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攻略進度22%
攻略進度22%
那通電話是波本打給琴酒的。
聽到答案的時候, 神無夢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但荒謬的程度卻一點沒少。
——波本對琴酒說蘇格蘭叛逃。
這句話真的每個字都讓神無夢想笑。
那份公安內部洩露的卧底名單雖然被她修改過, 也相安無事地糊弄了過去,但對于真正的卧底蘇格蘭來說,這件事畢竟是一個定時炸彈,已經在組織高層和Boss心裏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繼續留在組織的風險太高。
就算是早已做好了犧牲準備的卧底,也沒有必要承擔本可以避免的風險。
神無夢猜測公安高層在處理完洩露名單的內鬼之後就在考慮讓諸伏景光安全脫身的方案, 而今天正是實行的契機。
在咖啡店裏降谷零那些反常的舉動估計也是因為這件事吧,該說這家夥還有一點毫無意義的良心嗎?
少女的淡金色瞳孔之中盛着若有若無的嘲諷。
這件事被他們利用得真是徹底,一個人脫身的同時還想着為另一個留下來的人換取組織更多的信任, 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劃啊。
比起擔心蘇格蘭, 神無夢覺得自己面對的問題說不定要更大一些,只是既然沒人提起卧底名單的事, 她也不會上趕着解釋。
她看了眼滿臉激憤的伏特加,朝已經披上風衣的琴酒問道:“我們現在要去追殺蘇格蘭嗎?”
在這樣的深夜,無頭蒼蠅一樣地追殺不可能有所收獲, 她也只是故意這麽問上一句而已。
琴酒顯然也不至于因為組織裏有老鼠的消息而喪失理智,他将帽子戴上,對兩人說道:“去波本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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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的到來是波本早就預料到的事。
畢竟這次和之前卧底名單洩露不同。上次組織掌握着主動權, 可以先安排成員擊殺尚不知情的目标, 讓hiro和他手足無措;但這一次是hiro率先脫離組織,想要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主動脫身的hiro,難度要高上許多。
只要琴酒沒有在短時間內鎖定hiro行蹤的本事, 他就不可能選擇立刻去追殺hiro, 而是會來到安全屋找他問明具體情況。
但波本沒想到神無夢也會過來,看樣子她是原本就和琴酒在一起, 才同時行動了。
安全屋內很冷,暖氣是他們到來之後才開的,估計波本也才回來沒有多久就給琴酒打電話了。
神無夢裹着外套在沙發上坐下,抱着抱枕取暖,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讓波本給她燒水喝。
根本沒有一點待客之道啊!
“證據。”
琴酒當然不可能聽信波本的一面之詞,盡管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蘇格蘭始終持懷疑态度,但也絕不會直接相信波本的話。
這個問題在計劃之內,說辭也早就準備好了。
“前段時間有位醫藥行業的企業家發表了不利于組織的言論,我和蘇格蘭今晚的任務是封口,但蘇格蘭沒有在約定時間出現,反而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他不想繼續殺人。”
客廳明亮的燈光下,金發黑皮的組織成員有條不紊地敘述着:“任務失敗,我聯系不上他,他也并不在安全屋。”
緊接着,他将那條短信擺出來,和手機并排放在一起的還有兩張寫了塗滿了鉛筆痕跡的便簽。
“這是從蘇格蘭桌上發現的,雖然他已經把寫了字的內容撕去,但用鉛筆可以複原上一頁的字跡。”波本說道,“我已經查過了,上面是這周去往國外的航班號,目的地不同,有美國、法國、德國……但不論如何,從以上這些線索判斷,我認為蘇格蘭叛逃了。”
神無夢不由得在心裏感慨這些公安的準備充分,簡直是人證物證俱全。但到了這個地步,蘇格蘭要怎樣全身而退呢?
琴酒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叛逃組織的人。
波本始終用的是“叛逃”這個詞,沒有說過任何“卧底”“警方”“公安”相關的內容,包括現在展示出來的線索也僅僅表明蘇格蘭不願意繼續為組織賣命,想要脫身黑暗回到光明之中,至少沒有跟之前的那份卧底名單扯上任何關系。
但盡管如此,蘇格蘭、不,諸伏景光難道真的準備在日本之外的國家長期生活?還是說,他要改頭換面,連自己的臉和身份都不敢使用地留在東京?
