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第24章 24

靳含霜變得更安靜了。

她獨自坐在吧臺, 果汁換成了酒,手裏攥着路雲舒送她的耳環,沒有再戴上。

秦妙琳常年不在A市, 對沈家和路家的關系并不了解, 她只拿錢設計, 按客戶要求工作。

确認完耳環,她們互相留了個聯系方式後, 秦妙琳便離開了。

秦妙琳說,那位客戶很早就找到她定制耳環。

秦妙琳還說, 這對耳環要送給那位客戶很重要的人。

不是随手挑選,是珍貴的,準備了很久很久一直等着送給她的禮物。

她對路雲舒來說……很重要。

又一杯酒空了。

以往出現過的每一種猜疑又爬上心頭展示在她眼前, 這次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依舊沉默。

手裏的耳環好像在發燙,快叫她握不住了。

桌上的手機發出振動。

靳含霜低頭瞥了一眼——是路雲舒。

好巧,又是路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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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雲舒]:在忙嗎?

靳含霜回複:[什麽事?]

[路雲舒]:沒事

[路雲舒]: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出來喝點什麽

靳含霜給手上的空杯拍了一張, 發過去。

路雲舒回複得很快, 就像一直在等她:[和朋友在一起?]

[朋友的聚會。]

[哦。

[又有美女?]

靳含霜看着這四個字沒來由地笑了一下。

路雲舒好在乎。

她怎麽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路雲舒總是很在乎這件事呢?

路雲舒究竟想做什麽?

[靳含霜]:有,很多

路雲舒沒有立馬回話了。

[靳含霜]:怎麽不說話了?

[路雲舒]:不知道該說什麽

[靳含霜]:為什麽

[路雲舒]:你說過不會忘記我,我在相信你

路雲舒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種事, 畢竟她們說的信任從來都不是同一件事。

靳含霜把她當朋友。

她卻從來都不止把靳含霜當朋友。

她究竟什麽時候才可以正大光明地對她說:別去見她們, 也看看我。

靳含霜沒有回複。

路雲舒安靜地等着, 指尖往下劃, 靜靜地翻閱着她們的聊天記錄。

她又點開那張空杯照片。

黑色吧臺上搭着一只手,白色的冰紋玻璃杯被握在手裏。

燈光下,五指修長秀氣, 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很好看。

杯子裏也空了, 看不出曾經裝着果汁還是酒。

她也看不出靳含霜現在在想着什麽。

下一秒,靳含霜回複了:

[要見一面嗎?]

靳含霜從代駕手裏接過車鑰匙,付完錢,轉身走向公園,而後沿着石板路一直往裏走。

這是一個小公園,有音樂噴泉,挺好看的。

她也不知道該約路雲舒去哪裏見面了。

去哪都好像不合适,随便找個能坐着聊天,能呼吸新鮮空氣的地方就行了。

沒過多久,她看見路雲舒了。

路雲舒站在燈光下,衣着輕便舒适,綁了個低馬尾,一縷長發落在臉頰旁,眼鏡還是那副眼鏡。

很素的一身打扮,但身姿挺拔優雅,還是人群中的焦點。

可是她的表情冷冷的,淡淡的,就像是在拒絕別人靠近。

下一秒,這份冷漠轉瞬即逝,明麗如花開的笑意取而代之——她看見她了。

“含霜。”

靳含霜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自己。

她看見她忽然湊近自己,鼻尖輕嗅,真像只小狗。

“喝酒了?”

“嗯。”

“怎麽過來的?”

“代駕。”

“好。喝了多少?”

“兩杯。”

“怎麽不叫我過去接你?”

靳含霜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路遠,不敢辛苦我們路總。”

“不辛苦,”路雲舒反駁得一本正經,“你的事是應該的。”

靳含霜啞然了。

這麽明顯,明明就這麽明顯……偏偏她以前不敢想,偏偏她總是把她當小孩看,什麽也不敢深想。

“怎麽忽然想找我出門,不找你喜歡的人嗎?”

“她……在忙。”

“忙什麽?”

“工作。”

“是嗎。”

聽不出來什麽感情的兩個字。

靳含霜繼續擡腳往裏走。

路雲舒跟上她的腳步。

倆人沉默地并肩同行。

很快沉默被打碎,又是路雲舒先主動開口:“你怎麽了?”

“嗯?”

