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跟蹤
第17章 跟蹤
公交車上,孟允柯站在後門處,窗外樹影掠過,藍灰色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像一片翻滾的海。
從上大學到現在,将近九年的時間,孟允柯都在桦臺市生活。雖不能說像家鄉一樣熟悉,但市區絕大部分的地址,他都有所耳聞。
而信封上,那個名為“勤進路43號”的地方,就在離大學城五站的附近。
公交車很安靜,零星坐着幾個昏昏沉沉的老人。報站一聲聲響過,孟允柯在勤進路的路口下了車。
此處是僻靜的居民區,頭頂的常綠樹木向中間傾斜,如同圓形的拱門,将天空遮蔽着,只有零星陽光,斑駁地落下來。
今天是工作日,來往人群很少。孟允柯從車站一直往前走,街道兩側全都是小區,有老廠的家屬區,也有新修的低層樓盤,綠化很好,是居住人口非常密集的地方。
那個寫信人住在這裏嗎?他會不會是街上擦肩而過的某一個?
孟允柯莫名開始猜想對方的樣貌,心中好奇更甚。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人,遇到騷擾也會立刻報警。但那個瘋狂而奇怪的家夥卻讓他有了別的念頭,一種潛在的好奇心驅使着他,去尋找暗處躲藏的那個獵人。
林蔭道的中間,是一個十字路口。
孟允柯站在路邊停下來,忽然覺得背後有道灼熱的視線。
似乎有人在背後盯着他。
綠燈亮了,幾個中年人騎着自行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回頭看向身後,林蔭道上只有零星幾人,都是匆匆趕路的陌生面孔。
孟允柯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轉回身,跟随車流過了馬路,來到43號的店面門口。
便利超市的門口,坐着個穿灰色衣服的大爺。
大爺一邊整理剛到貨的香煙,一邊用手機外放着短視頻,見到直奔自己而來的孟允柯,掀起眼皮問:
“你找誰啊?”
孟允柯掃視店內琳琅滿目的貨架,以及收銀臺前灰蒙蒙的煙酒,一時不知要問什麽好。
大爺将香煙擺放整齊,關上玻璃門,又問:“你是來拿快遞的?”
孟允柯擡眼瞥見門口的大紙板,上面寫着“快遞代收”。
“不,我是想來打聽個事,”他說着,拿出手中的信封,“這封信,是從您這裏寄出的嗎?”
大爺愣了一下,接過信,仔細看了看面單上的地址。
“是啊,”他把信還給孟允柯,“我這兒離小區門口近,他們好多人的快遞沒法及時來拿,就都放在我這裏,後來,快遞員跟我熟了,我就讓他們把要寄的快遞都拿到這裏來。這超市賺不了多少錢,我也得發展點新業務嘛。”
他似乎把孟允柯當成了調查員,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部道出。
“您還記得,來寄信的是什麽人嗎?”孟允柯便也不與他解釋,繼續問。
大爺擰着眉,撓了撓腦袋,努力回憶着。
“有很多人都來我這兒寄信啊,”他想起什麽,指了指孟允柯手中的信封,“就是這種白色的殼子,我就見過好多次。”
“有兩次是小孩兒來我店裏,”大爺回憶着,“說是幫家裏大人寄……”
他想起什麽,“還有幾次是街上一個小混混!對,就是他,一頭黃毛,吊兒郎當的,看着就不好惹。”
孟允柯聽着他的描述,不自覺地皺起眉。
“你要問的是哪個?”大爺有些懷疑地打量他。
孟允柯沉思着,手指撚着信封來回翻弄,“昨天有人來找您寄信嗎?”
“今早倒是有,”大爺點了根煙,微微側着頭,“幾點來着?天還沒亮的時候吧,我剛來開門,他就在門口站着等了。”
孟允柯意識到了什麽,“那個人長什麽樣?”
