。
原主還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在外婆家裏玩，兩個人當時都不大，估計是才上幼兒園的年紀，小姑娘年紀小的時候也調皮，把方老太太特別喜歡的一個花瓶在嬉鬧時打碎了，原主畏畏縮縮不敢承認，是時襄靈主動認錯、又扛下來所有責任，被方老太太難得疾言厲色地訓斥，也沒把原主供出來。
時域後來知道了這事，就懲罰了原主，之後沒少讓她和姐姐學着點，誇時襄靈善良懂事。但時襄靈的确是懂事，還攔着爸爸不讓他罰妹妹。
在那以後，原主就和她更加親密了。
老太太現在還喊她“囡囡”，更多幾分長輩的親昵和藹，不知是不是原主的心态作祟，自然的對她更生出了幾分好感。時微悅剛要回應，又看見她的背後竄出來一貓一狗，兩只貓狗正在打鬧。
“您還養了這些小東西？”
時微悅笑着問了句。
她本來就會讨長輩歡心，對素未謀面的江奶奶都能迅速征服，更別提是本來就很疼愛原主的外婆了。
時微悅在腦海中迅速回憶了下原主以前都和外婆說些什麽，話匣子打開以後聊了會，方老太太和她一起在後花園轉了轉。管家期間去了廚房一趟，過了一會，端了盤櫻桃黑森林蛋糕出來。
蛋糕做的小巧，上面還插着一塊巧克力條酥，不算非常精致，應該是現場烘焙做出來的。時微悅還以為是做給自己的，卻見管家把餐盤端着，叉子遞到了方老太太手裏，然後又回去，端了一盤麥香味的烤餅幹。
她想起來了，原主好像不怎麽吃甜食。但大多數的Omega就很喜歡甜食，甚至有的到了嗜甜的程度。原主外婆是Omega，這愛吃甜食的習慣就從年輕一直到上了年紀都有。
可老年人不少身上都會帶有病症，再加上代謝不如以前，吃糖吃多了，心腦血管也可能會出問題。時微悅想勸她別吃，可看着方老太太捧着那塊還不足半個手掌大小的蛋糕，滿足又珍惜的神色，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她把話咽了回去，就只在後來親自端了紅茶給方老太太潤潤喉。兩人閑話家常難免就會說到老年人關心下一代生活上的事，時微悅從悅興公司說到溫如星，當時原主和溫如星結婚，外婆這裏也知道，是聽到原主親口應允下來才沒多管。
只是在婚後原主很少來看望外婆，外婆不太清楚她那邊的情況，也沒問。時微悅今天主動跟她說起來，方老太太看起來興致不錯。
時微悅給她捏了兩下肩膀：
“等過年時候我帶她來見見您，您肯定會滿意我老婆的。”
溫如星長的耐看，又有事業心，雖然性格有些冷淡，可從條件上來說的确算是不錯的結婚人選。原主這狼藉名聲，願意和她結婚過日子、還能門當戶對的Omega可謂是打着燈籠沒處找，溫如星除了是Alpha，其他方面已經算是還不錯了。
她覺得家裏人似乎對溫如星都不是很滿意，可當時不知為什麽，時域就是同意了女兒跟溫如星的婚事，甚至不管兩個Alpha結婚是怎樣的荒誕。
而且原主自己現場親口答應下來，後面時襄靈得知，還和時域鬧得有點不愉快，原主又強調了一遍她是自願同意才罷休。
正因如此，方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麽，當時兩人的婚禮她也因病沒去參加，只出了一個大份額的長輩紅包。
方老太太還是第一次聽她提起溫如星，聞言更認真了點，做出認真聆聽的姿态靠近她：
“真的嗎？”
“您外孫女什麽時候讓自己受過委屈的？”
方老太太就随着她一起笑了。
她笑起來，眼角眉梢被歲月侵蝕過的痕跡很明顯，褶皺堆疊，卻溫柔和藹。年邁的女人許久不在商場上厮殺争權，那份沉澱下來的氣質沒變，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一直都滿是包容。
冬日的天氣冷，兩人只在花園裏坐了一會，幹燥的空氣就讓方老太太接連咳嗽了好幾聲。有保姆在廚房裏給她炖湯喝，時微悅站在門口聞到是梨湯的味道，可能還添了冰糖，有種清甜的香絲絲縷縷透過門縫飄出來。
不知原主是否還有殘留意識存在，在袅袅香氣裏看着老太太的身影，時微悅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發酸。飛鳥sk
她很瘦，衣服穿在身上袖管都是空蕩蕩的，濃密發絲裏染上不少花白斑駁，并沒有用染發膏填補，于是更顯疲态。
如今科技發達，現代人的營養也很好，年逾古稀其實也并不算年紀太大，再過上十幾二十年，九十歲上百歲才壽終正寝也不稀奇。
但時微悅看着她，老人的身體狀态不太好，和她講話的時候都總是抑制着咳嗽，看得出是不想讓她憂心。漸漸的，老太太精神頭不足了，時微悅也不好在這裏久留，只得說過年再來看她。
