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阿諾墨斯便是此前僞裝成德國超越者特奧多爾·蒙森的,‘書’的異能體。那次千辛萬苦才從鐘塔侍從的地毯式搜索裏逃脫,吃過虧的他患上了亞彌尼ptsd。

好在演戲這塊他是個中高手,不然也不會那麽多年沒被揭穿,到底沒有讓绫辻看出端倪。

他帶着绫辻七拐八彎,抵達了一座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的二層磚房,牆體剝落爬滿了苔藓,門虛掩着,連個看守都沒有。

聽裏面的動靜應該是有人的,卻給人一種死寂沉沉的感覺,四面窗戶緊閉,黑洞洞的,潮濕發黴的空氣讓绫辻動了動鼻子,沒說什麽。

他随阿諾墨斯踏入門檻,沿着昏暗的走廊走了幾步,就看到前方靠牆坐着一個身影。身上披着灰色的邊角發白的鬥篷,兜帽下的一張臉,許久未曾打理的大胡子上,一雙灰色的眼眸就像是死水一般沒有波瀾。

即便是出現了绫辻這個陌生人,他也沒有反應,阿諾墨斯朝他打招呼時,對方也懶得回應,而是維持着坐的姿勢,就像是一具壞掉的機器一般。

“別在意,這叫做個性。”阿諾墨斯雙手抱着後脖,如此說道,“老大就在裏面,我帶你去見。”

他走到一扇門前,敲了敲門報出自己的姓名,等裏面傳出‘進來’的聲音後,他才推開門。

——裏面的人說的是法語。

绫辻擅長的語言中就包括法語。

他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名老大,在這個充滿酒精味的房間,地上或坐或躺着一些人,他們穿着同款的鬥篷,武器随意的放在一邊,和走廊那個男人一樣,找不到什麽生氣。

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的灰發男人不同,他将酒瓶随時放在用紅磚随意搭起的簡陋茶幾上,眼眸猶如獵鷹一般的打量着绫辻。

他沒有讓阿諾墨斯出去,而是直接開口道:“雇傭我們的客戶多了去了,像你這種要求見面的還是少見。”

绫辻看了眼阿諾墨斯搬來的板凳,上面的落灰被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绫辻沒有坐下,而是把玩着手裏的煙管,聲線清冷的說:“有什麽區別麽?”

“有,一般見面後,他們會打消委托的主意。”老大攤手說道,他的語氣很輕松,似乎覺得生意做成與否沒什麽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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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紀德。前法國軍官,現任國際雇傭兵組織‘幽靈’的首領。”绫辻喊出了對方的來歷。

紀德的面色沒有變化,似乎绫辻在說着與他無關之人之事。“幽靈啊,我喜歡這個稱呼。畢竟我有點社恐,要的就是那種隐藏在暗處,只有需要的時候才會主動現身的人。”

紀德這才挑眉,說道:“看來閣下的委托不一般。”

绫辻:“我要雇傭監視我的人,一個人不行,如果是一支訓練有素、有組織的軍隊,再好不過,這樣他們能輪值。聽起來我是個挺好相處的客戶吧?”

紀德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金發的亞洲人,過了一會說道:“我想你應該清楚,我們是雇傭兵,只接戰争、刺殺之類的任務,保護這類……”

绫辻:“我說了是監視。”

紀德:“聽到了,但監視和保護又有什麽差別呢?”

“有。”绫辻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個讓人骨髓發涼的淺笑。這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諷着什麽,只是他笑起來就是給人一種寒氣森森的感覺。“只要我做出不合時宜的動作,殺了我。”

紀德:“……”

不僅是他,周圍那群醉酒之人都不約而同的撐起上半身或者頭部,略微訝異的看着面前的绫辻。

阿諾墨斯眨了眨眼睛,張着嘴啊啊叫了兩聲,說道:“騙人的吧?”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會雇傭別人殺了自己?不,類似這種委托,紀德也接過,但绫辻這種‘殺掉自己’的任務前提是‘監視’。

紀德很快就回神過來,他微微皺着眉,似乎在思考,末了道:“所謂的‘不合時宜’,是誰主觀判斷?”

“自然是你。”绫辻道,“你的異能是預判未來,而你擁有一幫執行力極強,你連眼色都不用示意就能完美達成任務的部下。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們更适合的人了。”

绫辻說着,笑容稍微帶上了一點嘲諷的溫度:“你們的存在就像是為我量身訂造的一樣,很有趣,不是麽?”

