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可我不是一般的有錢(十一)

第57章 可我不是一般的有錢(十一)

兩只小家夥檢查完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了,檢查結果不算壞,卻也說不上樂觀。

除了營養不良之外,确實沒有犬瘟和傳腹之類的疾病,只是小黑狗斷掉的肋骨和小白貓藏在毛發下的青紫卻昭示着這并不只是單純的棄養。

“少爺,根據牙齒和骨骼判斷,它們應該還不到三個月,小黑這個年齡肋骨還是推薦保守治療,幸好沒有傷到脾髒,小白內髒也沒有受損,剛才我給它們做了驅蟲,也稍微吃了點罐頭,它們肚子餓太久,剛開始不能吃太多……”

池餘和楚淵的臉色都有些難看,這一路兩個小家夥都沒有什麽疼痛的表現,甚至現在都還在嗚嗚的扒着它們的腿,豆圓的大眼睛可愛又可憐。

池餘點點頭,“好,麻煩你了,趙醫生。”

趙醫生:“少爺客氣了,有問題您随時聯系我。”

王伯上前引着人離開,一時間,這個有些空曠的房間裏只剩下楚淵和池餘。

因為有抽血的項目,兩小只的胳膊上都被剃了一塊毛,小黑狗的肋骨位置被固定起來,圍着他們轉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不知道疼一樣。

“我早該想到的,只是簡單的棄養,怎麽會紮在麻袋裏,這根本就沒想要它們活。”楚淵半蹲下來撓了撓它的腦袋,語氣發涼。

池餘緊皺着眉,小白貓還在不斷地用氣味腺蹭他,扒着他褲腿讨抱的樣子和記憶裏的小卷毛一模一樣。

小小的一只被抱到懷裏,池餘輕輕扒開它柔軟的貓毛,看着毛發下的青紫一片,久違的對着楚淵之外的生命産生了一些名為心疼的情緒。

“還好沒有什麽致命的問題,這段時間先留在這裏照顧吧,等痊愈之後…你想收養嗎?”

楚淵撓着小黑狗下巴的手一頓,纖細的手指蜷縮,緩緩搖了搖頭:“算了,我養不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複雜,明明是喜歡的,卻又夾雜着近乎冷淡的平靜。

池餘靜靜地看着他,心中一嘆,“那就先養在這裏,等之後你想養了,再接回去。”

手指上傳來的觸感是軟的,帶着溫度,會随着他的撫摸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很小,也很脆弱。

閉着眼蹭在他掌心的樣子都是信賴,可只要收緊手指,就能被輕易奪去生命。

然後就會殘留下洗不淨的鮮血。

“不用了。”楚淵收回手,站起身,“……我不喜歡。”

撒謊。

楚淵知道,這個借口并不高明,甚至帶了些拙劣,能夠被人一眼看穿。

只是他心裏又悶又酸,亂糟糟的團成一片,讓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掩蓋。

楚淵斂下眸,在短暫的沉默後,聽到池餘一聲輕微的嘆息,在他略微糾起的心跳中轉移了話題。

“我帶你去房間休息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家。”

兩只小家夥帶了些奶氣的叫聲被隔在門內,楚淵跟在池餘身後,知道自己被放過了。

池餘絕對是看出了什麽不對勁的,只是他沒有問,他也……張不開口。

聖誕之後,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某個被他竭力遺忘在深淵裏的人就要掙脫囚籠,然後一定會再爬出來,想要将他拉回去。

腦海裏塵封的一些畫面被今晚的經歷悄悄喚醒,猶如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耳邊似乎有什麽低低的哀鳴聲,沉浸着濃濃的血腥氣,他似乎又能感覺到棍棒落在身上的痛感,回到了那個下着暴雨卻依舊悶熱的午後。

