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瞳見勢立刻把“百科全書”蓋在腦袋上,悄咪咪伸長脖子探頭從床楞中間往門外看了一眼,又快速縮回了脖子。
板寸。
高鼻梁。
帶耳釘的。
有多大幾率跟教室裏的不是同一個人?
祁安。
“操,牛逼你讓我死。”只聽為首那人站起身就朝祁安撲了過來,祁安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不急不慌擡起腿就是一腳,正好踩在那人肚子上,痛的他直接弓着背嚎了一嗓子。
“你說你幹嗎整天自取其辱呢。”潘陽搖着頭無奈的嘆了口氣,餘光瞥見旁邊站着的兩個人就要上去幫忙,立刻伸出爾康手:“兄弟,看清形勢,門一關我們四對三,你們沒有勝算。”
顧瞳一怔,四對三?
這是很不見外的把他也給算進去了。
他在的話難道不應該是二對三嗎?
顧瞳閉了閉眼。
至少有一個人得護着我啊。
站着的人一聽,呂純澤和潘陽的實力本來就能一個頂倆,現在還有個外國人,雖然長得很乖巧,但據說戰鬥力高的都挺童顏的。
人不可貌相。
掐心一算,不值當,那兩人只是走過去把為首的扶了起來。
“蔣銘,大人的事兒你就別攙和了,你成天盯着祁安沒用。”呂純澤繼續若無其事的啃着蘋果。
“我不找他找誰?我媽呢?把我媽交出來?”蔣銘沖着祁安大嚷,吐沫星子滿屋飛。
旁邊的兩個人抹了把臉。
顧瞳正在琢磨從這句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找我二伯去。”祁安走進宿舍先往上鋪看了一眼,才把書包往床鋪上一扔:“跟他媽我有個屁的關系。”
“守着那套破院子,村不村的,一點兒不像個城裏人,早晚拆了。”蔣銘揉着肚子起身就要往外走,與祁安擦身而過的時候往地上啐了一口。
“等等。”祁安叫住他。
傻逼才回頭呢。
蔣銘聞聲下意識就要回頭,鼻子上立刻挨了一拳,挺重的,顧瞳都聽到電視裏打人時的音效了。
“我操。”蔣銘右半邊鼻子痛的讓他直咧嘴,伸手一摸,在摸到一片濕熱後立刻抓過開着的櫃門,随便抄起裏面的牙刷牙膏牙杯就是一通扔。
“哎。”顧瞳剛想把書從頭上拿下來,又迅速擋了回去。
那是我的杯子啊。
牙杯是玻璃的,看上去很精致,精致的東西都不禁摔,落地就碎,碎的還十分徹底,牙刷牙膏呂純澤倒是全給撿起來放到桌面上完好無損。
祁安和蔣銘正打的熱火,除了站着的兩個人在看戲,潘陽和呂純澤連眼皮都懶得擡,各自忙自己的。
“別打了。”顧瞳看着焦灼的戰況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他擔心這倆人打出人命來,着急的說:“你們別打了。”
聲音如蚊蠅。
誰也沒聽到。
“別打了!”顧瞳躲在枕頭後面鼓足勇氣大嚷了一句。
“喲?這就是那個小混血?”蔣銘捂着鼻子和祁安分開一段距離後看着他:“祁安,這麽漂亮的小夥子睡你上面你還能安……”
鼻血終于流對稱了。
呂純澤摸着胸口順了順,自己這強迫症憋半天,都要忍不住自己給丫左鼻孔來一拳了。
“我警告過你。”祁安指着他說:“再敢亂說別怪我弄死你。”
顧瞳聽到“死”字吓得渾身一哆嗦。
蔣銘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這一地鼻血。”呂純澤把蘋果核扔到桌子旁邊的紙簍裏:“安爺,能不老這麽暴力嗎?”