“你好像有心事。”

“這麽明顯嗎?”靳含霜的聲音帶着笑。

“發生什麽事了嗎?”路雲舒滿臉都是擔心。

靳含霜又沖她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靳含霜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了。

她變了很多。

第一次意識到路雲舒可能喜歡自己時,她是慌亂的,是不敢置信的,但也是果斷的。

今天再次意識到路雲舒可能喜歡自己時,她不慌了,卻也茫然了——她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了。

算了,一個一個來吧。

從确認開始。

路雲舒很安靜地陪在她身邊,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

她很擔心她,但也明白不要追問別人心事的道理。

于是她就安靜地陪着,就在她身邊,只要她開口,她便會聽見。

然後她就看見靳含霜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今天聚會我遇見一個人,知道了一件事,這件事讓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

靳含霜看着路雲舒的眼睛。

“你想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靳含霜神情難得認真,路雲舒也被感染得眉目肅然,心情莫名緊張又好奇。

風吹過來,空氣裏有青草的味道,就像要下雨了。

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啓聲問:“是誰?”

“秦妙琳。”

靳含霜的聲音落下,毫無猶豫。

“一位私人訂制珠寶設計師。”

路雲舒美目微微張大,心髒驟然緊随一瞬。

靳含霜明白了。

“你果然認識她。”

她不自覺逼近一步:“如果我現在再問你,你喜歡的人是誰,你要怎麽回答我?”

沉默在她們之間徘徊。

她看見路雲舒張開嘴,還沒聽見她的聲音,臉上忽然落下一滴水。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路雲舒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先躲雨。”

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這該死的天氣居然又開始下雨了。

她們跑到一個樓道口裏,雨勢被擋在外頭。

這裏沒有別人,只有她們。

倆人或多或少都淋了些雨。

靳含霜想起往樓道口跑時,路雲舒短暫地松開了她的手,擡手擋在她頭上,幾乎是一路護着她跑過來。

在看見沒人的遮雨的樓道口時,路雲舒才重新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往這邊跑。

所以,她們的手還牽着。

牽得好緊。

靳含霜抽回手。

路雲舒握得更緊了。

嘈雜的雨聲裏,靳含霜耳邊傳來屬于路雲舒的聲音:“……是你。”

她們目光在白色的燈光下碰撞。

靳含霜看見路雲舒眼底的光很明亮,像應該出現在天上的星星。

“我喜歡的人是你,靳含霜。”

靳含霜倍感詫異。

哪怕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從路雲舒嘴裏出來時,她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怎麽會……怎麽會是她呢?

靳含霜定目看着路雲舒,滿眼審視:“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你把我當小孩看,把我的話都當玩笑話。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讨你歡心。”

路雲舒沒有躲避她銳利的目光。

“也因為害怕,害怕一開始告白就會被你拒絕,連留在你身邊的機會都沒有,怕我又只能看着你和別人在一起。

“含霜,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靠近你,我不想再忍下去了……”

沈明海在世時,她不敢輕舉妄動。

不是不敢,而是怕沈明海遷怒靳含霜。

有沈明海在,靳含霜根本不會和她有太多的來往,除非她們再次脫離沈明海的視線,就像她上學時那般。

可是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把這份喜歡藏一輩子。

說不定那天就忍不住了。

說不定那天就會勇敢無畏地出現在靳含霜面前,說喜歡,問她願不願意跟她走。

她會比沈家對她更好。

她會更愛她。

如果她願意愛她,如果她願意分給她一點愛,就更好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她忍不住,沈明海就先因病去世了。

和她爸一樣。

路家和沈家最互看不順眼的兩個人都不在了。

人生真是生死無常……

而現在,她就站在靳含霜面前。

無遮無掩,所有的心思都明确,甚至更大膽了。

她終于可以直抒愛意,不用再找任何借口躲躲藏藏。

她再度握緊靳含霜的手。

她要她看見她,明明白白的她,愛她的她,不再是小孩的她。

“含霜,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小孩,我清楚我在做什麽。

“我喜歡你,比任何人都喜歡你,也比任何人都想得到你的喜歡。

“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她沒聽見靳含霜的回話。

靳含霜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錯愕又沉默。

淅淅瀝瀝的雨拍打萬物,噼裏啪啦砸在無措的枝葉上,發出一陣一陣的悶響,就像在敲打路雲舒的心。

被雨淋着,被風吹着,無措地搖曳,等待審判的心。

她們在雨夜裏僵持着,因為她的喜歡。

終于,靳含霜動了。

她決絕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該是我。”

說完她往外走。

她要走,離開這,至少不要再和路雲舒待在一起——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了。

路雲舒的手卻追了上來,拉住她:“含霜,還在下雨!”

