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樹
樹
“明教授年輕有為,這麽年輕就被評上教授的名號,真的很讓人羨慕。”
“就是,明教授平時不愛交際,今天難得跟大家一塊聚聚,可不能臨陣脫逃。”
“來,幹了這杯。”
“都是出來玩的,明教授怎麽還穿這麽正式呢?一起喝一杯。”
說是羨慕,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明铖還沒到三十歲就已經比他們這些從教幾十年的人名頭更甚,誰不嫉妒呢?
一般情況下,學校裏的老師們聚餐團建,明铖從來都不參與,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今天難得參與進來,屬實難得一遇,所以大家都想要給他灌酒。
最好是喝個酩酊大醉,最後在衆人面前出醜才好。
白馨雯看自家教授已經被灌好些酒,怕再喝下去會出問題,趕緊想辦法攔下來,給明铖擋了好幾杯。
有人不滿:“明教授,你這就不對了,怎麽可以讓人女孩幫你喝呢?”
“白老師,你玩你的,我們跟明教授交流感情呢,不用在意我們。”
白馨雯心裏懊惱,把這些人全罵了一遍,面上卻不顯:“你們都已經聊這麽久了,是不是應該把明教授還給我了,難得出來,我都沒時間跟我家教授好好聊聊天呢,也讓我交流交流感情呗。”
白馨雯話說得暧昧,惹來好些人異樣的目光。
趁着這空隙,白馨雯趕緊将明铖帶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走到遠處,她将自家教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确認他還全須全尾才松了口氣。
“教授,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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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铖嘆了口氣:“看來我的人緣确實不太好。”
竟然有這麽多人争着搶着想看他出洋相,果然做人還是得謙虛恭敬。
白馨雯不這麽認為,她家教授是頂好的存在,就算是明铖自己也不能随意嘲弄,正不滿:“明明是他們那一幫人能力不如你,卻還喜歡擺架子分幫結派,合夥來欺負你。”
“……”
明铖無奈:“哪有這麽嚴重。”
“誰知道呢!反正他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分幫結派”那邊已經支起火鍋,開始忙活別的事兒,目光還在往他們這邊瞟,有幾分蠢蠢欲動。
白馨雯重重嘆了口氣:“您先休息一會,我去應付他們。”
她實在是不想看到明铖再繼續逼自己去跟那群虛僞的投機分子打交道,要是明铖是校領導的話,那群人肯定不敢灌他酒。
明铖沒有攔她,目送她走回人群。
他确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平時能避開就避開,這一次是例外,估計不會再有下次了。
涼風習習,欷城好像快要入秋了,有些涼。
回頭看白馨雯正跟一群女老師聊得開心,明铖也就放下心。
正無聊,明铖突然看見遠處的山坡上好像有一棵孤零零的樹,似乎是桃樹。
明铖擡腳走了過去,直到走到樹邊,這才發現自己沒看錯,這的确是一棵桃樹,還是一棵病恹恹的桃樹。
這裏是度假山莊,為了搞特殊特意在這裏栽一棵桃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這棵桃樹給人感覺随時都要死過去一樣,沒有一點生機。
夜晚,明铖和學校裏一衆老師領導一起在山莊住下,晚間吃飯的時候他再次被同事們逮住,又灌了不少酒。
一場秋雨淅淅瀝瀝落下,氣溫驟降,所有人都躲回房間去休息,只有明铖開着窗等雨停。
不知怎麽的,他又想起中午看到的那棵桃樹。
或許它是因為缺水所以才會那麽蔫,這麽大一場雨應該足夠它恢複精神。
最終明铖拿着一把傘出了門,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對一棵樹那麽感興趣,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太無聊了。
“先生,現在外面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水坑,還是不要出去比較好。”前臺看見他拿着傘,好意提醒。
明铖沉吟片刻,開口問道:“外面山坡上那棵桃樹,是你們最近種的嗎?”