“直接一通幹,幹趴下完事兒!”潘陽撩了一下內褲邊:“看來小陽陽又長個兒了,我得換個大碼的。”
“你能不能不老盯着鳥兒看。”呂純澤拿着掃把先把玻璃渣掃出門外,等着宿管老師來收拾,又從衛生間裏拿出墩布往地面扒拉了兩下。
“鳥兒?”顧瞳悄聲問:“這裏……有鳥兒嗎?”
祁安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這笑容顧瞳看的實在是太清楚了。
祁安就站在他床邊,又因為個頭高,基本上五官都能與他的視線齊平,走到床邊的時候聽到這麽一句忍不住一笑,帥的顧瞳直接臉紅了。
“有……那麽好笑嗎?”顧瞳把書從腦袋上拿下來,在枕頭邊擱好。
“小美瞳,有太多本土文化我們日後慢慢教你。”潘陽把手臂抱在胸前,有些驕傲的揚着下巴。
小美瞳?
一言難盡。
“別打顧瞳的主意啊。”呂純澤指了指他。
潘陽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的日後不是他媽動詞!”
祁安帶上藍牙耳機躺在床上聽東西,再沒說過一句話。
潘陽和呂純澤去吃飯了,就剩祁安和顧瞳在宿舍。
顧瞳有點緊張。
他想上廁所,但是上廁所就得爬下床,他不知道祁安腦袋是沖哪頭,他爬下去必須要踩一下祁安的床鋪才能跳到地上,他很焦慮。
但是焦慮歸焦慮,該上還得上,憋出病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顧瞳雙手扒住扶手,先把腳伸到爬梯最上面一層,心跳1800,呼了口氣才一點點往下走,整個身子都背挂在爬梯上,他雙眼一閉,腳尖點了下床。
睜開眼發現祁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床上站起來了,顧瞳這才發現他頭朝窗戶沒躺在他腳踩的這側,可這突如其來近距離對視讓顧瞳手腳一滑,整個人就朝他撲了過去。
完犢子。
祁安摟了一把他的腰。
就問你尴尬不尴尬。
顧瞳迅速往後撤了一步,沖他飛快擺手:“sorry,I didn’t mean it.”一着急就往外蹦英語,說完顧瞳自己先眨了眨眼,立馬切換中文:“別弄死我別弄死我。”
祁安:“……”
“我不是故意碰你床的,我必須得借力踩一下,不然我不敢跳。”顧瞳繼續沖他擺手道。
祁安這才明白他是被自己那句“坐我床的都得死”吓着了,下意識想往回找補:“你又沒坐。”
他其實想說,那句話是吓唬人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張口卻找補回了這麽一句。
“哦!”顧瞳提高了音量:“那就好那就好。”
祁安:“我是想說……”
“到時候我一定會提醒潘陽和呂純澤,你的床不能坐。”顧瞳點頭明白道:“能踩。”
祁安:“……”
算了吧。
顧瞳上完廁所,走出衛生間的時候看見祁安正背對着他捯饬東西。
“你的牙杯碎了,用我的吧。”祁安從櫃子裏把自己牙杯拿出來:“新的,塑料包裝都沒拆。”
“不用不用,我用手捧水就行。”顧瞳又沖他擺擺手。
祁安看了他一眼,懶得廢話,直接把牙杯扔到他床上。
顧瞳看着牙杯在他床上翻滾兩下,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愣是沒說出來。
要不就用吧,萬一拒絕被打了怎麽辦。
“吃飯嗎?”祁安問。
“哦,不……”餓字還沒說出口,顧瞳的胃很适時的叫了一嗓子。
“走,吃飯去,炸醬面。”祁安說。
“炸醬面?”顧瞳皺了皺眉:“齁鹹的。”
祁安笑了笑:“你用齁這個字我挺意外。”
