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天

第23章 雨天

次日。

周六上午,桦臺市少見地下起了大雨。

濕漉漉的街道像蒙上一層灰,行人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成了一池被攪動的油彩。

馮遙急匆匆地收了傘,推門進到花店裏,呼出一口熱氣。

“今天好冷啊,”他将雨傘立在門口,朝孟允柯打招呼,“店長,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孟允柯坐在沙發上喝茶,垂着眼,少見地顯得疲憊。

“昨晚沒睡好,”孟允柯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紅茶,“過來喝茶。”

馮遙抿了一口紅茶,暖流還沒進入胃裏,門口又來了一個快遞小哥。

小哥冒着雨,将一個很薄的信件從門下遞進來,馮遙起身去拿,他便匆匆轉身走了。

孟允柯舉着茶杯,瞥見那件白色的信封,微微愣了一下。

馮遙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面單,将信封遞給孟允柯。

“店長,”他壓低聲音,“還是那個人?”

孟允柯看了一眼寄信地址,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地址是城郊,距離大學城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看來,上次的探查給對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他抄起剪刀,剪開信封,從裏面倒出一張卡片。

依舊是用報紙拼貼的文字:允柯哥哥我不會讓你找到我的永遠我愛你所以你不要來找我我不會再寫信了但我會永遠陪着你再見馮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店長,”他謹慎地看了孟允柯一眼,“你以前是不是有什麽……戀人之類的,這人對你怨念挺重的啊。”

孟允柯盯着那行字,将卡片颠來倒去地看了許久,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

“店長,你怎麽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馮遙小聲問,“他說不再寄信了,這是好事啊。”

兩人正說着,門口刮進來一陣風,裹挾着雨水,從外面湧進來。

風鈴響起,梁思眠一身濕漉漉地跑了進來。

“對……對不起,”他扶着牆喘息着,“我忘帶傘了……”

孟允柯立刻放下手中的卡片,“你怎麽淋成這樣?”

梁思眠的頭發幾乎全濕了,濕嗒嗒地垂下來,鏡片上也全是水珠,外套的肩膀處濕了一大片,隐約能看到一小片膚色。

孟允柯幾步上前,将他身上濕漉漉的外套脫了,幫他摘了眼鏡,又示意馮遙打開暖空調。

“我……我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梁思眠打了個噴嚏,“好冷……”

孟允柯找來一塊新的毛巾,蓋在他的腦袋上,将他拉到沙發前坐下,塞了杯熱茶到他手中。

“雨從早上五點多就開始下了,”馮遙把空調溫度調高,“小梁你可真心大。”

梁思眠尴尬地笑了笑,像是想要解釋什麽,但馮遙沒在意,轉身去忙別的了。

“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花架都不能擺出去了。”

沙發上,梁思眠捧着熱茶喝了一口,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孟允柯嘆了口氣,将毛巾奪過來,站在他身邊,幫他擦頭發。

梁思眠的手僵在空中,很快收了回來。

他垂着眼,任由孟允柯揉搓自己的頭發。

“小梁,你心情不好嗎?”

馮遙彎着腰,打量他的表情,“你怎麽也沒睡好的樣子?”

他此刻沒戴眼鏡,濃重的黑眼圈暴露無遺。

“……昨晚等關注的主播直播,”梁思眠有些不好意思,“結果等到半夜也沒開播。”

“你還看這個,”馮遙眨眨眼,“不會是什麽限制級主播吧。”

“不不,是聊天的主播。”

“真的?我們店長也是很厲害的主播哦……”

馮遙故意拿梁思眠逗趣,孟允柯咳嗽一聲,他才笑眯眯地閉上了嘴。

梁思眠滿臉通紅,摸了摸自己頭,像只淋濕的小狗一般,尴尬地扒拉了幾下半幹的碎發。

“下次別冒着雨到處亂跑了,”孟允柯掏出自己的眼鏡布,“你身體不好,小心着涼了。”

他仔細幫梁思眠擦幹淨鏡片,重新幫他戴上眼鏡。

手指的指節與臉側輕觸,梁思眠放輕了呼吸,眼鏡觸碰到耳朵時,留下一串輕柔的癢意。

孟允柯遮擋着他面前的小桌,趁他愣神時,将桌上的信封和卡片全部拿走。

梁思眠逐漸從寒意中解放出來,剛打算起身幹活,又被孟允柯摁在了沙發上。

“先把這杯熱茶喝了,”他說着,捏了一下梁思眠的手,“手這麽冷,怎麽拿剪刀?馮遙,跟我去倉庫,搬兩盆天堂鳥來,今天有客人來提貨。”

馮遙應了一句,與孟允柯一起往倉庫去了。

紅茶入口,殘留着極其溫熱的清香。梁思眠抿了幾口,聽着腳步聲漸遠,而後傳來小聲的交談。

他放下手中茶杯,走到走廊的轉角處,悄悄聽着倉庫裏的動靜。

倉庫裏,孟允柯将一盆将近兩米的天堂鳥搬出來,順帶将匿名信塞進角落的儲物箱裏。

“店長,你不是懷疑小梁嗎,”馮遙問,“為什麽不讓他看見這封信,再試探他的反應?”