前臺疑惑:“桃樹?什麽桃樹?山坡上沒有桃樹的啊。”
明铖搖搖頭,不再多問,撐着傘走了出去,這會兒他對那棵樹更感興趣了。
事實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那棵樹依舊蔫了吧唧,沒有生氣。
雨水将樹根沖刷了一遍,将原本堆在樹底下的碎草和松土都沖走了不少。
明铖又向前走了兩步,腳底好像踩到什麽又軟又硬的東西。
他退後兩步蹲下,借助手機的燈光看到地面上有點什麽怪異的突起。
明铖随手從旁邊撿來一根枯枝,挑開那個突起上的泥土。
雨又大了起來,将明铖挑開的泥土沖走,一只蒼白纖細的手出現在面前。
半個小時後,警車呼嘯着闖入度假山莊,幾乎将山莊裏的人都給吵醒了。
前臺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瞬間慌亂無措。
顧北辰快步上前,拿出證件:“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們山莊有發現埋屍。”
前臺臉色都白了:“怎麽可能,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
“我報的案。”
這聲音耳熟,衆人轉頭看過去,看見明铖正一邊收傘一邊走進來。
淩修宇微微眯眼,湊了上去:“好久不見。”自從上次被删好友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淩警官還一直因為這事擰巴着。
顧北月朝明铖揮了揮手:“明教授,好久不見。”
明铖只是朝他們點點頭,然後讓衆警察跟他走。
離桃樹越來越近,明铖擡手讓他們停下:“小心腳下。”
顧北月趕忙上前,帶着同事們開始将這棵桃樹附近的土都給挖開。
淩修宇則是領着明铖上了車去做筆錄。
明铖明确表示自己的不爽:“能不能換個人?”
淩修宇氣結,扭了扭脖子之後試圖跟這人講道理:“請問明教授哪裏對我不滿呢?我可以試着去改。”
該生氣的人是他才對吧,莫名其妙被删好友,他還不爽着嘞。
“沒有原因,哪裏都不滿。”明铖微微眯眼,真人跟其他人一樣,都是明旭的朋友、兄弟,卻不是他的。
淩修宇放棄繼續跟他講道理,拿出做筆錄的本子,正想開始問話,卻聞到明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明铖表情不變:“出來團建,喝酒不是很正常嗎?”
淩修宇微微蹙眉。
明铖正想催他快一點,卻見淩修宇突然伸出手,拉開了他的衣袖——小臂上整整齊齊纏繞着紗布。
淩修宇擡頭看向那個想把自己的手掙回去的人:“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傷還沒好嗎?”還是說又添了新傷?
明铖臉色沉了下去:“跟你有什麽關系,放開。”這人什麽毛病。
淩修宇壓下心底的情緒,松開他的手,倒是沒有再繼續追問,只道:“受傷了就不要喝酒,傷口會發炎的。”
明铖将襯衫的袖子拉下去,不讓淩修宇再看到自己的手,也不想回應這人的關心。
要是沒有明旭這層關系在,在淩修宇眼裏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不會給予他這樣的關心。
他都知道,所以不需要這些假惺惺的關心。
淩修宇無奈,只能好好做筆錄。
明铖将自己發現屍體的過程說了一遍。
“你說你大半夜跑出去,就是想看看那棵樹淋雨之後有沒有活過來?”
“有問題嗎?”
“……沒問題。”只是估計沒多少人會因為這麽個原因冒雨跑出門去看一棵不知死活的樹。
明铖筆錄做完,立刻就要走。
車門鎖上了,淩修宇鎖的。
“你什麽意思?”
“你說你,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的性子,怎麽就刺我?我尋思着自己也沒有得罪你吧。”
“……你想多了。”
“真是我想多了就好。”淩修宇笑着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所以現在,明教授可以把我們的好友加回來嗎?”
說實話,明铖不是很想跟他加回好友,但是這人一副不加回來就不讓他下車的模樣,他好像沒得選。
明铖自認倒黴,将他從黑名單解放之後重新加回好友:“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看來是真的不樂意跟他待在一塊。
看完他全程操作的淩修宇沉默了許久——有必要做得這麽狠嗎?
淩修宇:“你得保證,以後不會再把我拉黑删除。”
“……”
淩修宇:“快點答應,我還得工作呢!”
你也知道你要工作,跟我在這裏耗着有意思嗎?
明铖一字一頓的說:“行,我保證。”
淩修宇終于打開車鎖,明铖摔門而去,聽這拍門聲,估計氣得不輕。
回到桃樹這邊,屍體已經被挖了出來,就是現場有些過于殘忍。
死者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那棵桃樹的根就在死者腦袋裏,樹根不大,但是将整個頭部內腔都快占滿。
淩修宇搖搖頭表示自己長見識了:“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血腥的場景。”
顧北辰也有些一言難盡:“那你的承受能力還不錯。”
他指了指另一邊正在吐的同事:“那裏面有實習生也有工作了兩三年的刑警。”
淩修宇:“可以理解。”
再看另一邊蹲在屍體旁邊,面不改色地研究屍體的顧北月,有些佩服她的定力。
顧北辰摸了摸鼻子解釋:“北月以前在交通科那邊幹過,後來才調回刑偵隊,交通事故的死者死狀都不太好看。”
所以顧北月調回刑偵隊之後,心理承受能力比誰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