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那是一個相當平淡的午後,珀西坐在卧室的書桌前給收到的幾封信件寫回信時,突然萌生了給埃裏希寄一封度假邀請信的想法。

窗外是朦胧的細雨,初春時的薩默斯萊平原是灰暗的,被風吹得傾斜的雨滴模糊了玻璃窗,窗外的景色看起來更像一團混沌了。

珀西以一種沉悶的心情,慢慢地拔開鋼筆的筆帽,在攤平的信紙上寫下想要說的話。

“親愛的埃裏希……”

他和埃裏希實在算不上熟悉,只是普通同班同學的關系,遇見會點個頭就算打過了招呼,這樣稱呼似乎是太過肉麻了。

珀西的筆尖頓住,停留的時間有些過于久了在信紙上暈染開了一個墨點,他回過神來把這張信紙抽開,換上了一張新的。

“尊敬的德萊恩先生……”

也不對。

這簡直像個謙卑的供貨商!

珀西再次換上一張新的信紙,但是遲遲沒有落筆,前面已經浪費了兩張信紙,都夭折在開頭的稱呼上面,他決定要慎重思考後再落筆。

給自己的暗戀對象寫信是一件很猶豫不決的事,珀西不想在信上出現任何錯誤,因為他在信上寄托了渺茫的希望,他很希望埃裏希能夠來薩默斯萊平原度假,他很想再見埃裏希。

一封簡短的信寫了半個下午,等這封信寫出來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陽光短暫地穿透雲層被草葉之間的露水折射,讓窗外的景色突然之間就亮了起來。

珀西并不看好這封信,信裏的內容太幹巴巴了,只有簡短的問好和平淡的邀請,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的那種邀約,然而事實上卻是極力遏制過後的片言只語。

但是沒關系了,他并不指望這樣一封信能将埃裏希帶到薩默斯萊平原來,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能收到一封親筆拒絕信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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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弗妮雙手抱住膝蓋,幽幽地感嘆一句:“你可真是個情聖。”

珀西沒有說話,那段陰霾的記憶被重新挖掘出來并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他和埃裏希從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

黛弗妮看他的表情不對,趕緊打圓場:“我覺得這兩個月你們相處得不錯,我對他還是有點改觀的。不過我還是有個疑問,他為什麽能在佩克諾農莊待這麽久,難道他也對你……”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下去,而是稍稍拖長了一點尾音,對珀西有一種揶揄的意味在。

珀西搖搖頭:“埃裏希人很好,他覺得在佩克諾農莊很放松,所以才會待那麽長時間。我并不認為他會愛上我,最多就是止步于朋友之間的欣賞與喜愛了。”

黛弗妮覺得自己不用再問了,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珀西在喜歡埃裏希這條道路上已經走了有十幾年了,非常固執的單相思着這個根本不可能給任何回應的暗戀對象,簡直是無藥可救!

但她永遠沒有辦法去責怪珀西,這個自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兄長,溫柔而又內斂的珀西。

所以她只是生氣地端起燭臺,決定要給埃裏希些顏色瞧瞧,他怎麽能讓珀西這樣傷心!

這種針對當然是無緣無故的,黛弗妮的怒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她保證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要讓埃裏希滾出佩克諾農莊。

“黛弗妮。”珀西叫住了她。

他知道黛弗妮生氣了,但是這确實不是埃裏希的錯,他不應該讓無辜的人承受黛弗妮的怒火。

“或許我真的執着于埃裏希太久了,久到你為我傷心。”他輕聲說道。

“珀西。”黛弗妮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就沒有繼續往下說話。

“我知道我早該放下這段感情的,你說得對,無休止地投入情感但是卻注定得不到回應的感情是錯誤的。”珀西的聲音有點顫抖,說出口的話語絕對不對應內心。

他知道一切美好的夢境應該要結束了,埃裏希很好,但他沒有辦法将埃裏希留下來。

“或許他過幾天就會主動離開,你可以珍惜這段假期珀西。”黛弗妮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重話,反過來開始寬慰珀西。

