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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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酌面無表情拉開屋門, “殿下,臣無話可說。”
他本想進去,卻沒想到門一拉開, 摔出來幾個正在聽牆角的大男人。
駱信幾人幾顆你看我我看你,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好像酒喝多了,怎麽感覺眼睛暈乎乎的。”
“诶,還真是, 我耳朵聽不見了。”
“我、我也是!”
子桑蘊做夢也沒想到, 竟然有這麽多人就隔着一扇門聽她說那些丢臉的話, 此時的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但她t是公主, 在這麽多人面前不能丢了臉,于是微微抿着唇,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既然太傅約了朋友,那我便先回了,不必相送。”
她的步子越走越快, 見她這模樣,祁酌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要回去哭一場。
只是不知道她哪裏看的這些雜書,倒是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見公主的身影消失, 駱信催祁酌,“恂真, 你快去追殿下啊!”
祁酌搖頭,“不去了,讓殿下自己冷靜一下吧。”
若他去了, 事情怕是才會更糟糕。
有些人在婚前不得未婚妻喜歡,婚後也不得妻子愛慕, 有時候就是有原因的,為了不讓自己的好友變成這樣,幾人中的王照将祁酌拉進了房內,然後苦口婆心道:“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
祁酌側目。
王照是已經成了親的人,最懂這些姑娘家的心思,就算是公主,歸根到底也是姑娘家,也需要哄的,若是不哄,遲早有一天要離心,特別是祁酌現在還沒成婚,日後公主願不願意嫁給他都還另說。
聽他這麽分析了一通,祁酌仿佛思考了一下,問道:“那我該怎麽做?”
王照笑,“簡單,公主殿下喜歡什麽,你買些過去哄一哄她就行了。”
駱信在一旁插話,“可是殿下喜歡什麽?我聽說公主殿下有些挑剔,宮裏的東西都時常看不上,難道還能喜歡民間的?”
王照則是看祁酌,意有所指,“估計只要是恂真送的,公主殿下都喜歡。”
他們都認定公主殿下對祁酌十分滿意。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調侃的緣故,祁酌喝了一口茶,有些不自在,“沒有。”
他只送過公主殿下同心佩,與那荷花圖,同心佩他之後再也沒見公主殿下戴過,荷花圖他則不得而知。
但殿下對他……應當還算滿意。
“恂真,公主殿下喜歡什麽?”
祁酌搖搖頭,“不要再說這些了,我們在此談論殿下的喜好,不妥。”
話落,幾人也都不再說。
祁酌的視線落到窗外,那裏公主府的馬車早已離開。
·
子桑蘊眼眶紅紅地伏在馬車內的矮桌上,被自己丢人丢哭了,她以後再也不要見到祁酌了!
想着,她将花魁寶典甩在地上,一眼也不再看。
晼晚心裏估摸着殿下這次恐怕又是出師不利,聽了事情原委後,立即想到了怎麽安慰自家殿下,“殿下,奴婢倒是覺得,這樣才好。”
子桑蘊擡眼,眼眶還有些潤意,“為何這般說?我丢人都丟死了,哪裏好?”
晼晚道:“您想,男人都注重面子,而太傅這種男人,結交的定然都是與他一般無二的男子,今日您用花魁寶典上的伎倆被太傅的友人們知曉了,太傅或許會覺得丢了臉面,從而更加讨厭這樁婚事起來。”
這麽一說,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子桑蘊用帕子擦了擦淚,将花魁寶典重新撿回來,內心對自己道:沒事的,只要為了祁酌讨厭她,沒事的!
距離她上次同父皇提退婚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子桑蘊打算明日再入宮去試探試探。
次日,用完午飯後,子桑蘊便入宮了。
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女兒,穆文帝很是想念,上下仔細看了一遍後,才道:“元安怎麽瘦了些?”
有了話頭,子桑蘊很快委屈起來,“女兒心裏難受,如何能不瘦?”
穆文帝意外,“誰讓你心裏不舒坦了?”
子桑蘊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問道:“父皇,您不覺得女兒眼睛紅紅的?”
穆文帝認真看了看,女兒眼神清亮,眼睛生的像發妻,格外好看,哪裏有什麽紅?但見女兒的模樣,他還是睜眼說瞎話道:“好像是有些,怎麽紅了?”
