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就如珀西所說,鴿子們就像春天會在冬季過後回到薩默斯萊平原上一樣,它們在短暫的驚吓過後重新飛回他們身前,啄起地上的碎玉米吃起來。

埃裏希有一搭沒一搭地随意往地上灑下剩餘的碎玉米,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珀西身上。

珀西在看那些鴿子。

眼睫低垂,溫柔的碧色眼睛裏倒映着的都是那些在地上啄食着碎玉米的鴿子,但他的目光并沒有跟随着鴿子們的動作而移動。

與其說是在看,更不如說是在發呆。

風輕輕吹拂過撩起了他的額發,溫柔地撫摸過他的臉頰,像是有誰在借着風作為雙手,再次描摹過這張沉靜的面容。

珀西回憶起了某一次父親和母親帶着他在羅德裏格斯廣場喂鴿子時的場景。

那是相當稀薄的記憶了,他只記得年幼的他抓着小半個硬面包,蹲在地上費力地将面包掰成小碎塊,那些鴿子也并不怕人,就在他身前啄食着面包碎屑,膽子更大一點的直接用堅硬的喙搶奪他手上剩餘的面包,成功将他吓哭了。

父親趕走了大膽的鴿子,母親蹲下身将他攏到懷裏給他輕輕擦拭眼淚,還說了什麽話來哄他卻是記不清了。

埃裏希将手上最後一把碎玉米撒完,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用溫和的口吻打斷了珀西的思緒:“珀西,你是在發呆?”

珀西回過神來,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剛剛确實是走神了。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埃裏希想讓珀西的情緒能夠稍微回複一些,現在的珀西看起來并沒有早上出門時那樣輕松愉悅。

“我們去噴泉那裏,那同時也是個許願池,可以向女神們許下願望。”珀西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顯了,只顧着回憶往事把客人晾在一邊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幸好埃裏希沒有介意他的失禮。

他們從鴿子的包圍圈裏走出來,一起走到許願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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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噴泉口噴湧而出的水花像是不規則形狀的白色珍珠,一捧又一捧灑落在女神雕像腳下的水池裏,潔白的女神雕像微微低頭,聖潔的面容上是溫和的笑意,每個在許願池前虔誠許願的人都沐浴在女神的神聖光輝中。

“你不許個願嗎?”埃裏希掏出硬幣,想要分給珀西時他搖搖頭拒絕了。

“它還欠我一個願望,所以這次的許願我可以不投擲硬幣。”珀西認真地說。

“相當嚴謹。”埃裏希被珀西認真的樣子逗笑了,他順從珀西的意思将多餘的硬幣收起來,只留下了給自己的份。

“願望不可以說出來,在心底默念才會靈驗。”珀西提醒埃裏希說。

“好的,我記住了。”埃裏希将硬幣捏在指尖,然後和珀西一起往許願池邊靠攏。

捏在指尖的硬幣被投擲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發出一聲細微的咚聲,然後在水的阻力的作用下左右搖晃着落在它同伴們的身體上,成為了明亮陽光下池底無數閃光點中的一個。

埃裏希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他還是很認真地在心底許了個願望,他希望珀西能開心。

而珀西并沒有什麽想要得到的,所以他希望埃裏希的願望成真。

這大概是許願池收到過的無數個普通願望中最平平無奇的兩個,池底的願望有希冀有索取,有不甘有憤懑,而這樣渺小又純粹的願望最容易被實現。

所以在硬幣落入水中的那一刻願望成真了。

珀西感覺內心被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着,這種溫暖來源自埃裏希,埃裏希望向他露出溫和的笑:“希望許願池會實現我們的願望。”

笑意蔓延開來,珀西也跟着笑了起來:“會的,我們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已經有人坐在許願池邊拿出被手帕包裹着的三明治開始吃起來,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午餐時間。

開車回去已經不太來得及,于是珀西帶埃裏希去了錫林餐廳。

這家餐廳是一家高檔餐廳,只接待中産以上的上流人士,對進門顧客的衣着要求十分嚴苛,看起來有暴發戶氣質的一律恕不接待。

雖然餐廳的規矩聽起來有那麽幾分不近人意,但餐品絕佳的味道,一流的服務還有經過精心點綴的環境可以讓嚴苛的規矩顯得不那麽重要。

珀西很喜歡二樓靠窗的位置,因為那裏可以俯瞰德裏納河貫穿林德伯格鎮的一部分支流,河道裏有時會舉辦賽艇比賽,而且這個位置也離索西娅大教堂很近,窗戶的對面就正對着索西娅大教堂的漂亮玻璃花窗。

當然這些并不是珀西選擇這家餐廳的最重要原因,最重要的是這家餐廳的廚師做的是赫爾斯泰因公國口味的經典菜單,這家餐廳的主人是赫爾斯泰因公國人,在瓦爾貝裏公國定居已經有将近三十年了。