“或許是吧。晚安黛比,好夢。”珀西叫了黛弗妮的昵稱,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克萊頓莊園。

“晚安珀西,好夢。”黛弗妮內心的憤憤不平被這一聲“黛比”驅散得無影無蹤,她端着燭臺靜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間。

珀西的卧室重歸于黑暗,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剛才和黛弗妮說話時支撐着他的那點寧靜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往後靠在椅背上癱倒了身體,深深吐出一口氣以後用手掩住了眼睛。

他沒有想哭,只是身體驟然不受控制,從裏到外被虛無充斥着,一股無力感從他的內心湧向身體四周。

一牆之隔,埃裏希走到露臺上吹風,來自薩默斯萊平原上的晚風很涼,花枝搖曳,正處在花期的粉玫瑰輕輕叩着露臺上的鐵藝欄杆。

埃裏希的手輕輕勾住一朵碰到他掌心的玫瑰,用指腹輕柔地撚了兩下柔軟的花瓣。

他在思考時會無意識地觸碰手邊手能碰到的所有物品,特地矯正過這個會暴露心思的小習慣,只有在徹底放松時才會展露出來。

埃裏希在思考白天時珀西的異常和黛弗妮一閃而過的敵意。

珀西看起來有心事了。

雖然這樣暗自揣測很不禮貌,但埃裏希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才會出現這些異常的反應。

珀西沒有跟黛弗妮提起他也在佩克諾農莊度假這件事是一定的,黛弗妮說見到他覺得很意外,用的不是驚訝的口吻,而是一種帶有挑釁意味的驅逐,埃裏希覺得他們的行為越發古怪。

珀西一定有什麽事情是與他有關并且瞞着他。

推測暫時就到這裏,埃裏希的手放開了手中那朵玫瑰,在外面待得太久他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旁的黛弗妮和珀西都有些精神不濟,尤其是珀西。

珀西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在蒼白的膚色下很顯眼,顯而易見的,他昨晚并沒有沒睡好。

“珀西你看上去有點不太好,昨晚的睡夢對于你來說并不安穩。”埃裏希對他說。

“大概因為是鄉村舞會的緣故,我其實很少參加鄉間的活動,只與有生意來往的人相識。”珀西在短時間內對埃裏希撒下了第二個謊。

埃裏希選擇相信。

“德萊恩先生保持了好睡眠,你的精神看起來不錯極了。對了德萊恩先生,露臺上的玫瑰在昨夜有沒有盛開,昨天我看見了幾朵新出的花苞點綴在露臺上,你願意親手去将它們剪下來裝飾我們的會客廳嗎?”黛弗妮指使起埃裏希來。

“非常樂意,克萊頓小姐。”埃裏希答應下來,并在早餐的咖啡結束後親手剪下了十幾支盛開得正好的玫瑰,将它們放在了會客廳桌上擺着的琺琅花瓶中。

珀西看了一眼那束可以說是毫無美感的插花,他想要将這一整個花瓶都端回他的房間去。

黛弗妮看了一眼随手插進去的十幾只玫瑰,皺起眉,她并不允許這樣的審美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于是她打發諾娜出去剪了幾支正在盛放的其餘花卉,她要親自重新插花。

珀西和埃裏希坐在沙發上閑聊,等黛弗妮插完花他們要一起到原野上去散步,黛弗妮還沒有好好欣賞過這片美麗的原野。

黛弗妮将玫瑰的枝幹修剪整齊,然後将玫瑰和其餘花卉搭配在一起,做成了一捧錯落有致的熱鬧插花。

桌上還剩下一枝玫瑰,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将它修剪短,當做胸針別在了領口。

去原野上散步需要方便行動的步行裙,黛弗妮回到樓上更換服裝,再下樓時那朵玫瑰胸針已經不見了。

它被妥善地安置在了珀西房間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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