子桑蘊立即道:“父皇,女兒懷疑太傅心裏壓根沒我!我對他好,他完全視而不見,完全不領情!”
穆文帝沉默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再順着女兒說話,若他沒記錯,上次祁酌告假了那麽長時間,好像就是因為吃了女兒送的糕點。
他雖說不過問兩人之間的事情,但全京城都是他的眼線,穆文帝想知道些什麽,簡直是易如反掌,只是上次祁酌告假之事太過突然,他才着人去查了查。
若是視而不見,怎麽會吃女兒送的糕點?若是當真不領情,那日在龍舟賽上為何會吃了三個藏着危險如金針之物的粽子呢?
這下子,穆文帝忽然覺得女兒有些無理取鬧了。
但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穆文帝不能表現出來,于是安撫道:“行,那改日朕親自問問,如何?”
子桑蘊想了想,“但您要答應女兒不能罰太傅,就算他真的不喜歡女兒也不可殺了他。”
穆文帝笑,“父皇豈是那等暴戾之人?”
子桑蘊抱着穆文帝的胳膊撒嬌,“父皇是天下頂頂好的父皇!女兒都知道!”
擇日不如撞日,等女兒走後,穆文帝就将祁酌喚了過來。
因為答應了女兒,穆文帝率先道:“恂真,你覺得元安如何?你只管說心裏話,朕不會罰你。”
若是以前,祁酌或許還會違背本心,但現在答這個問題,他很快便道:“元安殿下善良坦率,天性純真,是不可多得之良善。”
穆文帝點撥他,“元安覺得你對她不夠喜歡,又怕朕罰你,對朕幾番叮囑,你既然要離京一段時間,趁這幾日,想法子逗逗她吧。”
即便穆文帝不說,祁酌今日散值後也是要去公主府一趟的。
待到出宮,他徑直來到了一家近來很出名的涼糕鋪子前,遠山已經排了半個時辰的隊了,見他來,立刻揮手道:“大人大人,我馬上就排到了!”
祁酌點點頭,見他前面還有四五個人,于是在街道上看了一圈,目光定格在糖葫蘆小攤上。
他走過去,買了兩根,忽然間,衣袖被拉了拉,是前幾日碰見的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見到他這次買了兩根,好奇道:“你家裏有兩個小孩子嗎?”
“只有一個小孩子,”只是祁酌忽然好奇糖葫蘆是什麽味道,所以才買了兩根,他笑了笑,“還不到五日,你怎麽又來買糖葫蘆了?”
小女孩咬了咬手指,“我爹不給錢我買,我就來看看,說不定待會兒我娘出來找我的時候會給我買一根糖葫蘆。”
祁酌将自己手裏的遞給她一根,“你吃吧。”
小女孩開心道:“真的嗎?謝謝你!”
祁酌拿着一根糖葫蘆往外走,遠山也提着三種口味的涼糕回來了,正嘟囔着,“也不知道這糯叽叽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城裏的小娘子們好像都喜歡的不得了。”
祁酌也不知道該送子桑蘊什麽,便叫遠山來打聽打聽近來京城裏的小娘子們都喜歡什麽。
遠山道:“大人,我們送公主殿下這些,會不會太寒酸了?”
祁酌搖頭,“只有殿下喜歡的,才是對的。”
遠山好奇,“那您知道殿下喜歡?”
祁酌默了一下,他不好送女子釵環衣裙,未免有些放浪,送吃食,才是合适的。
不過……他停下步子,“還送些什麽好?”
遠山拉着他來了一家名為‘紅顏閣’的鋪子前,“送胭脂水粉,您一進去,只管要最好最貴的,保證不會出錯。”
于是乎,在半刻鐘後,祁酌在老板娘的滿臉笑意中提着一個雕工精美的木盒子走了出來。
按照老板娘的說法,只要是見了這款胭脂的女子,沒有不喜歡的,祁酌也看了一下,裏面有很多瓶瓶罐罐,但都是紅色,或者粉色,只有細微的差別。
遠山問,“大人,這一盒多少錢?”
祁酌拎了拎手裏的盒子,“七十兩。”
“七、七十兩!”遠山咂舌,“還真是貴,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喜不喜歡。”
·
子桑蘊正做着退婚的美夢,便被人喊醒,說是太傅來了。
她坐起身來,心道莫非是父皇罰他了,讓他來道歉?