假如是這樣……
神無夢感到有小簇的火苗從心裏往外冒,讓她覺得有些憤怒。
她當初冒着風險将卧底名單改掉絕對不是期待着這樣的結果,就算理智告訴她這是目前公安方面能夠做到的最優解,她也依舊不認可。
諸伏景光絕對是一位優秀的卧底,警惕、穩重,絕不會在潛伏過程中多用一分感情,這些都是她親身體會親自得出的結論。
其中付出了多少代價就不提了,所以就算公安有意讓他隐姓埋名,遠離東京甚至日本繼續生活,她也絕不認為諸伏景光會選擇接受。
可他多留一天,被找到的風險就多一分,或許會永遠處于琴酒的追殺之中。
假如她被要求去找蘇格蘭的行蹤,神無夢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如果說舊情未了、于心不忍,琴酒那把伯.萊.塔應該會直接對準她的太陽穴吧?
神無夢想她還不至于會為諸伏景光做到這個地步。
她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波本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組織內的一切變數都在公安制定計劃之前就被考慮進來,波本毫不避諱地問道:“調查這幾趟航班的乘客信息,對西拉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神無夢感到意外,點頭道:“當然。”
她覺得波本這家夥扮演起卧底來還真是盡心盡力,連調查蘇格蘭的行蹤這種要求都提得出來。這幅表現落在琴酒和伏特加眼裏,肯定已經相信他和蘇格蘭并無私交了。
反倒是她和蘇格蘭的關系更親近一些。
“我沒有把手提電腦帶在身邊。”神無夢實話實說,反正蘇格蘭這次的叛逃和她毫無關系,她的電腦更不可能查出來任何痕跡,“假如蘇格蘭已經坐上今晚的航班離開,現在調查也慢了一步。或者,你們誰和我回家取電腦?”
說完,她就聽到波本發出一聲輕笑,似問非問道:“重要的武器不帶在身邊,西拉平時也這麽自信?”
那是因為她可以在系統的幫助下遠程操控電腦。
但神無夢當然不可能對波本解釋這些,陰陽怪氣這項技能也是不需要學習的。她自認為熟練掌握了和波本的對話技巧,回擊道:“哪裏比得上波本你呢,跨年的日子還惦記着做任務,舉報蘇格蘭的電話都不願意晚一天。”
畢竟是被打擾了過年的好心情,她随便說上兩句也不會被琴酒當成是她在替蘇格蘭說話……的吧?
琴酒不在意這兩個人的唇槍舌劍,冷哼一聲:“就算逃到國外,這只老鼠也會被我抓回來,一片一片徹底撕碎,讓他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讓人聽得後背發寒,神無夢忍不住去看波本的神情。對方卻毫無波瀾,仿佛說的人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一樣,隐約還能流露出幾分贊同之色。
有這種出神入化的演技,降谷零改行去當演員絕對會爆紅的。
她天馬行空地想到。
“西拉酒,你之前和蘇格蘭關系那麽好,都沒有覺得他有哪裏不對嗎?”
伏特加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神無夢清楚地感覺到琴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
“我和蘇格蘭是戀愛關系,又不是殺人搭子。”她盡量讓自己的态度輕松一些,“情侶談戀愛的約會場所可以是電影院、游戲廳,但沒有誰會一起出任務殺人的。而且蘇格蘭的狙擊水平那麽高,我怎麽可能知道他不喜歡殺人,想要脫離組織?”
神無夢看到在一邊事不關己的波本,更加來氣,把他一起拖下水:“要我說?波本更了解蘇格蘭才對吧,畢竟他跟蘇格蘭還經常一起行動。”
波本毫不猶豫說出FBI的名字:“上次任務是萊伊和蘇格蘭負責狙擊,現在萊伊也沒回來,說不定他和蘇格蘭之間的關系是什麽樣。”
總之人越多越亂,神無夢說道:“所以說,蘇格蘭如果真的想要藏住自己的心思,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既然波本要裝成對組織一片忠心的樣子,她也不介意幫上一把。
神無夢覺得場面還能更加混亂一點,又提出新的猜想:“其實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是波本一個人提供的,萬一是他僞造的呢?比如他把蘇格蘭殺了,或者限制蘇格蘭的人身自由之類的,所以我們才聯系不上蘇格蘭。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不成立吧?”
