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整個十月份, 程若綿都将為文化交流項目奔波忙碌。
她要跟着團隊一起全國各地出差,探訪傳統文化的發源與傳承。
這樣也好。
正好可以避開和陸政的相處。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更沒有資格向他要一個答案。
說到底, 這段關系中, 陸政沒有義務要對她負任何責任。
可她無法視而不見,像無事發生一樣與他親熱與他上床。
晚上,她在瑞和公府二樓主卧收拾行李。
陸政下班回來, 在樓下打了通電話之後, 上樓來尋她。
她正低着頭坐在主卧起居室沙發上疊衣服, 腳邊攤着行李箱,裏頭已經滿滿當當。
他知道她要去出差,也知道她是明早走、今晚得收拾行李, 可推開門看到那場景,陸政還是莫名突然覺出一陣恐慌——
她臉色太平靜,有種這裏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的疏離和漠然。
陸政解開腕表随手丢到一旁, 說了句廢話, “明一早走?”
程若綿沒擡頭, “嗯。”
“要我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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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個自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男人,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還能幫忙收拾行李?恐怕他連自己的東西放在哪兒都不清楚。
程若綿覺得好笑,擡起頭來, 看到他白衣黑褲手插兜站在那兒, 高貴凜然。
她改了主意,道, “……我的音響, 從南城回來就沒見着了,你幫我找找吧。”
陸政邁步, 卻是徑直往她這兒走。
她說,“肯定不在我這兒呀——”
話音沒落,下巴被擡起來,他單手插兜,捏着她下巴弓身吻了吻她眉心,低笑說,“剛回來,總得先讓我親一下。”
大約是他聲音低沉磁性太好聽,又或者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聞,總之,那一瞬,程若綿心裏免不了顫了一顫。
他太會撩人。
只是偶然一瞥就能讓人心動,更別提他還願意哄人寵人。
程若綿收拾完行李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腦,為明天的會議和日程準備文件。
她時不時擡眸看一眼,陸政正到處翻箱倒櫃地找。
他還挺有章法,從洗手間開始,一寸一寸地毯式的,像掃雷一樣,最終回到她旁邊,手撐胯看了一圈,踢了踢茶幾腿,“不是在這兒呢嗎。”
銀色的細長條音響,正好端端倚在同色系的花瓶旁。
程若綿微愣了一下,哦了聲,“原來在這兒啊。”
陸政垂眸笑一息,“遛我玩兒呢。”
她起先沒作聲,過幾秒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誰敢遛你啊。”
陸政低眸凝她片刻,“……你是不是有事兒?”
這話沒什麽把握,但朝夕相處,他隐約能覺察到她在細微處的不同,上次她說過類似的話,“不敢”之類的,那時候臉上是種恃寵而驕的嬌氣,這會兒不是,好似真有點小姑娘式的凄怨。
她睜着一雙清澈無暇的眼睛,搖頭說,“沒有。”
陸政擡手托起她下巴,低頭跟她說,“我早跟你說過,有事兒就跟我說,任何事我都能為你做主,疼你寵你,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前提是,你得坦誠,”他口吻低沉而嚴肅,“我不喜歡猜女人的心思,你明白嗎?”
“你猜過很多女人的心思嗎?所以年紀上來了之後,疲倦了?”
這話沒經思考就說出了口,程若綿一時被自己的話吓住了。
陸政笑了一息,意味不明地,“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立刻認慫,“我今天心情不好,說錯話了,對不起。”
她把電腦合上,起身就要跑。
被陸政輕輕松松撈住腰合到懷裏,長發在半空中蕩了一圈,擦過他胸前。
“‘猜過很多女人’,”他一字一句重複她的措辭,“你覺得,誰夠格讓我猜心思?”
“……”她默了默,“大概沒有吧。”
想也是,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不管男女,統統只有猜他心思讨他歡心的份兒,他用不着遷就任何人。
“只有你。”
這三個字入耳,程若綿渾身都綳了一下,臉上開始發燒,眼神兒四處飄着不敢看他。
“第一面,我就在猜你的心思,想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略頓一下,陷入回憶似的,“總是表現得很怕我,有時候又顯得很沖動。”
“……我什麽時候沖動過?”