小小的少年蜷縮在地上,生平第一次反抗,卻是想要護住懷裏比他更弱小一個的生命。

卻是徒勞。

無論他怎麽懇求,渾身酒氣的高大男人還是輕易從他懷裏把嗚嗚叫着的小家夥撕了出來,然後用已經斷裂的拖把杆輕松的貫穿了它。

心滿意足的男人笑了笑,看着同樣躺在地上渾身的少年罵了幾句,然後從他口袋裏翻出一張新辦理的助學金銀行卡,邊念叨着剛才少年哭着喊出的密碼邊走出門。

傷口很深,血是熱的,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東西已經沒有了呼吸,楚淵坐在它旁邊發了很久的呆,然後有些不穩的站起身,看着男人剛才用過的水果刀,小心的用塑料袋套着拿起來,仔細比量了半天角度。

然後踉跄着摔倒在門邊的少年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衣服被鮮血染紅,露出來的皮膚都是青紫傷痕。

聽到聲響出來察看的鄰居驚叫着把他送去醫院,檢查報告單上觸目驚心的結論和兩次病危通知讓接到求助的未成年人保護中心工作人員沉默良久,看慣了傷痛的護士都忍不住流下了淚。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脫離危險的楚淵睜開眼,看到的是潔白的病房和幾張小心翼翼,流露着友好和心疼的臉,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灑進來,是暖的。

法庭上的男人歇斯底裏的咆哮,用最惡毒的話攻擊着他,大聲謾罵他是個精神病女人給他帶的綠帽子,他只是喝多了,沒有想殺人。

可在鄰居以及老師的供詞和長長的驗傷報告下,一個酗酒的瘾君子說的話,能有多高的信服力呢。

法官問楚淵,行兇的時候男人是否有醉酒或者吸毒的表現,楚淵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看着目眦欲裂的男人,慢慢搖了搖頭,聲音很虛弱。

“不,他沒有。”

于是楚淵用一個僅差幾毫米就能傷到心髒的冒險,換了他一個故意殺人未遂。

楚淵以為,從此之後就是新生了。

他認真對待着每次睜開眼後面對的新世界,努力的好好生活,然後十分幸運的選擇了一個讓自己能得到快樂和滿足的職業。

他是真的熱愛表演,喜歡那樣沉浸式的讓自己能短暫的成為另一個人,去體會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直到二十五歲,再次噴灑在他鼻尖的血腥味,連帶着那張薄薄的心理測評結果,讓他在望不到盡頭的醫院走廊上,有些茫然地擡起頭,觸目卻都是黑暗。

“楚淵,哥哥,看着我,看着我。”

池餘看着他突然失去血色的唇和急促起來的呼吸,眉頭緊皺,卻小心地放低聲音,俯下身輕輕喚着他的名字。

被困在黑暗長廊的靈魂擡起頭,望向被點亮的出口,然後,被帶入了一個泛着陽光味道的懷抱。

楚淵靠在池餘的肩頭,扶在後心的手掌傳來熱烈的溫度,好讓他能夠抵禦四肢的麻木感。

他緊緊攥住池餘的衣角,像身處泥沼的人握緊最後的螢火。

…靠謀取一絲陽光來得以繼續生存的苔藓,一旦暴露污糟的根莖,還能憑借表面上的綠意得到太陽的些許偏愛嗎。

他輸不起,正因如此,才越發說不出口。

如果能選擇,他寧願池餘永遠都不必知道這些,不必對他同情或惋惜,讓他能夠維持着最後的光鮮亮麗。

“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楚淵擡起頭,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卻不知道滿眼的破碎有多讓人心疼。

池餘看着他,在逼他說出來和暫且揭過之間天人交戰,良久,擡手動作輕柔地擦掉他鼻尖的冷汗。

“那明天見?”