子桑蘊的本意只是退婚而已,并不是要害祁酌,她穿戴好出去時,第一句話便是,“父皇罰你了?”
祁酌一愣,沒料到她如此關心自己,如實答話道:“陛下并未罰臣。”
聽見父皇沒有罰他,子桑蘊這才在椅子上坐下,見他一身官服都沒換,想來是來的匆忙,“那太傅是想我了?”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她的聲音裏還有一絲軟糯,一只手在眼睛上輕輕揉了兩下,又看過來。
她眼底的幹淨和小孩子沒有什麽兩樣。
祁酌将手裏的東西遞過來,雖說是來哄她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于是道t:“這是臣送給殿下的。”
晼晚接過他手裏的木盒子和涼糕,祁酌則是将糖葫蘆遞給子桑蘊。
子桑蘊的确是還沒睡醒,她午覺一般會睡到晚飯時間才會完全清醒,若是早醒了,也該在床上躺着的,此時因為腦袋還有些迷糊,她就着祁酌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蘆,眯了眯眼睛,“好吃。”
她半眯着眼睛,吃的享受,祁酌唇邊溢出一絲笑意,“嗯”了一聲。
兩人這模樣若是叫旁人看了,倒以為是一對兒新婚的小夫妻,身後的晼晚望了望天,覺得自家公主和太傅其實挺配的,好像成親也不是不可以。
迷迷糊糊吃完了一整顆,子桑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祁酌喂着在吃糖葫蘆。
她兒時被父皇和哥哥喂過飯,卻還是頭一次被別的男人喂東西吃。
子桑蘊本來想別過頭,但是望着甜滋滋的糖葫蘆又猶豫了,于是又咬了一顆下來,才裝作一副嫌棄的樣子,“不好吃,難吃死了,快拿走。”
糖葫蘆塞在嘴裏,她一邊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有些可愛。
祁酌順從地收回手,聲音裏卻還是隐隐藏着笑意,“是。”
“你來就是為了送我東西?”子桑蘊皺眉,這怎麽和她想的不一樣,難道祁酌今日不應該是在父皇面前吐露真言,然後請求退婚嗎?
祁酌認真答道:“是。”
真的是太奇怪了,子桑蘊盯着他,“你要是不願意,就和我說,我絕不會勉強你。”
祁酌此時的确是有些反思,他是否對待公主殿下太過冷漠,所以才會造成一種他不願意與殿下成親的錯覺。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在皇上的旨意下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願不願意這一說,有的只是是否真心。
“沒有勉強,”祁酌見她有些疑惑,解釋道:“臣并不知曉該如何讨女子歡心,但是殿下若對臣不滿,可直接告知于臣,臣會改的。”
他的目光誠摯而又溫柔,緊緊地等待着眼前人的回答,在他的眼裏,子桑蘊恍惚覺得自己也變得沉靜而又柔軟起來。
她的心裏一陣心虛,“沒什麽要改的,嗯……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吧,改日、改日我們再聊此事。”
她的閃躲被祁酌誤以為是羞澀,祁酌微微颔首,拿着她還沒吃完的糖葫蘆出去了。
他今日沒有嘗到糖葫蘆的滋味,但心裏卻有一絲淡淡的、難以消散的甜與蜜。
子桑蘊嚼着嘴裏的那顆山楂回房,山楂酸酸的,皮還有些澀,甜味消失後的山楂其實不好吃,但是單單吃糖皮又膩,只有将一整顆全都吞進去,才是最好的,酸中和了甜,甜意又将酸澀淡化,但這種很合适的口感只能維持很短的一段時間,入口總是太甜,最後總是太酸。
子桑蘊吐了嘴裏的山楂,然後拿起那花魁寶典左看右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寶典不可靠。
分明她一絲不茍地按照寶典上說的話一條條在做,怎麽就是不對呢?好像太傅不僅沒有讨厭她,反而……對她更好了?
子桑蘊嘆口氣,只覺得退婚之事依舊任重而道遠。
下午時分,子桑蘊拿着寶典打算去找玉娘問問還有沒有更好的東西,結果剛好看着一個男人摟着玉娘走過來。
玉娘眉眼如絲,“大人,玉娘好像被一種蜂蟄了,好疼啊,大人知不知道是什麽蜂?”
