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第18章 18

靳含霜的秘密出乎路雲舒的意料。

她皺起眉頭:“誰罵你?為什麽罵你?”

表情嚴肅得不像話,仿佛現在就要去為她讨個公道。

靳含霜反而被她這個模樣逗樂了,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沒事的,都過去了。”

她說得豁達,當真不在意了。

十幾年了,什麽事情過不去呢?

可是路雲舒在意。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好像有一絲心疼。

“你那天很在意,你那天明明有一點不高興。”

靳含霜沒有反駁:“被罵了誰能高興呢?”

路雲舒又問:“是誰?”

靳含霜與她四目相對,默然無言。

其實,這個話題對她們來說又越界了。

就像當初路雲舒問她為什麽要和沈明海結婚一樣,路家的人在打聽沈家的事。

可是她這次卻沒拒路雲舒絕越過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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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中浮現某個人的名字。

“是文心她爸,我死去的老公。”

路雲舒微微一怔:“他為什麽……”

靳含霜笑意溫柔地別開臉,慢悠悠地朝前走:“因為我擅自做主幫文心請假了。

“因為那時候的我對沈家來說……還是個外人。”

結了婚算什麽,結了婚也是外人。

一個外人怎麽可以在主人家孩子至關重要的時期,擅自決定給她請假?

如果孩子因為落下這天的進度而成績倒退怎麽辦?

如果孩子因此輸給路家那個孩子怎麽辦?

如果孩子沒考上A大怎麽辦?

——你負責得了嗎?!

靳含霜想起沈明海罵自己的那天,仍心有餘悸。

她也不是怕挨罵。

她是怕沈明海的那句話:你能保證她的一輩子嗎?!

這話重得跟山一樣,一下子壓在她身上。

她當時年紀輕,自己都還摸不透這個社會的規則,卻要負責一個孩子的整個人生。

這個孩子是沈家一手培養起來的,代表着明海珠寶的未來,若行差踏錯半步,她敢負責她的未來嗎?

憑她也配?

那時,冷意浸透四肢百骸,恐懼吞噬她的聲音,讓她無從反駁。

可她明明只是想讓這個孩子松一口氣……

“負責另一個人的一生,這話真可怕啊……”

靳含霜望向不遠處的巷口,目光幽深,好似穿越時空回到那一日。

她還是那個年紀輕輕、無力辯駁的靳含霜。

“我算什麽,怎麽敢随便保證另一個人的人生?”

“幸好我不生小孩,不用養小孩,養小孩最麻煩了。”

沈明海的話讓她意識到負責一個人的未來是多麽的沉重,她深感恐懼。

她是誰啊,居然要去負責另一個人的未來。

誰愛生誰生,反正她不生,反正她也不能生。

路雲舒開口:“那沈文心……?”

“她除外。”

提起沈文心,靳含霜的神情才有所緩和。

“文心不一樣,她已經長大了,她很聰明很懂事也很孝順,不需要我們跟在屁股後面照顧她,還明白自己要什麽。”

“她喜歡我這個後媽,我也很喜歡她這個孩子。

“我們家文心真的很酷,她不需要我負責她的未來,她會勇敢地走向她想要的人生。

“而且她還會幫我說話。

“要不是她跟她爸說想和我住一塊,我後面還真沒什麽機會留下,估計馬上就能被打包丢回沈家。”

路雲舒愣了一下,問:“大學那會也是嗎?”

她和沈文心後來都考上A大,又該死地同校了,甚至該死地同系。

偏偏沒辦法,A大是首屈一指的學校,而且A大在本地,她們的爸爸需要她們留在本地,為了繼承公司。

那會她住校內,沈文心住校外。

靳含霜也住在校外,每天都會來接沈文心放學。

她也因此能見到靳含霜,很多次。

靳含霜說:“啊……差不多。”

路雲舒:“嗯?”

靳含霜笑眯眯的:“我不想待在沈家,所以讓文心去跟她爸說,讓我接着過去照顧她。”

路雲舒瞬間了然。

這麽說來,她還得感謝沈文心仗義出嘴,讓她有機會在大學的時候遇見靳含霜。

夜風輕輕地吹,靳含霜的聲音也輕輕的:“文心是個好孩子。”

她轉頭看向路雲舒,眼睛彎彎:“雲舒也是哦。”

“你也是。”

路雲舒說。

靳含霜眨了一下眼睛:“嗯?”

路雲舒靠近她,聲音像夜風一樣溫柔:“即使被她爸爸指責,你也沒有放棄讓沈文心開心……我們含霜真是個善良的人。”

沈文心那天的笑容和沈文心今日給靳含霜的一切,就是對靳含霜最好的回報。

靳含霜聞言,忽然笑了起來:“嗯,我也覺得,我真好。”

她負責不了沈文心的一生,但她至少守住了沈文心一個周末的快樂。

倆人相視一眼,笑意都溫柔。

她們漫無目的地聊了很多。

路雲舒問起當時為什麽忽然幫沈文心請假。

靳含霜卻又笑着說:“秘密。”

她說:“這是文心的秘密。”

那段時間沈文心心情沉悶,好像有什麽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

靳含霜在請假的前一天晚上,無意看到沈文心因為太累了躲在房裏偷偷地哭。

沈文心哭得時候還坐在書桌前寫卷子,一邊寫一邊雙肩顫抖,哭都不願意哭出聲。

她在門縫之間看見一個孩子無聲的脆弱。

她想起沈明海對這個孩子的要求,想起這個孩子肩上的重擔,她覺得好沉,是她這個成年人都難以肩負的沉。

于是,她有了一點勇氣。

先休息吧。

休息好了再說吧。

成績很重要,身心的健康也很重要啊……

沈文心和路雲舒在對方面前都是很要面子的,她就不把這事告訴路雲舒了,給她家文心留個面子。

靳含霜不說,路雲舒也不會追問。

“你和沈文心的關系真的很好。”

“當然,”靳含霜笑了起來,“我們家文心可是說了要給我當養老保險的。”

橘黃色的燈落在她臉上,映亮她燦爛的眉眼。

依舊美麗,仍舊動人。

路雲舒溫柔彎眸,忽然說了一句:“你這次沒有說我越界了。”

靳含霜應了一句:“嗯。”

她眉目彎彎,語氣豁達:“不是說了做朋友嘛。”

路雲舒聞言,心花跟着綻放。

雖然不是她最期待的那個關系,但是能聽到靳含霜這麽說,她還是很高興。

又高興又忍不住得寸進尺。

“我們以後沒事時也可以多出來見面。”

“嗯?”

“朋友見面,一起出門逛逛,有什麽不對嗎?”

好正經,好理所應當,好無法反駁。

靳含霜忍不住笑了:“對,很對,就這麽說好了。”

靳含霜答應了。

路雲舒雙眸彎成月牙。

皎月高懸,夜風吹過樹梢。

風和月色在她們的頭頂沙沙作響,像她們曾經并肩坐着看星星的每一個夜晚。

但這一次,她們靠近了一點點。

“就這麽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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