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電話

電話

距離告白日第二天。

昨晚，竹螢遙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只要一閉眼，腦海裏就會出現白天發生過的種種場景，尤其是盛麒瀾那雙悲傷的眼睛，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經過一夜的胡思亂想，竹螢遙還不知道改怎麽對待盛麒瀾，但她發現對方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就在二樓的樓梯拐角遇見，盛麒瀾應該是剛剛起床，未吹幹的發尾還滴着水珠。

竹螢遙站在原地，尴尬地打了聲招呼：“嗨。”

盛麒瀾的眼睛平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回應，繼續向下走了。

竹螢遙感受着他的疏離，知道兩人的關系無法挽回，這才是他本來樣子。

他把她剔除在外，她是個陌生人。

今天會有個居家集體小活動，要錄制一些作為直播結束後播放的獨家vip內容。

他們這次來到一個公園的開闊的場地錄制，而且這個內容不是直播的。

很不巧，竹螢遙和盛麒瀾分到了一組。

但全程很日常，竹螢遙問他什麽，他會回答，只是對她的話進行回應，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就像一個ai，并且也不會主動說話。

行為舉止也很客氣，很有禮貌，如果是對待同事的話，一定是滿分。

中場休息時，大家跑到樹蔭下休息，喝水補充水分，順便聊起天來。

竹螢遙的雙膝曲起來托住下巴，她正盯着草場中心插着藍色旗子出神。這個藍色旗子代表他們隊伍，這個顏色還是她選的，只是她覺得這個顏色就是盛麒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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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好嗎？”

葉芯今天穿着亞麻材質的卡其色長裙，用彩繩編着兩股麻花辮。

竹螢遙揪着地上的草，一根一根揪出來。

“還好。”

“但你們今天看起來又不一樣了。”葉芯看向右前方，盛麒瀾就在徐欽和卓灼的後面，臉上沒有表情，別人因為笑話而大笑時，他完全無動于衷，只不過他微弱的視線有意無意看向這邊。

葉芯在心裏笑了一下，虧她還覺得兩人出什麽問題了呢…原來不過是人家的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竹螢遙覺得這些事情不好講，于是含糊不清混過去了。

現下能混過去，她的內心怎麽才能混過去呢？

後來的活動，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兩人隔開，即使吃飯休息時也會隔開兩人的位置。

下午時，竹螢遙一直心不在焉，做活動時也劃水，作為背景板的存在。

湯凝和江文珞都私下關心她，問需不需要幫忙，她都說沒事，雖然她們都覺得不像沒事的樣子，但都相信他們能和好。

晚飯時，沈明禾和徐欽一起做飯，江文珞讓竹螢遙上樓叫大家出來吃飯。

經過白天一天的思考後，她也認為這樣普通同事對兩人都好，至少節目上可以好聚好散，節目結束後就回到原來的位置，互不打擾。

只是她沒想到她失控了。

她敲響門後，過了幾秒，盛麒瀾打開門問她什麽事。

“可以吃飯…了…”

門被打開得很大，足以看到房間裏的樣子。開着的行李箱放在地上，床上放着很多衣服，然後在垃圾桶旁邊丢着一個開着的黑色塑料袋 ，裏面放着一些雜物，綠色恐龍調音器還有藍色小麒麟，呆萌的大眼睛正對着她，好像很悲傷。

盛麒瀾把門拉回，直到只有他一個人站着的位置。

竹螢遙的視線逐漸被擋住，她看向盛麒瀾，他的眼底微露出不耐煩，以及被打擾的煩躁。

她很想問他，我送你的東西就要被丢掉了嗎？

朋友做不成，所以就要把以前的回憶都扔掉嗎？

後來怎麽回去的竹螢遙也不知道了，她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狀态非常不好，晚飯後的游戲活動，她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回房間了。

睡覺是一個很好的排解壓力的方式，加上昨晚沒有休息好，竹螢遙很快就睡着了。

夢裏她回到了大學時期，從進入門口開始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回放，入學，進入社團，然後就是一直和盛麒瀾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一起彈鋼琴，一起彈吉他，一起在舞臺上表演，一起去他家…接着，她的母親患癌，她休學照顧母親，他出國留學，母親去世，她返回學校，他們就突然斷了…然後又開始到了節目的最開始…

