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程若綿完全僵住, 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

陸政懶懶地往後一靠,唇角還是帶着笑意,眸裏一片冰冷, “這就是你想要的關系嗎?出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随便在車裏或者什麽地方,吃個速食?”

程若綿心跳得極快,讷讷地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的緊張和無措都寫在了眼裏, 說話時還下意識地伸手想碰他的手。

陸政看了眼她伸出又收回的手, 視線回到她臉上,凝了她片刻。

末了,不知是無奈還是不悅, 他輕嘆一聲,“……程若綿,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

她一時半刻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

沉默良久, 陸政降下車窗, 點了根兒煙。

西餐廳院落一角的專屬停車場, 邁巴赫孤零零地停着。

夜色之中, 半降的車窗裏伸出一只夾着煙的男人的手, 一圈潔白的襯衫袖口落在朦胧的光線之中,再往上往裏的一切, 則隐沒入車廂內的昏暗。

裏面傳來低低的人聲。

“看着我。”

程若綿依言擡起眼, 陸政一雙漆黑銳利的眸看着她,讓她覺得無所遁形。

“周末的實習, 是借口還是确有其事?”

這個問題她終于知道怎麽回答, “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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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每一周的周六日都要去實習?”

“……也不是, ”她不敢撒謊,“大多數時候都是占用其中一天或者半天。”

“那麽,”他自覺自己已經耐心十足,“怎麽會影響外宿?”

程若綿別開臉。

陸政把她扭回來,“到底是什麽原因?”

他當然知道她一直不情願。

從最開始,她對他就是一幅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現在會産生這樣的關系,是因為他不光彩,用了些手段,逼得她不得不這樣做。

“……還是說,上周末,我讓你不舒服了?”

聲量低,讓程若綿臉頰染上了潮紅的熱度,她搖搖頭。

“搖頭是什麽意思?”陸政一手控住她的臉,不疾不徐地低聲,“……我要的有點多了?是嗎?”

太多了。

多到她吃不消,更何況是在短短兩天內密集地發生。

但是,任何感覺都跟“不舒服”不沾邊,就像自從遇見他,情緒永遠百轉千回,但都跟“讨厭”無關。

程若綿輕輕嗯了聲。

陸政滿不在乎地輕嗤,擡手把煙銜到唇間抽一口。

手重新搭上車窗窗框,袅袅青白煙霧在車窗外夜色中升騰。

“你服個軟,求我一句,也許我就停了。”

他面色紋絲不動,随口胡扯。

程若綿自然是沒聽出來他在瞎說話,看他一眼,細若蚊吟一句,“我明明一直在服軟……”

“是麽,”他懶懶地笑,“可能是你聲音太嬌了,我聽反t了。”

剛剛還是彼此對峙對抗的氣氛,這時候,卻是悄然變了調。

程若綿禁受不住,他這人,怎麽能在外面也這麽說話?

“……別說了……”

她小聲反駁一句。

車內這麽暗,陸政也能感覺到她臉紅了。

心裏癢起來。

他半斂了眼睫,擡起她下巴,程若綿又要躲,他壓低了聲線,“別躲,親一下。”

他第一次吻了她鼻尖。

一種全新的未知的心動,像閃電似的,在心內劃過。

她錯覺,他好像也有溫柔的時候。

也許是被他的态度鼓勵到,程若綿鼓起勇氣,對他說了實情。

總而言之,在陸政聽來,就是不想讓她的朋友目睹她要外出和他過夜,要不然顯得太不堪。

本就是肮髒的關系。

他自己當然也知道。

相遇是美好的,得到她是不光彩的,和她建立關系是肮髒的。

他不喜歡她這股傲氣。

不甘心跟着他的傲氣。

一席話說完,程若綿察覺到,剛剛才緩和下來的氣氛,重新又凝滞了。

她看陸政的臉色。

陸政嘴角又浮現了那種淡淡的笑,巋然不動,“……那你想怎麽着?”