楚淵嗯了一聲,看着池餘從一旁的衣帽間裏找出一身嶄新的睡衣,又給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然後關上了門。

楚淵有些木然的換好衣服,然後靠在床頭發呆,分明房間裏是一片明亮,可他好像還是覺得都是霧蒙蒙的一片。

……真沒意思。

門鎖打開的聲音響起,楚淵擡頭的動作有些遲鈍。

池餘裝作沒看見他眼底的廢墟一片,炫耀般舉了舉手裏的東西。

“锵锵!看,《覓春》的實體碟片,這裏是你的簽名,少爺沒騙你吧?”

他的太陽又回來了。

楚淵眨了眨眼,一言不發的看着池餘,目光虔誠又貪婪。

池餘靠在他身邊坐下,沒有太貼近,卻是他一擡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

“我那房間實在是太大了,一點人氣也沒有,我只好來投靠你了,偶像,看在我真的是你的鐵杆粉絲的份上,收留我一下呗。”

楚淵聽見自己好像嗯了一聲,然後過于明亮的大燈被熄滅,池餘打開柔和的床頭燈,變戲法般拿出了一本漫畫。

“我剛才回屋裏,竟然還找到了這個,我想着,這種東西你總該沒看過了吧?”

楚淵看了一下封面穿着格子裙的粉頭發小女孩,搖了搖頭。

“要麽說我博學多才呢?讓少爺給你充實一下電影人多樣的藝術世界,就當是睡前故事了。”

“漫畫的主人公是聖夜學院五年級的小女生,名字叫日奈森亞夢,表面看起來是一個酷酷的小女孩,但實際上只是用冷酷來掩飾自己的不善言辭和一點點怯弱別扭…”

“在某個瞬間,她下定決心,向守護靈祈求能賜給她改變自己的勇氣,第二天她起床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床上竟然出現了三只彩蛋…”

“故事從她擁有了自己守護蛋的這一天正式開始……”

池餘低沉的聲音溫柔又有磁性,讓楚淵不自覺沉浸了進去,腦海中再沒有黑暗與血腥,只有泛着淡淡青草香的,一場通話般尋找理想中真正的自己的故事。

耳邊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池餘又講了一會,直到确認身旁的人已經熟睡,才輕輕合上了手裏的漫畫書。

指尖劃過楚淵高挺的鼻梁,池餘看着他,眼中滿是愧疚,“…吃了多少苦啊,哥哥。”

……

一晚上的甜夢讓楚淵在醒來時還有些茫然,他看着他已經空蕩的另一半邊床,支撐着坐起身。

“池餘……嗯?”

手指碰到的涼意讓他動作一頓,楚淵掀起被子,竟然是一個吊墜。

楚淵用手指纏繞着将拿起來,然後才看清吊墜竟然是一顆蛋,蛋面上還畫着一顆金色的,長着翅膀的愛心。

圖案線條沒有那麽利落,帶着一眼能認出的手工痕跡。

“呀,楚大影帝,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心靈之蛋嗎?”

倚在洗手間門框上的人歪着頭,臉上是故作驚訝的笑意。

楚淵勾起嘴角,哪還能不知道這都是誰的手筆。

吊墜帶了些微微的涼意,被握在手心,好像真的讓人憑空生出了某些追逐的勇氣。

“謝謝。”楚淵低聲說,為所有未曾挑明的原因。

池餘挑挑眉,“啧,就允許你見外這一次啊。”

“那……麻煩少爺幫我戴上?”

“我的榮幸。”

池餘走上前,低頭認真的給他系好,指甲上還殘留了一點昨晚留下的金色顏料。

楚淵的脖頸很細,一手能握住一般。從池餘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從有些敞開的領口看到他同樣清晰的鎖骨,再向下,是一點微微發粉的……

池餘別開頭,有些尴尬的扯了扯睡衣上擺,“好了。”

自從到了這個小世界,兩人的關系都始終隔了一層紗,保持着不遠卻也不近的距離,比起上個世界的……,池餘完全稱得上是在苦修了。

他這邊在盡力克制,可楚淵卻偏偏有些刻意的仰着頭看他,細長的眼尾上揚,嘴角還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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