黃色昏暗的月亮在雲間緩慢移動，寂靜無風。

畫面一片漆黑後，竹螢遙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用手摸了下眼角，是淚幹涸的痕跡。

她緩緩起身，呆坐了很久，任由思緒紛飛。

她想家了，想阿婆外公了。

晚上十點。

一樓客廳空無一人。如果在以前，這是萬分不可能的，大家都要玩到很晚。但因為明天就是告白日前的最後一次約會了，所以他們都很認真對待，都準備早早洗漱休息。

小屋的晚上也會留下燈，大燈會全部關閉，但走廊樓梯和小燈都是會開的。竹螢遙就在這樣忽暗忽明的光影中行走，她要找節目組申請用她的手機。

攝像機還在工作：

【今天大家怎麽這麽早休息啊？】

【真不知道你們蹲在這裏等什麽？】

【嗚嗚嗚吃完飯後竹竹一直沒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盛好像心不在焉有心事的樣子】

【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啊？？好着急？！！我的cp千萬不要be啊11111】

【咦？竹螢遙要出去？！】

【這麽晚了？出門幹嘛？】

【诶，又回來了。。手裏好像拿着什麽東西//】

【有點像手機诶】

竹螢遙拿回手機就立馬打開了消息，置頂的阿婆外公的聊天框裏發了好多語音，每條都是快一分鐘，每天都發好幾條。

她從小到大沒有什麽朋友，除了媽媽，就只有阿婆外公對她最好了。所以看到這些語音，她一點都不煩，相反很感動。

正當她打算點開今天早上剛發的語音時，一條新的語音消息又發了過來，剛好就點在了新的。

“遙遙，剛剛你外公又在看日歷數着你回來的日子了。是不是快要回來了呀？婆婆好想你哦，好擔心你吃得不好，會不會太辛苦哦？…”溫溫柔柔的細聲細語，像她們平常聊天那樣。

竹螢遙繃不住了，眼淚啪啦啪啦掉下，滴落在手機屏幕上，心被溫暖的手揪住了一樣，又疼又暖。

淚水模糊了屏幕，她連忙用手抹開，又有幾條語音發過來。

她想到自己教了外公好久該怎麽發語音，打視頻語音電話，但老人記憶力不好，對這些電子産品也很陌生，總是會忘記又來問她，她好多次都很不耐煩。但阿婆就會軟着聲音和她撒嬌，讓她不要生氣，外公只是小學文憑，也會把步驟畫下來。

竹螢遙很想和他們說說話，便打了語音電話。

“遙遙嗎？”阿婆驚喜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怎麽那麽久沒打電話過來？我和你外公好想你哦。”

“遙遙？遙遙？怎麽不說話？老頭子？你來看看是不是網不好，不然我怎麽聽不到遙遙的聲音？”阿婆剛說完，聽筒就傳來嘈雜的聲音，好像外公在對着手機做些什麽。

“我去拿眼鏡看一下怎麽回事。”接着就聽到腳步聲。

聽得一清二楚的竹螢遙笑了，抽過旁邊的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待她平複心情，哭聲也不那麽明顯後才開口。

“阿婆外公？剛剛我的網卡了，就沒聽到你們說話。”竹螢遙故意低沉着聲音，将鼻腔聲壓住，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我說嘛，老頭子快回來！遙遙好了！”阿婆着急叫人回來，生怕他錯過遙遙的聲音。

阿公好像回來了，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遙遙啊，是不是後天就回來了啊？想吃什麽菜？外公給你做！”外公的聲音普通，但話裏行間都是怕她吃不好，他最會做菜了也很愛研究菜系，在家裏怎麽都不肯讓她來做飯。

阿婆也在附和，“對啊，遙遙你想吃什麽就說，老頭子最近又開發新菜了，叫什麽冬裏飛燕，不就是在冬瓜裏炖個鴿子湯嘛，叫什麽文雅名字，你外公呀就愛搞這一套！”

“去去去去！你懂什麽，這菜名也是有講究的！這你又不做飯，你又不懂…”

外公對阿婆這話非常不滿，兩人開始嗆起嘴來。

竹螢遙壓根插不上嘴，兩人就像在她面前吵一樣。她還有阿婆外公，她還有家，這個節目，還有盛麒瀾終究是人生的過客，他們萍水相逢，共度幾年時光，已經是很幸運了。

兩人互嗆了幾分鐘後，才想起遙遙還在。

“遙遙，上節目怎麽樣？”阿婆很擔心她，這是她除了上大學以外第一次離家那麽久，怕她受什麽委屈。

“還好啊，大家都很好。”竹螢遙放慢了語速，柔和說道。

“那遙遙你見到了你那個朋友？”外公緊接着說道。

腦海中閃過什麽，竹螢遙卡殼了一下，然後才回複，”見到了呀。”

阿婆一向對她的情緒很敏感，因為小時候不愛說話，天生撲克臉，很難有什麽情緒外露，阿婆就只能通過細小的變化來感受，所以這個小小變化壓根瞞不過阿婆。

“遙遙，不準對婆婆撒謊，你是不是在節目裏不開心？”阿婆的聲音開始嚴肅起來。

“沒有沒有，我很開心！”竹螢遙大聲說，想要通過音量來僞裝真實情況。

“那就是和你那個朋友有關？”阿婆很敏銳發現了問題。

“诶雅雅，你別——”外公想要阻止阿婆說這個，明顯遙遙的情緒不太對勁。

“有一點。”