靳含霜甩開她的手:“別管我,不要追上來。”

她轉身沖入雨幕,淋着雨,毫無留戀地匆匆離開。

卻在某一個瞬間,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路雲舒站在原地,淋着雨。

她真的沒有追上來。

她一直都很聽她的話。

靳含霜回家了。

換掉淋濕的衣服,呆坐了一會後才又進去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清醒許多。

而後倒了杯酒,坐在沙發裏發呆。

滿腦子都是今晚的事。

路雲舒喜歡她……

可是路雲舒怎麽會喜歡她呢??

她不能理解。

她也不能理解自己。

腦海中閃過路雲舒請求她考慮自己的畫面。

那個時候,她明明是要拒絕的。

明明是要說“不行”、“不可以”、“我們沒有可能”、怎麽說出口又成了“不該是我”?

她明明應該很果斷地拒絕她……

緊跟着,她又想起回頭望見的那一幕。

路雲舒立在雨中看着她,孤零零的,可憐兮兮的。

靳含霜心裏頭有那麽一塊地方,因為這一幕,無知無覺地軟了下去。

她靠着椅背,仰着臉,重重吐出一口氣,閉上眼。

還是有點煩。

越想起這個畫面就越煩。

不是煩路雲舒,而是煩自己。

她甩開了路雲舒的手。

她的語氣好冷。

她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對路雲舒發脾氣——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也不對,她是有點氣她的。

怎麽可以編出那樣的借口騙她。

怎麽可以……哦,她說怕被她拒絕。

“啧……”

靳含霜根本沒辦法反駁這個理由。

如果路雲舒一開始就說喜歡,她的确會拒絕,毫不猶豫的。

她一開始就不該把路雲舒在酒會上說的話當玩笑,路雲舒也應該一開始就跟她告白,那樣事情都簡單了,哪還會有現在這個情況?

哪還會有什麽可憐兮兮的路雲舒,路小狗……

靳含霜睜開眼。

她又想到路雲舒孤零零站在雨裏看她的畫面了。

該死的,她現在腦子裏全是這個場景。

煩死了,路雲舒可憐死了!

她怎麽可以在她這裏這麽可憐!!

“嗡。”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靳含霜挪動腦袋,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後緩慢起身,放下酒杯,拿起手機。

解開屏幕。

——又是路雲舒。

來不及了,消息已經蹦出來了。

[路雲舒]:為什麽不該是你?

來不及了,手指已經點進去了。

[路雲舒]: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路雲舒]:就因為我姓路?

[路雲舒]:這不公平

[路雲舒]:含霜,這不公平

沉默了一分鐘後——

[路雲舒]:可我還是很喜歡你,還是想繼續喜歡你

一連幾條信息,就像她對她的感情,只有單向,沒有回應。

[路雲舒]:說說話吧好不好?

[路雲舒]:姐姐,理理我

看見最後一句話,靳含霜眉頭微蹙,神情中隐有不忍,腦海中路雲舒立在雨裏的畫面更深刻了。

她沉默了。

手指頭在屏幕上動了動,最後熄滅了屏幕,手機被丢到一旁。

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路雲舒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靳含霜的消息。

她好像被冷處理了。

看啊,果然她一旦知道她的心意就會立馬躲開她。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別的妹妹可以,路雲舒就不可以?

她就這麽讓她難以接受嗎……

路雲舒坐在車裏看着手機,眼裏暗淡無光。

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就和這份感情在靳含霜面前一樣,狼狽得要命。

小群裏的消息不斷。

樂悠她們在安慰她。

[範佳]:沒事啦,還有我們呢

[樂悠]:是的是的,還有我們!我們這就連夜坐飛機回去陪你!

[肖繁繁]:在哪呢?我過去陪你

[路雲舒]:沒關系

[路雲舒]: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樂悠]:好吧,有事就直接給我們打電話哦

[範佳]:音量已經開到最大聲了,絕對不會錯過!