大概是這個猜測太離譜,波本重重“嗤”了一聲,直接選擇不理她。反倒是伏特加,似乎真的考慮起可能性。
萊伊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還帶着黑色的針織帽,烏黑長發披在身後,進門時帶着滿身的寒氣,有未化的雪在肩頭。
應該是波本故意沒有給他電話通知,琴酒也不可能聯系他,所以進門看到客廳坐滿人的時候他微微挑眉,有些驚訝。
“我錯過什麽了?”
琴酒看向他,語氣似審問一般:“去哪了。”
“今天沒有任務,我沒有報備行程的必要。”
萊伊走進來,刻意在神無夢的身邊坐下,說道:“西拉拒絕了和我跨年的邀約,我總不能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喝悶酒啊。”
神無夢覺得自己在他的口中有種負心渣女的感覺,但她的的确确從來沒有玩弄過萊伊的感情。主要是因為她覺得萊伊的段位太高,和他相處都是抱着學習的求知态度,連暧昧一點的互動都不敢和他發生。
尤其是住在一起的兩年裏,她只把萊伊當成好說話的同事,沒想到這家夥半點不把他們這份寶貴的同事情誼當一回事,成天想方設法地背刺她。
“拒絕你是因為我已經和大哥約好了!晚上我和大哥還有伏特加都在一起,正看着電視呢就被波本一個電話喊來了。”
神無夢不想在這裏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他:“蘇格蘭目前處于失聯狀态,波本說他叛逃了,你有什麽想法?”
萊伊掀起眼皮,濃黑的下眼線更加明顯,朝着另一側的男人說道:“既然是波本的主張,理應由波本證明。”
事情的走向雖然越來越偏,但好在事前準備充分,不至于到脫離掌控的地步。
波本說道:“白天我在市中心的咖啡廳兼職,晚上去約定的集合地點沒有見到蘇格蘭才發現他的異常。下午西拉也在,她可以為我作證,我根本不可能有時間……”
他卡了一下,把話說完:“我沒有殺害蘇格蘭之後僞造證據的時間。”
“西拉酒,你剛才都是胡編亂造嗎?原來你下午和波本見過?”伏特加震驚,然後又覺得不對,“你什麽時候多了喝咖啡的愛好?早知道我就送你咖啡豆了。”
顯而易見,伏特加舍不得送給她的那張偶像親簽海報。
神無夢無奈道:“我把那張海報還給你行了吧,這麽小氣!咖啡店也不是只能喝咖啡啊,而且如果我下午就去大哥家裏的話,誰給我開門?我當然只能在外面待一會打發時間啊。”
在琴酒和伏特加注意不到的地方,她偷偷瞪了波本一眼,不許他把自己和別人見面的事情說出來。
雖然那只是黑羽快鬥的假身份,琴酒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但神無夢還是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波本接收到了她的信號。
他同樣不會把無辜的平民牽扯到黑衣組織的事情裏面,況且今天的操作的确讓他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所以他轉移了這個話題,說道:“我已經讓我這邊的線人去調查蘇格蘭的行蹤,只要他沒有離開東京,就一定能找到他。
“至于航班的乘客信息,西拉負責跟蹤,沒問題吧?”
“我可不記得你能給我分配任務了。”
神無夢才不搭理他。
比起計算機技術,烏丸蓮耶更看重的是她的生物信息和基因數據。追根究底起來,就連琴酒都沒有命令她的權力,只是她因為攻略的事情才願意偶爾退讓罷了。
但面對成天針對自己的波本,神無夢可不會客氣。
況且……
少女垂下眼睫,生動的表情從臉上褪去,沉思的神色掩在額前碎發的遮擋之後。
公安究竟還有什麽打算,她不認為這件事會簡單以蘇格蘭的失蹤而告終。
不算窄小的客廳被這群身高腿長的男人占滿,神無夢覺得坐在這中間都承受着不小的壓力,況且他們還都各有心思,時不時就投來目光觀察自己,讓她的精神緊繃,擔心自己暴露出什麽秘密。
見在場幾人都不說話,神無夢只決定主動打破沉默,做這個散場發起人:“既然今晚沒有其他安排,不然就先到這裏?
“我們都聯系不上蘇格蘭,再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麽。大過年的,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麽僵硬,過完年再說?”