阿婆察覺到了竹螢遙的松口，于是放柔了語氣。

“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

“我們之間好像有堵牆，因為這堵牆，我根本不能前進一步，但他也不願意過來，我們就只能在牆的兩邊越來越遠…我現在很苦惱，我不想成為這種結局。”

外公問：“你們之前沒有這堵牆嗎？”

“有，但是以前我不知道。”

外公被這雲裏霧裏的描述搞昏了，決定還是讓雅雅來。

“所以，現在你知道了，這道牆就出現了嗎？”

“對，阿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這個好像無解了…”

“遙遙”阿婆思索片刻，又說了下去，“既然這堵牆一直存在，你以前不知道，但他可以過來，有沒有可能你的潛意識裏允許他過來？”

竹螢遙沉默無語。

阿婆又繼續說：“遙遙你一直對人都有很強的防備，對待感情也是回避狀态。我知道你是因為你的爸爸—”

“他不配當我爸！他只是提供了一個精/子而已。”竹螢遙很激動地反駁。

阿婆嘆了口氣，“小時候你一直沒有什麽朋友，我和你外公想了解一下情況，但又不在一個地方，實在有心無力。但上了大學後，寒暑假經常能聽你說起這個朋友，一說起他的事情，你是真開心啊，我就想他肯定是個很好的人…”

“後來，你收到了他的節目邀請，你也很開心啊，笑着和我們說要重新拾起這段友情，我想他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遙遙，你們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很在乎他。幾乎和外面斷交的遙遙你，居然會同意上節目這個事情。遙遙，好好珍惜 他，一輩子遇見這樣的人很不容易。”

電話挂斷了，竹螢遙在寒夜裏坐了很久。

四百公裏外的小鎮。

聽不懂的老頭子就坐在旁邊，直到遙遙挂了電話後，他才着急忙乎問這些話什麽意思。

“雅雅，你們在聊什麽啊？像在打啞謎一樣？你知道遙遙說的是什麽？”

老太太推推老頭子湊過來的身體，“我不知道啊。”

“切——那你說個什麽勁，我還以為你聽懂了呢？”老頭子大失所望。

“做你的飯，老廚子！你還是想想到時候遙遙帶人回來吃飯的菜單吧！”老太太說完，就拿着水杯喝水準備回房睡覺了。

“雅雅你說什麽？！遙遙會帶誰回來啊？！她那個朋友？！”老頭子叫喊着，但老太太壓根沒理他。

竹螢遙想了很久，久到月亮移到了西邊。

但她想通了，原來她喜歡盛麒瀾。

然後，她又花了半小時思考該怎麽把道歉以及把人追回來。她想到了之前和盛麒瀾組隊成功後的獎勵——秘密約會，明天的自由約會她已經錯過時間，但她可以用秘密約會把盛麒瀾約出去。

竹螢遙立馬從床頭櫃上拿起節目組發的手機，這裏面有節目組的聯系方式。

【邀請別人秘密約會，對方可以拒絕嗎？謝謝。】

沒想到這個點了，節目組還有人在工作。

【不可以的，秘密約會是不能拒絕的。】

果然如此，計劃成功了第一步。接着她又打了一些字發過去。

【我要使用秘密約會邀請盛麒瀾，晚上的約會內容可以不拍攝嗎？】

這次對面沒有立馬回複，應該是在商量吧，過了幾分鐘後，對面傳來回複。

【可以】

看到這個确切回答後，竹螢遙才松了口氣，接着就是将邀請信送出去了。

淩晨一點。

竹螢遙悄悄推開房門，輕手輕腳走上三樓，借着昏暗的燈光找到盛麒瀾住的房間，她悄悄地蹲下，将手裏的信封塞進門縫裏。門縫太小，她塞得很艱難，信封卡在中間的位置，之後只能一點一點挪進去。

她的手指都磨得發紅了，結果信封還差一點的時候就卡住了。

“千萬不要卡住啊。”話音剛落，反應過來的竹螢遙立馬捂住嘴。

天吶！我怎麽說出來了！應該沒有人聽到吧，盛麒瀾應該聽不到吧！

經過一番努力下，信封終于完好被塞進去了。她摸了摸額頭上冒出的細汗，然後扶着腿站起來走回房間。

她沒看見剛塞進信封的房間裏突然有了光，明亮的光線從細小的門縫裏散出。

走廊上的機位。

【我就說睡得晚的人有糖磕吧！！！！有沒有一起蹲守的姐妹！！】

【我我我！！那是盛麒瀾的房間吧？？！！！是不是！！】

【是的是的姐妹！他就是這個房間！！】

【竹竹這麽晚去他房間塞了什麽東西？？】

【啊好可愛！自言自語的竹竹好可愛！！哈哈哈哈】

【好像是紙之類的東西。。】

【啊啊啊你們快看門縫！！是不是亮了！！！我的天吶！！盛麒瀾這個點還沒睡嗎？！！】

【真的亮了！！現在還亮着！！】

【盛是不是正在看老婆的小紙條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