“我爸特別愛吃,但是每次吃完都說‘齁鹹’,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字怎麽寫,但會念。”顧瞳看了祁安一眼,飛快移開視線。
祁安也沒再多問,顧瞳穿好校服外套,跟着祁安後腳走出了宿舍。
顧瞳發覺別人看他的眼光有了些變化。
白天大家都喜歡往他跟前湊,現在卻只是離得很遠看着。
走到食堂門口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大概是因為身邊跟着的是……祁安。
高中部食堂在二樓,以宿舍為單位四人一張小木桌,四把小木椅。顧瞳上到二樓就看見靠近門口那桌坐着的呂純澤和潘陽,滿桌好吃的,但兩個人面前的飯一口沒動。
走近一看桌上的東西,顧瞳吃了一驚,剛才視線被一個個大碗擋住沒看到,桌子側面放着各種瓶瓶罐罐。
顧瞳掃了一眼別桌,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就他們這桌全乎,醋、醬油、鹽、糖、辣椒這些基本的就不說了,還有……花生碎?孜然?芝麻?鹹……鹹菜?老……幹媽?橄榄……菜。
“再不來你就見不到我了,餓歸西了。”潘陽把手機往旁邊一放,拿起糖罐就往豆腐腦裏倒,待祁安的屁股一着椅子,抱着大碗就開始吸溜。
“學校又不是家裏,沒那麽多講究。”呂純澤看着手機說。
“那你為啥也不吃?”潘陽沾了滿嘴鹵問。
“閉嘴吃。”祁安打斷剛要回話的呂純澤,把手從褲兜裏拿了出來,左手扶着白瓷碗,先用勺子把醬挖兩勺到旁邊的碗裏,再用筷子把肉醬和黃瓜絲和勻,從面前鐵盤裏的小格子裏夾了點兒芹菜放進去,又從顧瞳眼前拿走了花生碎,往上面撒了一些。
“嘗嘗?”祁安把碗推向顧瞳。
“啊。”顧瞳張着嘴盯着碗。
“流哈喇子了啊。”潘陽叼着一個燒餅說。
顧瞳有點生疏的挑了一筷子,崩了自己和三個人一臉醬。
祁安:“……”
潘陽:“……”
呂純澤:“……給你找個叉子吧。”
顧瞳耳朵一紅,連忙擺手:“No!別、別麻煩!我用過筷子!會使!”
潘陽抹了把臉問:“用筷子吃的啥?”
“超市賣的那種速凍包子。”顧瞳把身子往後移了移,彎着腰湊近碗邊,用筷子把面條費勁往嘴裏扒拉。
好吃的要命。
顧瞳眼睛一亮,他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炸醬面,一點也不鹹。
“串着吃啊?”潘陽翻了個白眼。
顧瞳點點頭,嘴角沾着肉醬。
祁安吃飯喜歡翹着二郎腿,不怎麽愛說話,就悶頭吃,眼睛盯着桌上的食物,五分鐘囫囵搞定。
顧瞳吃兩口就得喘兩下,還想和別人聊兩句,不聊他尴尬,但潘陽的話音落下後,誰也沒再起個頭,所以他只能把目光放在祁安身……手上。
顧瞳坐在祁安左側,傍晚在教室看到的是他畫畫的右手,沒注意到左手上帶着東西。有一串不知道是玫瑰紅還是錦紅色的單圈手串,還有一條同樣大小繞手四圈還多出來一小截兒的長串,顧瞳不認識材質,但是上面全是溝壑,看上去跟腦仁兒似的。
祁安的手也很白,就是跟顧瞳一比只能算米色,細長的手指關節略微有些突出,整體看上去很勻稱。
手腕很細,套着這麽多東西有種說不出來的帥氣感。
不是通俗口語化的帥,顧瞳形容不出來這種感覺,就覺得這些東西很襯祁安的氣質,痞氣裏又帶着貴氣。
“不好吃?”祁安拿紙擦嘴扭頭問顧瞳。
“好吃!”顧瞳趕忙收回目光,繼續往嘴裏扒着面條。
是真的好吃。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