他不習慣這樣的對待。

從小到大,任何人和物都是被捧着送到他面前任他挑選,涉及到商場上的競争,幹脆利落把對方擊敗即可。他還從沒有想要個什麽東西而要不到的時候。

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都輕而易舉唾手可得。

而現在,他想要她,已經要到了,眼前這個小女孩卻還是不死心地,掙紮撲騰。

之前在別墅裏,氣氛正好的時候,她提出一年半的期限讓他掃興;現如今,剛剛才睡了一次,她又要進一步壓縮這段關系。

程若綿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商量出一個折中的解決辦法,可以嗎?”

她竟然要跟他談判,以期從他這裏獲取些許自主權。

她神色還挺認真。

也不知是真覺得他好說話,還是走投無路,只是姑且一試。

陸政伸在車窗外的手,手指彈了彈煙灰,淡淡地,“說說看。”

姑且一聽吧。

程若綿一時半會想不出來。

陸政一直瞧着她,冥思苦想的樣兒,莫名有趣,甚至可愛。

他心裏軟了。

過了會兒,他出聲解救她,“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

“嗯?”

“我覺得,你應該跟你的朋友談一談。”

想一想也是,她還是個學生,日常生活只有宿舍學業和實習,宿舍生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日常,舍友兼好友的異樣眼神和目光,怎會不讓她如鲠在喉?

程若綿腦子轉了一圈,“……是您的話,您會這樣做?”話說完,自己又否了,自言自語似的,“您應該不會遇見這樣的事,應該沒有人敢這樣對您。”

他輕笑,“當然有,我家老爺子。”

“所以,您是跟對方坐下來談一談這樣處理的?”她真誠地問,“結果好嗎?”

“我沒有處理,”他轉開目光看車窗外,“這麽多年,一直在冷戰。”

老爺子對他有意見,他也對老爺子有意見,這麽些年,除了非談不可的大事,其餘時候一概都當對方是透明人。

“我不想跟朋友冷戰,我知道她是關心我,為我着想。”

陸政抽了口煙,“那就談一談吧。”

“好。”

程若綿點點頭。

她本是抱着背水一戰的心情跟他提起這件事的,沒成想,卻是得到現在這樣好的結果。

她都已經做好了要再度被他訓斥懲罰的準備了。

甚至,看剛才把她帶進車裏時他周身那冰冷的氣息,他在這車裏辦了她都有可能。

陸政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

就像他說的,放軟了态度求一求他,他也許真的會聽。

她注視着他的模樣。

他微微偏過臉望着車窗外,時不時擡手抽口煙,眼神是種平靜無波的冷淡。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總歸不像是幸福的事。

心波略動,程若綿出了聲,“……要回去吃飯嗎?”

陸政收回視線,目光落到她臉上。

沉沉凝視了她片刻,他揿開車門鎖,推開車門。

程若綿從他腿上下來,下了車。

陸政下車徑直去一旁的吸煙處。

他要把這根煙抽完。

程若綿乖乖等在一旁。

春天了。

夜裏的空氣有些涼,隐約能聞到泥土的腥氣,似是有一場春雨在醞釀。

陸政一手抄兜,低眼抽煙。

程若綿望着他,忍不住,喚了他一聲,“……陸先生……”

陸政擡眸看她。

她搖搖頭表示沒事。

看他一根煙抽完了,程若綿便先一步往餐廳走,走到邁巴赫旁的時候被從後面撈住,摁回了車裏。

……

末了,陸政拂了拂她潮濕的鬓角,近乎溫柔的口吻,“我說過了,你乖一點,我不會為難你。以後有什麽事兒,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程若綿望住他,輕輕問,“那您會聽嗎?”

“當然。你是我的人,我當然會聽。”

-

周五晚上,趁着其他兩個室友外出逛街,程若綿叫住了端着髒衣筐要去洗衣服的祝敏慧。

“……我們可不可以聊一下?”