“之前是我想多了,”孟允柯嘆了口氣,“不是他。”

馮遙将另一盆天堂鳥搬出來,沉思片刻,認同地點點頭。

“也是,小梁才和你認識多久。店長,你真的沒有偷偷出去獵豔嗎?”

孟允柯哭笑不得,“你覺得我有這精力嗎?偶爾也體諒一下老人家吧。”

“店長,你怎麽總說自己老,”馮遙撇着嘴,“我覺得你挺年輕的。”

兩人聊着天,一前一後搬着天堂鳥出來。寬大的葉片十分擠占空間,擺在花店裏,幾乎占去了大半的面積。

孟允柯看了眼端坐在桌前的梁思眠,“小梁,過來幫忙。”

梁思眠應了一聲,放下茶杯起身。

不一會兒,訂了綠植的客戶開着面包車來了,三人合力将東西搬到車上,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面包車堵在廣場前,馮遙指揮司機倒車,梁思眠幫孟允柯撐着傘,給客戶結賬。

剛送走客戶,快遞小哥又騎着三輪車開了過來。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梁思眠肩膀又濕了,孟允柯結完賬,從他手中拿過雨傘,攬住他的肩。

梁思眠吓了一跳,一動不敢動。

“哎,你們這兒怎麽這麽熱鬧。”

快遞小哥從車上拿出一個信封,“剛剛忘記了,還有個快遞呢。”

他順手遞給了離得最近的梁思眠,開着車揚長而去。

雨水在塑料袋的表面留下一層水漬,梁思眠好奇地看了眼面單,“孟哥,是寄給你的。”

三人收傘進屋,孟允柯拿來剪刀拆封,馮遙滿臉緊張地盯着裏面薄薄的東西,小聲道:

“不會又是那些匿名信吧?今天不是說再也不寄了嗎?”

梁思眠同樣神色疑惑,孟允柯拆開一看,裏面居然是一封制作精美的邀請函。

邀請函上印着熟悉的校徽,封面是白金配色,其上用宋體寫着幾個大字:桦臺大學七十周年校慶邀請函受邀人:優秀校友孟允柯先生孟允柯仔細翻看着邀請函,裏面做成了豎版的異形分頁,被裁剪成學校教學樓的形狀,十分精致。

翻開內頁,其上寫着這樣一段內容:尊敬的校友您好,桦臺大學即将迎來七十周年華誕,學校将隆重舉行豐富多彩的慶祝活動,值此校慶之際,學校全體師生盛情邀請各位校友榮歸母校,于老校區重溫師生之情,暢敘同學友誼。

若您有關系親厚的在校師生,也可攜在校親友出席,校慶當晚,可以一同參與趣味活動,觀賞煙花,參加校友晚宴。

三人圍坐着看完所有內容,孟允柯下意識看向站在對面的梁思眠。

“……孟哥,”梁思眠猶豫了一會兒,“你要去參加嗎?”

孟允柯不置可否。

他每年都接到了邀請,但從未去過。

母校很漂亮,他也喜歡熱鬧的大學生活,但他害怕遇到不想見的人。

“小梁,校慶都會做些什麽?”他問。

梁思眠沉思片刻,搖搖頭。

“我沒參加過,”他說,“應該就是辦了一些趣味活動,晚上的時候,會在餐廳裏辦晚宴,都穿着正裝,跳舞聊天什麽的……以前還會放煙花。”

他說完,用一種十分期盼的眼神看着孟允柯。“我……以前不知道和誰去,我也沒什麽朋友,不好意思自己去。”

孟允柯默默看着手中的邀請函,翻來覆去,舉棋不定。

“店長,你看小梁多可憐,”馮遙笑着說,“你就帶他去看看呗。”他說完,笑嘻嘻地去倉庫了。

花店裏,只剩下他們兩人。沉默了片刻後,梁思眠走近了些,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孟允柯。

“孟哥,你不想去嗎?”

他蹲下身,雙手撐在茶幾上,像一只乖順的小狗。

孟允柯緩緩擡起視線。

“孟哥,”梁思眠與他四目相對,“你是不是怕遇到讨厭的同學?”

他的眼神真摯而熱烈,與剛認識時的羞赧已經有些不同,但那雙澄澈而單純的眼睛裏,似乎夾雜着許多被掩藏的情緒。

孟允柯打量着他,輕笑了一聲,順着他的所想,點點頭。

“是啊,不過你願意陪我去的話,我就不害怕了。”

梁思眠垂下眼,睫毛輕閃,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

“好。”

【作者有話說】

感覺某人的尾巴都要搖成螺旋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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