面對他,她的任何決定都可以說是深思熟慮,因為她賭不起也輸不起。
他笑,“在南郊莊園那一晚,不是沖動?”
程若綿說不出話。
那當然不完全是沖動,可是她不想告訴他,否則豈不是讓他更得意更覺得自己全方位拿捏了她?
“你有沒有想過,當晚我如果真的睡了你,食髓知味了,也根本不會再放你走?”
“沒想過,”她努力忽略這話語裏帶來的想象空間,平板地說,“我當時覺得我沒什麽特別,又不會技巧,會讓你掃興。”
“嗯,”他取笑她,“事實證明,你的想法沒錯,确實沒有技巧,腿都不會張。”
在Lunaire酒店那一晚,明明稍一碰就軟了化了,她還是死命要并起來。
他本能地要把她制服,抓住她腳腕摁在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再亂動今晚幹死你。
她立刻吓得不動了,倒是沒哭。到了那個份兒上,她的自尊心已經不允許她再在他面前掉眼淚。
她慌張地擡眸去對他的視線,想讓他別說了。陸政眸色沉沉,笑得t漫不經心,“我年紀上來了?”
她一怔,随即猛搖頭。
“我在你心裏到底有多老?”
“一點兒也不老,”她開始推他,“那是成熟。”
“這樣。”
陸政流暢地接她的話,肢體上卻是不含糊,打橫抱起來就往浴室去。
程若綿環抱住他脖頸,幾分驚慌地,“我那個,恐怕不行。”
他低頭瞅她。
她搜腸刮肚找理由,“……肚子不舒服,可能是例假不調的關系。”
她确實偶爾月經不調,但這時候講出來,其實是個擋箭牌——她還不想跟他親近。
陸政就地把她放下來,掌心貼上她小腹,“怎麽個不舒服法兒?涼?”
“……差不多吧,老毛病了。”
她模糊搪塞,“你別管了,我喝點熱水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當晚他抱着她老老實實睡了一覺,掌心一直貼在她冰涼的後腰。
本以為就到此為止了,結果,第二天,程若綿在南方小城落地之後就收到他的消息:
「給你找了個中醫,回北城之後帶你去看看,調理身體」
她回了個好。
她回消息一向簡短。
陸政正在集團總部大樓裏,沿着走廊往會議室走,不由地用拇指指腹撫了撫她回的那簡短的一個字。
小姑娘真難琢磨。
漸漸地,她倒是不再防備他害怕他,看起來總是晶瑩剔透天真可愛,可有時候,又莫名覺得她心裏好似有一道高牆。
他覺得那高牆大概率是幻覺,畢竟,每次她喚他的名字時,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毫無隔閡,靈魂也在赤.裸地擁抱着。
開完會,陸政接到了老爺子的電話。
說是陸良駿最近晚上總往外跑,讓他幫忙看着點。
“郁家那個小姑娘,郁小麥,不也總跟在景明身邊兒嗎?阿政,你也帶一帶你弟弟,別讓他太出格。”
“帶不動。”
老爺子嘆氣,“畢竟是你弟弟,他不成器,以後拖累的還是你。”
陸政冷冷一笑,“那這樣吧,您全權委托給我來管教,如何。”
老爺子默了默,“……也成,別打死了就行。”
陸政挂了電話。
他這邊廂還沒抽出時間來計劃這件事,沒成想,當晚,陸良駿就給他提供了機會。
尚策打來電話,說小少爺在夜店裏玩瘋了。
陸政趕到的時候,震耳欲聾紙醉金迷的包廂裏,陸良駿正摟着一個小姑娘親得火熱。
尚策把倆人拉開。
陸政眼神從那小姑娘身上臉上掃過,又意識到什麽似的移回來定住,他虎口鉗住她下巴,像審視個物件兒一樣仔細看了一番。
手松開,他陰恻恻地看向吓呆了的陸良駿,笑說,“未成年?你活膩了是吧?”
包廂裏音樂也停了。
衆人個個大氣不敢喘。
陸政看了一圈,記了記臉,淡淡地對陸良駿說,“跟我過來。”
去到另一間包廂。
陸政疊腿坐在沙發裏點了根兒煙,抽一口,上下看了陸良駿一番,口吻很平和,“你今年多大了?”