埃裏希來到瓦爾貝裏公國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幾乎沒有吃過屬于赫爾斯泰因公國的餐點,珀西覺得他會思念家鄉的味道。

這是一個很貼心的舉動,埃裏希打開天鵝絨包裹着的燙金花體字菜單時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并不是一個對他人貼心行為心照不宣的人,他更樂于對他人的好意用語言回答:“親愛的珀西,非常感謝,你很貼心,菜單上都是赫爾斯泰因公國的經典菜式,你的體貼舉動将會是我這一整天的力量源泉。”

珀西很鎮定地回應埃裏希的感謝:“不用感謝,這是作為朋友來說我應該做的。”

他的表情無可挑剔,回應也很大方有禮,唯一的問題是他有點控住不住臉紅。

埃裏希看着珀西在回答時從臉紅到了脖子根,忍不住輕笑出來。

悠揚的樂聲在耳邊回蕩,錫林餐廳二樓層高做得很高,上面有幾個小露臺來供一個小型指揮樂隊演奏,只要有客人在餐廳用餐,那麽這個指揮樂隊就會源源不斷地演奏各類進行曲,和在音樂大廳就餐沒有什麽兩樣。

在點好餐點不久後,身着黑色馬甲的侍者推着金色餐車叮叮當當向他們這桌走過來。

侍者的襯衫燙得筆挺,紅色領結系得十分端正,手肘上搭着一條白色毛巾,潔白的手套一塵不染,正從餐車上拿下來一瓶幹性起泡酒,這将會是他們的餐前酒。

另一位侍者從餐車上拿出他們需要使用的餐具,兩套銀色鑲邊的象牙白餐盤以及銀餐具,鋪在腿上的大塊香槟色柔軟餐巾以及兩個郁金香形狀的香槟杯。

倒酒的侍者用毛巾托起酒瓶,帶有氣泡的淡金色酒液緩緩傾倒進香槟杯裏,倒完一杯就用毛巾在酒瓶口的位置擦一下,然後再倒另一杯。

兩杯氣泡酒酒液的位置分毫不差。

侍者将酒瓶放回餐車,潔白的手套将起泡酒分別端到珀西還有埃裏希面前,然後再後退一步輕聲介紹起這兩杯起泡酒:“來自卡瓦多酒莊的特級珍藏起泡酒,願您有個好胃口。”

說完這句話侍者随着餐車退下,将私人空間留給珀西和埃裏希品嘗這杯餐前酒。

“他們的餐前酒味道很清爽,希望你會喜歡。”珀西端起香槟杯向埃裏希致意。

“我相信你的眼光。”埃裏希端起香槟杯回敬,嘗了一口杯中的起泡酒液。

果香馥郁,口感清爽,并且還伴随着少量細膩氣泡,不算太甜的味道足以讓人打開味蕾。

餐前點心并沒有讓他們等多久,喝下兩口起泡酒後開胃菜上桌,侍者輕手放下一道熏鲢魚,一小口的分量幫助打開胃口。

吃完這一小口熏鲢魚後盤子撤走,新端上來的是一碗奶油蛤蜊湯。

這道菜是珀西挑選的,他曾經在赫爾斯泰因公國的餐館裏喝過很多次奶油蛤蜊湯,錫林餐廳的制作比他們更勝一籌。

埃裏希用銀湯勺舀起濃稠湯汁,醇厚的奶油香味與蛤蜊的鮮味一同席卷了他的舌尖。

這頓午餐有序地進行着,每樣餐點的分量都不多,循序漸進的菜品逐漸打開他們的胃口然後再安撫饑餓的腹部,每一樣東西都那麽的恰到好處,音樂,菜品,服務,還有眼前可以交換絮語的人。

埃裏希并沒有那麽注重口腹之欲,甚至還有點讨厭過于莊重的用餐場合。

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出錯,每一件餐具都有具體的擺放方位和使用方式,甚至連每一口菜品進口都仿佛是經過測量般從餐盤進到嘴裏,優雅的用餐禮儀處處都是上流社會必不可少的體面。

這樣的酷刑會讓菜品原本不錯的味道大打折扣。

自從他有記憶起德萊恩家的餐桌就是這樣的,就算是日常的用餐也嚴格遵循宴會規格,做錯時雖然不會被訓斥,但整個餐桌上的動作都會停下來,所有的眼睛都會盯着錯漏的人看。

埃裏希不喜歡這樣。

但此時此刻,他覺得和珀西一起的用餐時光各外輕松惬意,無關禮儀抛開規矩,純澈的珀西讓每一件事都會變得輕松起來。

窗外教堂的鐘聲響起,數只白鴿從鐘樓上飛起,珀西和埃裏希停下喝咖啡的動作都往窗外看去。

一對新人在家人的祝賀下從教堂門口走出,這裏剛剛進行了一場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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