那男人問,“什麽蜂?”
玉娘錘了捶男人的胸膛,“遇見大人,玉娘甘拜下風~~”
子桑蘊:“……”
果然當花魁是是需要硬本事的,不是誰照着葫蘆畫瓢都能畫的好,若她真能學成玉娘這樣,太傅肯定會一把将她推三丈遠吧。
郁悶地出了花樓,子桑蘊和正與朋友勾肩搭背要去喝酒的緒風撞上。
緒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男裝從花樓裏出來,結巴道:“你你你、你去那裏做什麽!”
子桑蘊瞥他一眼,不滿道:“你什麽身份敢管我的事情?”
緒風也顧不得什麽朋友不朋友了,将子桑蘊往馬車裏一塞,沉着臉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子桑蘊瞪他,“你們男子能去,我就去不得?憑什麽?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了,那是哪種地方?我不就去喝喝酒,又沒做別的事情,你怎麽管的這般寬?”
她心情不好,說話也不好聽,緒風早就習慣了她十日裏有□□日是不高興的,于是稍微軟了語氣,解釋道:“我這不是為了你的名聲着想嗎?你想想,要是你去花樓的事情被陛下或太子知道了,你肯定要挨訓,你要是想喝酒,找我不就成了嗎?”
子桑蘊的确是今日心情不大好,她問,“那去哪裏?”
喝酒的地方還不好找嗎?緒風指揮着車夫,很快就将馬車停在了正明街的一家酒樓前。
這家酒樓的酒香,但不烈,不過子桑蘊是個平日喝點果酒都會醉的人,幾杯下肚,便已經眼前重影了。
緒風喝了一口酒,看着她醉的已經開始說胡話,嘟囔道:“也不知一天到晚煩什麽,小姑娘家家總愛生氣,小心以後老的快。”
子桑蘊沒聽清,“什麽,什麽熱得快?”
見她要摔在地上,緒風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同時,扶住子桑蘊胳膊的還有另外一只大手。
祁酌将他捉在子桑蘊胳膊上的手揮開,将人虛虛攬住,一副宣誓主權的模樣。
緒風一下子就來了氣,“你這是在幹什麽?”
祁酌反問,“那你又是在做什麽?”
誰也沒搶過的白雨和晼晚對視一眼,晼晚小心翼翼開口,“不如先将公主給奴婢吧……”
兩人誰也沒聽見她的聲音,緒風知曉如今祁酌是子桑蘊的未婚夫,只得忍了氣,道:“她今日心情不好,我只是陪她喝了兩杯,太傅何必如此小氣?”
祁酌懷裏的子桑蘊似乎因為這個姿勢而感覺不舒服,動了動,卻被按住,小聲嘤咛了一聲,又很乖巧伏好。
祁酌看了眼緒風,“殿下如何,不勞煩緒小将軍費心了。”
因為這家酒樓平時打烊早的緣故,此時店內已經沒什麽人,祁酌将子桑蘊打橫抱起,然後側首對晼晚與白雨道:“勞煩你們二位帶路,我将公主送上馬車。”
晼晚本想說什麽,被白雨肘了一下拉走了。
緒風恨的牙癢癢,恨不能撲上去将祁酌咬一口才好,他上前攔住祁酌,“你這樣抱着公主上馬車,你覺得合适嗎?”
祁酌反問,“你抱就合适嗎?”
緒風一噎,見他已經走了,想追上去,卻被小二拉住,小二一臉為難地指了指喝的伶仃大醉的溪衛,“這……不如您将這位爺抱走?”
緒風:“……”
子桑蘊喝的迷糊,不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誰,只覺得那胸膛好像有些硬,于是拿臉蹭了蹭,“硬……”
祁酌一頓,将人又往上托了托,頭靠到自己的肩下,但這樣的距離有些太近,他聞見了子桑蘊身上暖暖的酒香。
馬車早就已經候好,祁酌将人放在車內的榻上,松手後脖子卻被摟住,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交纏。
子桑蘊半睜着眼睛,似乎認出了他,“太傅?”
祁酌“嗯”了一聲,“殿下醉了。”
子桑蘊不清楚自己醉沒醉,她的眼前近在咫尺的,是太傅的唇,她忽然在想,如果現在親太傅一口,太傅一定會很讨厭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