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說話的時候她的心髒都還在胸腔裏猛烈地撞擊着,只是盡量維持表面的平靜。
沒有什麽事是“大過年的”這四個字解決不了的,雖然這是霓虹,也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春節,但神無夢決心要将這種精神發揚光大。
她繼續道:“沒有意見的話,我就先回家了。明天我會把這些航班的乘客信息查出來,但我認為蘇格蘭是個足夠謹慎的人,也不會留下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跡。
“或許這東西被留下來就是等着被某個笨蛋發現,準備好了迷惑我們,踩進設置好的圈套。”
被她人身攻擊的波本忍不住攥了攥拳,而罵完他的少女卻面不改色地拿起那張薄薄的便簽紙,對着燈光看了看。
白色的紙頁上用鉛筆塗滿,因為力道的原因,上一張紙的字跡會被留下來。
神無夢認得出來,這是蘇格蘭的字跡,是他親手寫的。
其實這很正常,畢竟這是公安們的計劃,每個人當然都會極盡所能地配合,不讓任何一環出錯,也不可能發生由波本代筆這種狀況。
她還記得,交往的時候,她曾經稱贊過蘇格蘭的手寫字好看,纏着他教她練了一段時間的字,以至于現在她都能模仿個七七八八。
但這份熟悉有一天會被用到這種地方,應該是當時的他們都沒有想過的吧。
航班號掃一眼就記住了,神無夢收斂住紛雜的思緒,将便簽紙重新放回桌上,起身問道:“所以有人願意送我回家嗎?今晚路邊應該攔不到計程車。”
伏特加肯定是要等琴酒發話的,不可能逾越了大哥的态度主動答應她。而保時捷356A的車主依然穩穩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看不出表情,手裏開合着一枚打火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波本今天唯一的任務就是将自己的地位穩固,獲取組織更多的信任,表現得像是一心要将叛徒蘇格蘭捉回來的組織成員,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
所以唯一答應了她的人就是萊伊。
萊伊對蘇格蘭的身份心知肚明,聽到神無夢說的話之後就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進門都沒多久,車鑰匙還在身上,朝她說道:“我送你。”
神無夢恍惚想起來上一次她在這間安全屋也是這樣的場面。
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她最終沒有坐上萊伊的車,而是在這裏住了一夜,卻沒想到今天再來已經物是人非了。
繼續在這個世界待下去,繼續在這個組織裏掙紮,她又會經歷多少相似的情形?
琴酒沒有說話,也就是不打算阻止她離開的意思。
神無夢沒再多待,跟着萊伊出了門,自己開門上了副駕駛。
她動作異常敏捷,避開了萊伊伸過來想要給她扣安全帶的手,全程獨立自主,不接受他的任何幫助。
黑色長發的男人被她躲閃的舉動逗笑了,但還顧及着她的顏面,沒有做出任何評判。
他坐回駕駛座,踩下油門,朝她說道:“你為蘇格蘭做了那麽多,但他卻始終沒有相信你。不覺得選錯了人?”
神無夢反問他:“你很了解我和他的事?”
其實她在這種時候完全可以裝傻,但她的身邊本來也是個FBI卧底,她裝成把組織當成自己的終身事業屬實沒有必要,不如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
萊伊輕笑一聲,嗓音磁性悅耳:“畢竟被你拿走子彈的,是我的左輪手槍。”
神無夢沉默了一會。
那把左輪手槍擊出的子彈将會射穿諸伏景光的心髒,她要的是萬無一失,當然不能讓槍裏留下任何一顆子彈,偷偷地換掉了。
但子彈的重量對于萊伊這種常年碰槍的人來說太過明顯,所以她被抓個現行,好在目的已經達到。
這樣說起來,或許萊伊才是最相信她從沒想過要害蘇格蘭的人,也是最能理解不被信任的感覺的人。
可這并不代表她可以自以為是地把他當作同伴。
就像公安卧底不會輕易相信FBI卧底一樣,FBI卧底也不會輕易相信沒有任何身份的她。
神無夢偏頭望向窗外,輕聲問道:“那我可以選誰呢?”