祝敏慧別開眼,“我先去洗衣服。”

等到她回來,程若綿故作輕松地對她笑了一笑。

“……你想聊什麽?”

祝敏慧還是沒看她,機械地整理着衣櫃裏本來就非常整齊的衣服。

“……我和陸先生,”她輕輕點名了話題,将腦子裏紛亂的字眼一個個撿拾起來,“……我知道我和他不是正常的關系,他當然也清楚,但我們彼此是你情我願的,我想着,你不要多想,好嗎?”

“我怎麽會多想,”祝敏慧的話音陡然高了幾度,“我又有什麽資格多想,是我……”

話語似乎是艱難的,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是我和優悠手無寸鐵,幫不了你任何的忙,只能眼睜睜看着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我有什麽資格——”

程若綿走過來,手搭上她的背,輕聲喚她,“敏慧,不要這麽想。”

祝敏慧手撐着衣櫃裏的隔斷,扭過臉來,淚水從她眼裏不斷湧出,“綿綿,我們要不要再想想辦法?去求一求別的什麽人?”

程若綿抱住了她。

祝敏慧趴在她肩頭痛哭,“我本來以為沒什麽的,那天你在公園跟我和優悠那樣講這件事,跟說故事似的,好輕松的樣子。可當我眼睜睜看着你,臨近周末了,收拾換洗衣服出門去找他,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

“這幾天夜裏,我不斷地想起大一時候,谷炎沖進咱們宿舍的樣子,那麽猙獰那麽恐怖,我一想到,那位陸先生比谷炎權勢還要大得多,竟然能讓你主動帶着衣服去找他……”

她說不下去了。

程若綿眼淚嘩嘩往下淌,她輕拍着祝敏慧的背,“敏慧,不要這麽想,真的不要這麽想。這位陸先生,跟谷炎不太一樣,雖然我也說不清具體怎麽不一樣,但他,相對正常一點。”

祝敏慧從她肩上往後仰了仰,看着她的臉,“真的嗎?”

程若綿哭着笑了笑,“實話對你講,跟他相處确實很不容易,他總是高高在上,非常霸道,但是,我和他最起碼是可以對話的,他會聽的。”

祝敏慧從書桌上抽出濕紙巾遞給她。

兩個人都靜了片刻緩了緩情緒。

程若綿非常難以啓齒,“……我不知道你會怎麽看我,但是我……不讨厭他,我只是指望着,找到個盡量讓我自己舒服的、跟他相處的方式,平穩地把這一年半過去。”

她重整旗鼓,“我都想好了,今年暑假就去南城找實習,畢業了去南城。”

“你不要擔心我好嗎?”

“你應該知道的,如果是我真的無法接受的事,我是不會妥協的,就像谷炎。”

祝敏慧點點頭,“好。”

程若綿重新抱住她,“謝謝你為我着想。”

祝敏慧拍拍她的背。

這一茬暫時揭了過去。

只不過,祝敏慧心裏還是忐忑。還是周六那天,她約了馮優悠單獨見面,馮優悠的一席話,一語驚醒夢中人。

馮優悠說她,“你好傻啊,綿綿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雖然她看起來總是淡淡的軟綿綿的,實際上,如果真的是她不想的事,她會拼個頭破血流的。還有,她本身就承受着壓力,你再以那種眼光看她,好像她要去做什麽肮髒的事情一樣,她心裏該多難過啊?”

如此這般,祝敏慧心裏才真正與程若綿和解了。

-

周六這天,程若綿赴約見了小雅。

她本以為,小雅是收了陳晉鵬的指示,要來教她一些圈子裏的門道的,t可誰知,一見到面,小雅就興致勃勃地問她:大學生活是什麽樣子的?聽說你去留過學?留學生活怎麽樣?