方老太太讓管家把她送出去，剛走到門口，時微悅就又聽見了裏面傳來竭力壓抑着的咳嗽和大喘氣。飛鳥sk
她忍不住站在門口回過頭，雖然站在這個角度已經不可能看見，眼前卻像是勾勒出老人忍着傷痛的模樣。
管家也随着她的腳步停頓，與時微悅一起回頭，神色複雜地輕聲開口：
“方總是有哮喘症的。”
管家跟了她七八年，是在方老太太還沒徹底放權時就與她認識的。不管是與曾經那位贅婿Alpha關系存續期間，還是在後來漫長的單身生涯，沒有人叫過她“X太太”，叫的都是“方總”，表達了對本人的完全尊敬。
時微悅已經繼續往前走了，聽到管家的話再次停頓。管家卻只把她送到這裏，就回去繼續看顧老太太了。她回過頭去，只看見女人的背影在一路小跑，似乎是對方老太太的情況很擔心。
時微悅木然回到車上，好幾下都沒能把車鑰匙插.進去。
哮喘症不能吃甜食，會加重喉嚨裏黏液的分泌，更不能長期和長毛會掉毛的動物接觸，但方老太太為什麽非得要養貓狗、吃甜食？
在當天晚上見到溫如星，時微悅把這話問出來後，就得到了對方理性的分析回答：
“要麽是不知道，要麽是這個人已經時日無多，對這種已經不在意。”溫如星站在洗手臺前，擰開溫熱的水流，又按下蘆荟味的洗手液給自己沖洗，“忽然問這個幹嘛？”
哮喘是挺常見的病症，時微悅當然知道有關常識，就算一個人得了流感會咳嗽流鼻涕，多吃甜食也會覺得疼痛加劇，養貓狗經常會接觸到它們亂飛的毛發，就算打理再幹淨，也難免覺得有點煩心。
更別提作為一個哮喘患者，肯定對這種會更上心，方老太太的生意在年輕時做的并不比時家差，雖然上了年紀以後有部分資産捐給了婦女兒童基金會，卻也還是家大業大，這種家産一般都會請私人醫生上門保養關照，怎麽……
時微悅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排除了“她不知道”的可能，所以在車上靜默地坐了好久，也沒回去找原主外婆告知這件事。
她覺得那是多此一舉。
而且管家阿姨對她有種說不清的冷淡，與方老太太形成鮮明對比。老太太就像是所有上年紀的長輩一樣，喜歡聽她唠嗑，說些有的沒的話題，讓人做甜點給她吃，水果一定要親自遞到手裏看着她吃下去。
管家和方老太太很熟了，可到底也是雇傭關系，寧願有得罪雇主的風險也對她的外孫女冷淡，時微悅很善于捕捉情緒，她總覺得，管家阿姨是不太喜歡自己，不喜歡到已經難以僞裝熱情。
确切來說，是不喜歡原主。
随着溫如星那句不經意間殘忍直白的點破，時微悅腦海中一直疑惑的好像在這一刻連成了一條線，這才明确地告訴她一切的原因。
原主外婆疼原主，原主就算不成器，也在她這裏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長輩偏心，自然對外婆也是有感情的。
她可以在時域面前肆無忌憚，可以毫無愧疚地朝時襄靈要錢，卻在外婆的期望中不知所措，最後選擇了鴕鳥政策。
可在長期看不見自己心愛的小輩、和看見一個不着邊幅的後代兩者之間做選擇，方老太太究竟更偏向于哪一個呢？
時微悅不清楚，可從老太太甚至養貓養狗就能看得出，她很寂寞。她有其他的親人，但女兒只有那麽一個，女兒年紀輕輕芳魂早逝，兩個外孫女也不能常常來看自己，老人身體很差，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差，所以才會有了求死之心。
而這些，她在原主的記憶裏知道的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點。
她在用極端的方式逃避親人随時可能會離開自己的事實。
時微悅總覺得心裏堵得慌。
回過神來，時微悅已經出神良久，溫如星洗好手了，就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盯着她看，像是想從她的臉上讀出情緒來。
那雙桃花眼不知不覺浮了一層很薄的霧氣，她眨一眨眼，溫熱的淚水就要墜下去，但時微悅深吸一口氣，把它收斂好。她站直身子，平靜地與溫如星對視，唇角泛起的笑意帶着苦澀，輕聲道：
“我說的是我外婆啦。”
“對不起。”
溫如星愣了下，旋即道歉。
時微悅現在心裏亂糟糟的，也不是介意她說的那句話，更沒想過溫如星會道歉。而後想想，其實在不招惹到大反派時，大反派還是修養挺好的一女人。
她今天回家晚，明天再去公司開個年會，二十八那天就能放假了。