車內的空間總是壓抑,道路兩旁的住宅都亮着燈,家家戶戶都在慶祝新年的來臨,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之中。
神無夢将車窗搖下,細密柔軟的雪花從敞開的缺口飄了進來,停留在她的睫毛上,久久沒有融化。
夜晚的風将她鬓邊的發絲吹起,吹幹了泛起濕意的眼眶,也吹去了心頭湧起的酸澀。
“其實你們都是一樣的。”她的聲音幾乎要散在風裏,“萊伊,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但我想要的你給不了。不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并不是個輕言放棄的性格,又說起今天聽說的一樁趣聞:“組織裏突然多了傳言,說我和琴酒長得很像。我打聽了源頭,是西拉的評價。”
這是她白天在實驗所說過的話。
想來是哪個偷聽的實驗員将對話透露出去,但這保密措施做得也太差了吧,竟然都傳到了正主耳朵裏。
她當時只是為了刺激琴酒才這麽說,現在被另一位當事人提起……
神無夢心裏那點難過徹底消失,只剩下了淡淡的尴尬。
但轉念一想,這種事情或許以後還會更多,她總得學會釋然,否則就是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沒錯,我是覺得你和琴酒蠻像的。”
神無夢回過頭看他,坦然承認:“但那又怎麽樣?難道你願意當他的替身?”
結果FBI的道德底線和承受能力實在是遠超她的預料,這個男人竟然真的點了下頭,回答道:“可以試試。”
說實話,再讓他這麽胡言亂語下去,神無夢沒法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動搖。
畢竟赤井秀一這家夥還真是有一張帥臉,說起這種話來也是異常的适配,而且和他在一起總有種不用太被道德束縛的感覺,難免讓人心生向往。
至少住在腦海裏的系統已經歡呼起來:【答應他答應他!我今晚就給夢夢找幾部替身文學的小說,保證讓夢夢攻略成功!】
神無夢覺得,如果感情方面格外天真的系統有喜愛度排序,那動不動就撩人的萊伊絕對有一席之地。
可她又不傻,攻略萊伊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在這種男人的心裏,或許愛情都不知道排到哪裏去了,想被他最重視是絕不可能的事。
但不得不說,這段時間面對那麽多冷言冷語、冷嘲熱諷,好不容易有個願意好好說話的人的确讓她心軟了幾分。
“如果你有想讓我幫你的事情,可以不用通過這種手段。”
神無夢主動向他遞了個梯子:“從期待的結果來看,我們的目标是一樣的。”在毀滅組織這一點上。
萊伊的手肘撐在方向盤上,混血的五官輪廓分明,眼眶深邃。
那雙碧色的眼睛染上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迷人,咬字充滿了蠱惑的味道:“既然目的是一樣的,那我們的責任是fifty-fifty。不用這麽快拒絕我,Sy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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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神無夢沒有直接洗漱入睡,而是打開了電腦,随後撥通下午才交換來的那個手機號。
初中生的作息不像她以為的那麽規律,或者對方也在家裏和管家爺爺過節,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大概是她這個電話太過突然,對面甚至過了一會才進入變聲狀态:“神小姐?”
神無夢先朝對面說了句節日祝福,然後道:“海藤先生,抱歉,這麽晚打擾您了。”
電腦屏幕熒藍的光暈打在她的臉上,柔和的面容也變得泛冷。
她的能力比組織認為的還要更強,找出蘇格蘭的行蹤不是難事,所以她也很清楚,對方并不在今夜的任何一趟航班上面。
就連他的出關信息都沒有。
少女的十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唇瓣輕啓,對電話另一頭的人拜托了另一件事,在請對方真正教她魔術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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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初的航班很多,查這一周之內的所有航次的乘客信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況且還有一些航次留有空座,僅僅查詢當下時間節點的已售信息并不準确。
神無夢幾乎查了個遍,設置的程序實時更新篩選符合條件的對象,但蘇格蘭并不在這些乘客名單裏面。
因為組織懷疑他使用了假身份,神無夢甚至排查了每一位乘客信息,并确認了後者的狀态,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查詢航班本來就是無用功,這也是為了敷衍組織而做的。
她把結論上報給組織,很清楚公安本來也并沒有打算讓諸伏景光出國,那些航班信息只是留下來的障眼法,目的或許是為了拖延時間,給公安更多的時間為後續行動的準備。
所以在聽到琴酒已經得知蘇格蘭的行蹤之後,神無夢并沒有多麽意外,只覺得這些人的效率還挺高,不管是黑衣組織還是公安。
黑衣組織的勢力範圍并不僅僅局限于她穿越前從動漫之中了解到的那些,也并不僅僅做殺人斂財的勾當。
作為橫跨半個世紀的組織,政界商界警界都被安插了他們的人手,幾乎任何地方都有他們的影子。
畢竟長生不老并非只是烏丸蓮耶一個人的心願。地位越高、權力越大、財富越多,人們就越會對這樣虛無缥缈的永生充滿了欲望與渴求,同時願意為之付出普通人所無法承受的代價。
——當然,代價都是由普通人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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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日,從跨年夜下起的雪終于停了,這場難遇的大雪讓道路上的積雪很厚,交通擁堵,出行不便。
收到琴酒電話的時候神無夢還有些困惑,她不認為狙殺蘇格蘭的任務一定需要她的參與,甚至這一回連對方的定位都不是她提供的,最基本的輔助作用也等于沒有。
總不能是讓她去扣扳機吧?