程若綿講了一些,小雅一臉向往,聽得津津有味。

程若綿不由笑了笑,說,“我本來還以為,是陳先生要你教我一些圈子裏的潛規則的。”

小雅不屑地切了聲,翻個大大的白眼,尖銳地譏諷道,“他以為我是什麽?伺候秀女們進宮的教習嬷嬷嗎?哦,要去給他們這些男人服務了,還要老人兒給新人教一教規矩?”說着壓低了聲音,“他們這幾個人呀,陳晉鵬他們幾個,都是大院裏長大的,一個賽一個地傲慢,一個賽一個地沒心腸,而且一肚子壞水兒。”

“不瞞你說,你家陸先生,”小雅喝口咖啡,“根本沒拿正眼兒瞧過我,一眼都沒有。”

“在他們眼裏,我們都是附屬品,跟他們一段日子,撈點好處,如此而已。”

“是嗎?我看陳先生好像還挺溫柔的,他會哄你。”

“屁啦,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逢場作戲,我裝溫順裝愛他,他也會做做樣子,也不追求真心,只要彼此舒服就行了。”

她快言快語,說完了,故作嚴肅地一指,“這些話,你不會跟鵬哥或者陸先生說吧?”

“當然不會的。”

小雅爽朗地笑,“開玩笑的。”

兩人在咖啡店喝了咖啡,小雅請她去國貿一家酒店吃下午茶。

小雅用小勺子挖着精致瓷盤裏的絲絨蛋糕,望着窗外嘆口氣,說,“我也想讀大學,去留學。”挑挑眉,“我的錢都攢夠了呢。”

程若綿慣會安慰人,“那豈不是等跟陳先生的關系結束,你随時可以準備去讀了?挺好的呀。”

“哪兒啊,哎,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放我走。”

“你們沒聊過這件事嗎?”

“怎麽聊,求他放我走?”小雅瞪大了眼睛,“我活膩歪啦?”

程若綿有些意外,她的心思大概寫在了臉上,小雅湊近了,難以置信似的,“難不成,你跟陸先生聊過?”

她點點頭。

“我靠,你好勇。”

程若綿笑一笑。

“陸先生聽了你的話,是什麽反應?”

她略低了低頭,“他挺冷漠的,那天大概是掃了他的興,他直接走掉了。”

小雅不意外,“這都算輕的了。”話鋒一轉,“那陸先生答應你了嗎?”

“答應了。”

“他還挺好說話,真是想不到。”

“你要試着跟陳先生提一提嗎?”

小雅被吓到似的猛搖頭,“我可不敢。”

陳晉鵬有一萬種方式可以毀掉她,哪一種她都承受不起。

這天跟小雅見了面之後,回學校路上,程若綿數次打開手機通訊錄。

陸政沒有聯系她。

是默認以後的周末随她自己安排了嗎?

思來想去,她給尚策發了條微信,問陸先生周末的安排。

尚策回複說,先生在出差,要下周末才回來。

她稍稍松口氣。

這口氣沉沉疏散,心底卻又蔓延上些許微妙的酸澀。

-

到了尚策口中的下周末,已是三月中旬。

程若綿接到尚策的電話,說先生回來了,要見她。

尚策把她接到了之前去過的那棟別墅。

“先生還在集團,大概一個小時後會過來,您可以先休息會兒,随處看看。”

“好的。”

尚策離開之後,程若綿去主卧洗了澡。

換衣服時,她看到更衣間裏多了幾件女士的衣服,拉開抽屜,裏面整齊碼着女士內衣褲和睡衣。

洗手臺鏡櫃裏也多了一套女士洗漱用品。

洗完澡,她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一個小時了,于是在睡衣外裹了張毛毯,準備下樓去看看陸政回來沒。

打開卧室門,往外邁步,差點迎頭撞上。

陸政。

他西裝大衣穿的整整齊齊,衣衫對比之下,她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上次兩人在車裏談妥了的緣故,還是小別的緣故,她能感覺到,氣氛好像有點不同。

陸政的眼神也跟以往不同。

他深沉地看了她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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