紀德不這麽想,應該說他的整個組織都不這麽想。他們被祖國背叛,是一群只能夠在黑暗茍且的透明人,他們放縱自己,将自己的心靈和軀體放逐。

他們不屬于任何一方,就更談不上為誰量身訂造。

但绫辻的話讓人不得不去在意。

或許是因為他們也是一群向死而生的人,绫辻這種主動找死的人還是挺罕見的。

紀德沒有說答應還是不答應,而是說:“那你會很虧。”他看着绫辻的眼神充滿不懷好意道,“你剛下委托,我就直接殺了你,沒有比這更好賺的買賣了。”

“随便你。”

绫辻如此回答。

反倒讓紀德不好将剩下的惡意話語說出口。他抿着唇,過了很久,或許也沒有多久,他問道:“為什麽?”

“我的異能注定了我被這個世界放逐。”绫辻道。

紀德聞言,哈哈大笑出聲,看着绫辻的眼神卻是充滿殺意:“我不認為什麽樣的異能會被世界放逐,就算是號稱最危險的精神系異能亦是如此。我是不是可以确定,你提前打聽了我們的事情,故意給自己制造一個……”

“絕對正義。”绫辻打斷他的話,“當然,我是不想用這種形容詞的,可在客觀視角,這确實是一種絕對正義的異能。”

他輕聲說:“異能只會作用于殺人罪犯。接受委托、查明真相、解決案件、指出犯人,異能就會發動,不受任何包括異能在內的因素幹擾,被我掌握殺人證據的犯人會死于避無可避的意外。”

他感覺到整個室內的空氣都靜止了,下一秒,又聽到了壓抑的粗喘聲。

有一個人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绫辻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幾分嫌棄:“我沒必要騙人,這種事情也騙不了人。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在我身邊見證,還是說對自己的能力沒有自信,看不住我一個人去自導自演這種戲碼?”

那個人張着嘴,好半晌的才轉頭看向紀德:“首領,答應他。”他舔了舔嘴角,“答應他。這不正是最适合我們的,我的死法嗎?”

他的聲音嘶啞得就像是漏風的布匹一般:“茍且偷生之輩,死于滑稽的意外,也算是為我這可笑的人生畫上終點。”

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可是首領不是說了嗎?我們應該有始有終,死在戰場上……”

“什麽狗屁戰場!我不需要!”那個人大聲的吼道,“我就是在戰場上被抛棄的,明明是做着報效祖國的事情,卻被抛棄掉!我痛恨的是為什麽沒有殺死自己的勇氣,當初就應該像傑克他們一樣,直接飲彈,又或者直接朝自己開一槍,這是多麽簡單的事情啊!我連自殺都做不到,像我這種膽小鬼,貪生怕死之徒,死在意外裏不是最合适嗎?!”

他呼哧呼哧的大喘氣着,通紅滿是血絲的雙眼盯着他的同伴,盯着紀德,明明露出像是野獸一般癫狂的失控的面色,卻感覺他好像是……在哭。

绫辻默然的點燃煙管,抿着煙嘴吞雲吐霧。

似乎并沒有将他們的對話,他們話語裏的掙紮聽進去。對他來說,就像是在看一場無聊的電影場景吧。

顯而易見的,他們陷入了争執。但他們争執的并不是在绫辻異能不合時宜時殺死對方,而是想反過來利用绫辻的異能殺死自己。

他們自認為像自己這種人,成為殺人犯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紀德也是這麽想的。他只是有點意外,意外于這些同伴在被祖國抛棄後,第一次露出這麽大的情緒波動,甚至開始争辯。

他忍不住看向绫辻,覺得對方是故意的,可轉念一想,故意與否又有什麽所謂呢?

他之前會提出‘死在戰場上’,是為了給自己和部下們找到一條赴死之路。

那麽,死在‘意外’之中,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似乎是看穿了紀德的想法,绫辻那張被煙霧半遮蔽的眼睛,透過墨鏡冰冷的盯着這群幽靈。“看來是有決定了?挺不錯的,我還以為你們會讓我給出三天的考慮時間,我的耐心可沒那麽好。”

紀德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你到底是誰?”

绫辻:“绫辻行人,一名偵探。哦,我準備開一家偵探社,名為十角館。一個無國籍的偵探社。”

紀德:“……那可真是亂來。非法異能組織麽?”他們自己也是非法異能組織,倒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绫辻:“不,是合法的。鐘塔侍從會願意給我頒發異能開業許可證。”

不知為何,在他如此說之後,他覺得紀德那寡淡的表情突然就黑了。

绫辻:?

紀德看向了阿諾墨斯,說道:“小子,帶這個混賬英國佬滾出去。”

绫辻:???

紀德往地上呸了一口,龇牙低吼:“老子就是死,也不會替英國佬辦事!更別說死在小英國佬的異能之下!”

——談什麽談,沒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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