神無夢自認她沒有這個狙擊水平。
但因為這種小事和琴酒産生分歧沒有必要,又或許這是琴酒考驗她對蘇格蘭感情的一項關卡,神無夢在電話裏答應了琴酒,裹上衣櫃裏最厚的一件羽絨服,勉強抵擋住了驟降的氣溫。
伏特加跟着琴酒直接去了狙擊點,她也不想站在家門口等半天還攔不到計程車,難得的自己開車,還認認真真為車子暖了個身,免得它直接被室外的低溫凍壞。
生命值一天天減少,就像懸在頭頂的倒計時一樣催促着她向前。
神無夢能夠感覺到身體的虛弱程度在不斷增加,就像前幾天體檢結果顯示的那樣,放任下去只會越來越糟。
冷得發僵的手指在車內暖氣的作用下柔軟了些,她踩下油門,朝琴酒發來的地點駛去。
擊殺叛逃這種事向來是琴酒親自動手,防止讓目标逃脫。
在和琴酒的對話中,她聽出來琴酒那位線人的消息很詳細,連蘇格蘭即将會在哪裏出現都知道,讓他們能夠提前在便于狙擊的地點做好準備。
神無夢懷疑這是降谷零主動透露的消息,否則以蘇格蘭的謹慎絕不可能在短短兩日之內就被琴酒找到。
路況不好,車程也更久。她到的時候,保時捷裏只有伏特加一個人。
戴着墨鏡的大塊頭男人将車窗搖下來,催促道:“大哥已經上去了,西拉酒你也快點!”
他是留在這裏望風的,一雙眼睛警惕地觀察四周,十分為大哥的安危上心。
對于大哥這一次把西拉酒喊來的事情,伏特加倒沒有覺得多麽奇怪,畢竟這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況且殺的又是西拉酒的前男友,讓她到場也很合理,免得以後出現什麽感情不和。
神無夢不知道伏特加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走進了面前的大樓。
這棟樓廢棄了很久,是金融泡沫背景下的産物,沒有足夠的資金鏈支撐它完工,就這麽被留了下來,沒有企業願意在房地産低迷的時期接手,政府也無法出資将之拆毀。
既然是這樣的環境,大樓裏也就不可能安裝了電梯。
彌漫着的灰塵讓神無夢忍不住咳嗽,覺得自己的呼吸道和肺似乎更加脆弱了,但最具有挑戰性的是這裏的高樓。
哪怕是和蘇格蘭戀愛的時候她都沒有陪着做過狙擊任務,很重要的一個理由就是狙擊點太過刁鑽。
神無夢由衷覺得做狙擊手是個體力活,每次任務都得扛着那麽重的槍爬樓梯,要麽是高層要麽是天臺,大概狙擊手的好身材就是通過這種方式鍛煉出來的吧……
她到樓頂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在腦袋裏為她鼓勁的系統都累了,拍着掌誇她了不起。
但到了這番田地,她還覺得樓梯間的牆面和欄杆太髒了,硬是沒碰一下,強撐着靠自己的力量走了上來。
等她見到琴酒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雙腿發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大哥……”神無夢喘了兩聲,口中呼出的熱氣在零度的環境裏成了一團團白霧,縮在羽絨服裏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下次狙擊還是別喊我了,再來、再來兩次我可能會先那些叛徒一步咽氣……”
見她這樣,琴酒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大概是想要罵她“廢物”,又記起Boss說“別讓她死了”而産生的糾結情緒。
男人戴着手套的指節輕叩牆面,說道:“過來。”
車裏的暖氣一點沒留下來,神無夢捧着手呼了呼,現在她只覺得手腳冰涼,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去裹緊被子。
對蘇格蘭的不滿在這一瞬到達了頂峰。
緩了一會,神無夢的呼吸節奏總算調整過來,走到琴酒身邊,用指尖碰了碰已經架好的狙擊槍:“所以大哥叫我來到底幹什麽呀?”