悅興放假不晚，因為有員工老家在外地，時微悅讓廖小婷做過統計，但凡是離得遠的都提前休假讓人走了，畢竟一年忙到頭就是為了這麽幾天放松，都盼望着，最近大家幹勁也足，除了實在是崗位上缺了人走不開的，也不需要年後調休補班。
這事傳開來時還以為是小道消息，當時微悅親自發了郵件宣布時，所有的員工群都沸騰起來，從未有一刻那麽齊心努力有幹勁。
還有一些本地的員工和家離得近的，明天就是年會，下午提前下班，晚上吃完飯就能直接收拾回去。
時微悅這樣想着，又算自己過年時候的安排，看看哪一天跟溫如星一起去看看她外婆。因為自己先主動去看了江奶奶，在這一點上，大反派明顯對她是有感激的，時微悅要讓她陪自己去看外婆，溫如星肯定會欣然應允。
至于時域那邊，她懶得聯系，新年祝福詞都是設定好群發的。他對原主一般般，對自己更是沒有半分錢恩情，她也不想到人面前僞裝盡孝，大新年的給自己找事做。
時微悅又想到她在那個世界的父母。系統說，當她離開那個世界以後，原先的存在就會像被橡皮擦擦去了一樣，不再存在于那座世界。
她的父母少了這個叛逆的女兒，要是知道真相的話，也不知會不會說一聲“好”。
在胡思亂想中，時微悅洗完澡，在浴室裏收拾好才出來。今天的暖氣依舊開的不高，她躺上床去蓋好被子，感覺溫度比平時還要稍微涼那麽一點似的。
自然，也可能是她現在心太亂了。
時微悅把手機鬧鈴再次确認一遍後，放到架子上充電，躺在枕頭上開始閉目養神。
她最近累得很，雖然腦子裏一直在忍不住想事情，但瞌睡蟲還是很快就爬了上來，漸漸要陷入睡眠。
燈早就關上了，溫如星是先洗澡的那個，時微悅好像聞見了她用的護發香氛精油的味道，是清新的蘭草香。女人的腦袋也躺在枕頭上，離她有一些距離。朦胧中時微悅感覺到旁邊好像傳來了翻身的窸窣聲響，繼而是溫如星略微低沉的聲音。
飛鳥sk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啊。”
旁邊人主動開口與她搭腔，即使挺困的，時微悅還是發出了含糊的一聲否定。她能有什麽生氣的，因為溫如星說的那句“時日無多”的話？哪有一句話能決定人生死的呢，更況且，當時她也不是故意知道了才這麽說的。
時微悅心裏想着，話卻講不出來。她現在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态，困得很，連聲音都是蔫蔫的，迷迷糊糊宛如夢呓。Alpha的身上仿佛自帶熱源，她往那被窩裏一躺，沒一會其實也就把被窩捂熱了，并不有所謂冬日的寒冷。
可Omega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從那天開始，時微悅洗完澡上床以後，兩人幾乎是形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每當要入睡，時微悅就會側過身來把她給抱住，這樣睡覺的時候兩個人身體的溫度疊加，就不會冷了。
雖然時微悅并不怕冷，主要還是照顧她眼中的這個弱A，但實際上對于Omega來說，冬日裏有一個Alpha在旁邊躺着，靠近了甚至還能聞到時微悅身上那若有若無的梨花酒香味，是致命又具有強烈吸引力的享受。
如今這個享受在悄無聲息間竟是被取消了，溫如星不知緣由，也沒道理發脾氣，聲音含着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委屈，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你今天不冷？”
回答她的是時微悅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
第二天時微悅難得看見溫如星比自己還要早起。
她去外面跑了一圈，頂着清晨的日頭做晨跑鍛煉，又從附近的早餐店買了蒸包煎餃一類的早點帶回來，時微悅洗漱完畢後，桌上已經擺好了飯。
時微悅有時候會自己動手，有時是保姆做，今天溫如星出去買飯自然是跟保姆說了的。幾個人吃完早點，時微悅和往常一樣跟溫如星說了聲“再見”，卻沒得到那聲“老婆”的回應。
溫如星把她當空氣，自顧自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白天發的信息溫如星沒回她，開完年會，時微悅晚上回來時不僅帶着淡淡的酒味，懷裏還揣了本書。聽到動靜忍不住來門口看一眼的溫如星視線落在那本書上，就看見側封赫然寫着：
《家有萌寵：貓咪的飼養手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