大爺仔細回想片刻,将今早遇見的事情緩緩道出。
秋日的早晨天亮很晚,大爺早上六點來開門,街上還漆黑一片,只有路燈還亮着。他剛走到店門口,遠遠就見路燈下站着個男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還戴着口罩和手套,似乎很怕冷的樣子,腳邊還停着一輛自行車。
“然後他就把信給我了,”大爺說,“好像就是你手裏拿的這個。”
孟允柯聽到此處,平靜的眼眸裏終于有了些波瀾。
“您看清那人的長相了嗎?”他追問道。
大爺搖搖頭,在孟允柯鼻梁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大概這麽高吧,戴着兜帽和黑口罩,短頭發,聽聲音挺年輕的。”
孟允柯心中生出疑窦。
他遲疑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某張清秀白淨的臉浮現在他腦海中。
——頒獎臺上,他和他靠得很近,面對面站着的時候,能聞到洗發香波的味道。
秋葉吹落在腳邊,孟允柯靜了許久,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起他。
一呼一吸之間,他掙紮着,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個人戴眼鏡嗎?”
大爺回想了一下,非常肯定地搖頭。
“不戴。”
孟允柯愣了愣,而後如釋重負一般,松了口氣。
“謝謝您,”他将信封交給大爺,“麻煩您下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把這封信交給他。”
大爺似有些不情願,于是孟允柯主動找他買了包二十塊的香煙,大爺才終于答應。
孟允柯将香煙揣進風衣口袋,告別大爺後,他站在街邊,深深吸了口氣,而後自嘲般笑了起來。
大爺比劃身高的時候,他居然在懷疑梁思眠。
他一定是閑得過頭了,居然為了一封信查到這裏,而且還懷疑一個人畜無害的大學生。
要是梁思眠知道這件事,肯定要難過了。
他嘆了口氣,走上回程的路。數十分鐘後。
超市的大爺正坐在收銀臺後打盹,面前的陽光卻被一個身影遮擋住了。
有人非常不禮貌地敲了敲玻璃櫃。
“喂,老頭,”一個黃頭發的混混敲了敲玻璃櫃,“剛剛有個人在你這兒放了封信,是不是?”
大爺迷瞪着眼,把孟允柯的信封從收銀臺後拿出來。
“怎麽又是你,”他打了個呵欠,“你拿走吧,我正好懶得保管。真是,你們這群年輕人到底在搞什麽……”
黃頭發混混從他手中奪過信件,吊兒郎當地轉身走去了街對面。
公交車穿過靜谧的街道,黃毛轉進了街角,将信交給面前站着的男人。
“老板,信給你拿到了,”他露出谄媚的笑容,眼角卻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這次的錢呢?”
他面前是個穿着低調,戴着黑色口罩的青年,男人留着一頭蓬松的短發,額前劉海幾乎遮住了那雙陰鸷的眼睛,眼神卻十分有威懾力,看上去并不好惹。
他接過信封,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紅色鈔票,數了三張,遞給混混。
“敢說出去,你不會有好下場。”青年冷冷地威脅道。
黃毛悄悄打量他并不算強壯的身板,又看了眼手裏的鈔票,雖然心中并不信服,但什麽都比錢有用。他沒有多說什麽,點頭哈腰地離開了。
街角吹過一陣微風,口罩男的衣領被吹得翻飛。他看着黃毛走遠了,才不急不緩地走進小區側門外,借着三米高的鐵栅欄遮擋,從口袋裏掏出一副黑框眼鏡。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他拆開信封,從裏面倒出一張薄薄的紙片。
紙片正面,是那些用報紙碎片拼成的句子,背面,寫着兩行黑色簽字筆的手寫句子。
那行字力透紙背,是很銳利灑落的行楷。膽小鬼。
為什麽在廣場偷拍?你可以直接來店裏見我,我挺想見見你的。
他拿着卡片的手有些發抖,半晌,他将這張卡片小心放回信封裏,仿佛得碰到了極其燙手的烙鐵,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絕對不可以,”他喃喃道,“我不會讓你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某人:(把信拿近)(努力眯眼)寫了什麽?(心髒狂跳)回家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