琴酒冷笑一聲,扯動的嘴角弧度很大,回答她道:“蘇格蘭在血泊中奔赴黃泉的美妙景色,難道你不想親眼見證?”
神無夢理解不了琴酒殺人前總是用些奇怪的修辭手法是什麽愛好,她試着遠眺了一下,一無所獲:“可我什麽也看不到啊。”
天臺上的視野絕佳,但隔着六百米的距離,神無夢的視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楚街上的人。
然後她的臉就被捏住,整個腦袋被托到了瞄準鏡的位置。
在組織裏待了快三年,前男友還是位優秀的狙擊手,神無夢就算不接觸這些,倒也不至于連狙擊槍的用法都不知道。
瞄準鏡就像望遠鏡一樣,把對準的樓房和行人都映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看到那枚正在晃動的紅色小點,奪命符般随機落在誰的身上。
那是一間商業銀行。
在叛逃的情況下帶上足夠的資金是明智的決定,蘇格蘭作為想要脫離組織的人員會來這裏取錢也是萬分合理的事。
神無夢又了解了一點公安的計劃,問道:“蘇格蘭已經進去了?”
氣溫太低,她說話的時候溫度差讓瞄準鏡起了一層水霧,朦胧到再看不清遠處的畫面。
這種狀況可以惹怒每一位狙擊手,琴酒也不例外。
他的眉頭用力皺起,似乎想不通她怎麽會做出這麽愚蠢且無知的舉動。他的手伸向擺在一邊的盒子,裏面的東西裝在盒壁上發出叮咚聲響,其中一塊被他拿起來,塞進了面前少女的口中。
“唔——”
神無夢被冰得頭皮發麻,整個人瞬間清醒,想要把冰塊吐出來,但嘴巴卻被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捂住,連隐隐作痛的智齒都在這種刺激下失去了感知,只剩下麻木。
她的眼睛瞪大,不過瞄準鏡上的霧氣倒是散開了,邊緣處也出現了那個被他們等待着的男人。
“我看到蘇格蘭了。”
神無夢扯開他的手說道。
瞄準鏡是屬于狙擊手的,目标人物出現之後,她理所當然地退讓開來。
被他們盯住的男人戴着帽子,穿了件黑色的厚夾克,看起來像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除了露出的小半張臉能被稱上一句“帥氣”,半點特殊之處也找不出來。
但他就是蘇格蘭。
琴酒将目标瞄準,耐心地等待着獵物踏進獵人設下的圈套,然後将之撕咬,留下滿地的鮮血。
“大哥。”
身邊的少女含糊不清地喊他。
在注意力凝到極致的緊要關頭,琴酒的眼睛裏只能看到瞄準鏡中的一切,另一只綠色的眼睛閉上,将周圍的一切動靜都忽略,更不可能搭理她。
但他的頭發被扯了一下,接着柔軟的東西貼在了他的嘴唇上,随後滑進來的是還帶着口腔熱度的冰塊。
琴酒沒有因為這種異常情況而移動自己的位置,口中的冰塊讓這番動作沒有對瞄準鏡的清晰度有任何影響。
哪怕真的在這個瞬間無法辨清,他也确信自己能夠将蘇格蘭當場擊殺。
目标人物走到瞄準的地點只在轉瞬之間,琴酒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子彈穿胸而過,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撲向地面。
在看到地上綻開的血之花後,琴酒偏過頭,舌尖将嘴裏的冰塊推到後槽牙的位置咬碎。
他的瞳孔染上幽暗的色澤,嗜血過後的綠色瞳孔深處有風暴席卷,而狂風的落點是眼前坦然與他對視的少女。
琴酒吞咽下那些碎裂的冰塊,喉結上下滾動,吐出的氣息冰冷而潮濕。
“這也是蘇格蘭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