“……23。”
“尋常這個年紀的男孩,已經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了,你每天在幹什麽?”
陸良駿下意識把背挺直了,只是搖頭,什麽話也說不出。
“老爺子把你全權托付給我管教了,你知道吧?”陸政道,“我對你也沒什麽要求,只要不犯法,你随便玩。”
陸良駿似是沒想到他這麽寬容,猛搖頭換成猛點頭,“以後不會了,我會注意的。”
“和那小姑娘睡過嗎?”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陸良駿想了想,慢半拍搖搖頭,“還沒有。”
“那是個未成年,發生關系就是強.奸,強.奸就要坐牢,強.奸犯坐牢會有什麽待遇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你要是犯法,用不着別人,我會幫你報警,讓你進去好好改造,不要在外面危害社會。”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話到這兒,陸政手機響了。
來顯是「方筠心」。
老爺子的三婚老婆,陸良駿的親媽。
陸政點了接通,伸臂遞出來,“你媽的電話,你自己跟她說。”
陸良駿接過來貼到耳邊,先期期艾艾叫了一聲媽。
那邊廂說了什麽,陸良駿表現得非常溫順,“沒事的,政哥管教我是應該的。”
這個小孩兒沒救了。
誰管教他,他都裝乖賣巧,到了外頭,該怎麽玩兒怎麽玩兒。
“哥,媽要跟你說話。”
陸政接回手機。
方筠心要說的無非是那些話,求他不要太嚴厲,良駿還不懂事,別把孩子吓壞了。
陸政沒多說,他甚至沒把陸良駿帶走,只是在走之前,讓尚策加了那個小姑娘的聯系方式,吩咐他從大院裏調個信得過的司機,負責接送陸良駿。
當晚,他直接回了大院陸家老宅。
和老爺子在書房談工作談到半夜,末了,老爺子問起程若綿住到瑞和公府一事。
“都搬過來一個多月了,您現在才過問?”陸政似笑非笑,“再晚一陣兒,說不定孩子都有了。”
“……你得防着點,現在的小姑娘心思多,萬一拿孩子要挾你娶她,到時候搞得不好看。”
陸政沒搭理,擡腕看表。
“晉鵬月底要結婚了吧?他比你還小一歲,你也該想一想這件事兒了。”
陸政看他一眼,沒說話,徑直起身離開。
陸家是艘大船,沾親帶故的浩浩蕩蕩數十人,每一個人都不能出差錯,都得規規矩矩在其位謀其事,才能使得家族枝繁葉茂發達昌盛。
這其中,陸良駿是小兒子,家族對他要求不高,別太犯渾,事業上随便做做就成了,畢竟有陸家在背後做支撐,怎麽着也不至于太差。
總之,說得過去就行。
陸政不同,他是長子,嘉信集團董事長只是他事業的開端,他才30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老爺子正值黃金年齡,短時間內也不會退位,陸政正是承上啓下的那個。
肩上的擔子很重。
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陸政很少覺得煩,這次卻不同,被老爺子催婚之後的第二天,上午在集團開會時,有個高管事兒沒辦好,惹得他發了火。
他日常氣質已經夠冷厲,是而即便是發火,也不是吹胡子瞪眼那一套,只消淡淡地反問幾句,會議室裏一幫人已經大氣不敢出。
衆人戰戰兢兢目送他走出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陸政點了根兒煙,心裏下意識地去想程若綿。
晚上回去能見到她,這麽想着心裏好受了些。
好受了沒到兩秒,想起來她在南方小城出差。
更加煩躁起來。
他給她發消息。
她沒回。
等了五分鐘,他撥了她的電話。
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起來,“……喂?你找我?”
他本來就心情不好,她還接得慢了,可聽到她的聲音,陸政一瞬間像被撫平了,開口聲音平靜又溫和,略帶着幾分沙啞,“想你了。”
那邊默了兩秒,程若綿說,“我也想你。”
這不是假話。
她不這麽說還好,這麽乖乖的一句,讓他更加幹渴起來。
她好像成了他的解藥。
他和她都沒想過。
解藥一旦上了瘾,就成了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