[肖繁繁]:想找人陪随時喊我,一直都在呢

路雲舒看着她們的安慰,低落的心稍稍得到安撫。

她沒有喪氣,至少還沒有放棄。

因為靳含霜還沒删掉她,也沒有拉黑她。

這已經很好了。

起碼她說的話,靳含霜還能看見……只是不想回她而已。

能看見就已經很好了。

能大大方方地說出我喜歡你就已經很好了。

她不會放棄的。

“阿嚏。”

在此之前她得先回家把濕衣服換了。

……

第二天了,靳含霜拿起手機。

她和路雲舒的聊天框凝固在昨夜最後一條。

路雲舒沒有再給她發來任何一條信息,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不敢再打攪她。

總之,很安靜。

風平浪靜得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沒有昨天那場雨,路雲舒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靳含霜放下手機,表情平靜。

她轉頭去做自己的事情,收拾昨天的衣服還有包包。

昨天回來之後沒什麽心情,東西亂七八糟地丢在衣帽間裏,還沒收拾。

結果就從包裏翻出路雲舒送給她的耳環。

特別定制,獨一無二的耳環。

“……”

昨天忘記還給路雲舒了。

再往裏掏掏。

路雲舒送她的發圈。

“……”

真服了。

她的生活裏怎麽到處都是路雲舒的痕跡?

靳含霜沉默了一會後把耳環放回盒子裏,妥帖放好。

她得把這個還回去。

回頭找人保養一下,要嶄新如初地還回去。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事情她也給杜夢瑩說得差不多了。

她收拾東西一半時,杜夢瑩忽然發消息過來問她昨天怎麽走那麽快,後面發消息給她她也不理人。

她幹脆甩了個電話過去,邊收拾邊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杜夢瑩在電話那頭直拍大腿:“我去,我就說她真的對你有意思!”

“啧,這是現在的重點嗎?”

“哈哈,不是嗎?”

“不是,現在的重點是我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還用想嗎,你上次不就有答案了?”

“什麽?”

“拒絕啊。”

“……”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

靳含霜手上的動作一停,人也跟着沉默了。

這話是她說的沒錯,但現在……哎呀,不行,路雲舒那副可憐樣又出現在她腦子裏了!

杜夢瑩見電話裏頭一陣沉默,眯起眼調侃道:“不會吧,我們沈太太不會是舍不得了吧……”

“別亂說話。”

靳含霜第一時間否定。

“我現在真怕了你這張嘴了。”

“哈哈哈哈——”

杜夢瑩樂得不行。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

“就……”

靳含霜一屁股坐下,煩躁地撓了撓頭。

“唉——我覺得她可憐。”

杜夢瑩點頭:“嗯,是可憐。

“剛跟你告白完就被你丢在雨裏,啧,好可憐。”

“……”

想到這個,靳含霜忽然沒個好氣。

“她難道是豬嗎,不會自己躲雨?”

靳含霜:“挂了,先不說了。”

她真挂了。

越說她越覺得路雲舒可憐,滿腦袋的可憐小狗,這樣不行,不利于她拒絕路雲舒。

東西都收拾完了,沒事幹了。

靳含霜坐着刷朋友圈。

刷着刷着,她又刷到路雲舒了。

“……”

路雲舒就發了一張圖。

圖上有一只白皙的手,手背上紮着針,貼着輸液貼,針連着輸液管……

靳含霜愣了一下。

她生病了?

路雲舒感冒發燒了。

昨晚淋了雨,回去着了涼,醒來就成這樣了。

現在被姑姑按在醫院裏老實打針。

饒是如此,路雲舒還想着靳含霜。

第一次往朋友圈裏發了打針的照片。

然後第不知道多少次守着靳含霜的聊天框,期待一個回複。

她會看到嗎?

看到後會不會出于那麽一點同情願意和她說話呢?

她現在沒別的奢求,僅僅是想和她說話而已。

含霜,理理我吧……

“咳咳……”

剛咳完就有一只手輕輕貼在她額頭上。

她擡起頭,一個穿着職業裝的短發中年女人站在她面前。

女人眉目間滿是擔憂——她的姑姑,路芳如。

路芳如探完侄女額頭的溫度,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麽樣,還難受嗎?困不困?要不要睡一覺?”

路雲舒搖了搖頭,說出來的話鼻音都變重了:“沒事,現在好很多了……姑姑你回公司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路芳如嘆了口氣:“你這樣我還怎麽放心回去。”

她看了眼手機:“這樣,等你姑父趕過來照顧你我再回去。

“他給你買粥去了,你最喜歡吃的那家,到時候吃點,不可以餓着,知道嗎?

“還有別的想吃的嗎?讓姑父都給你買來。”

路雲舒虛弱地笑着搖搖頭:“粥就夠了。”

路芳如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乖乖打針,姑姑去給你拿藥,有事給我電話。”

路雲舒輕輕點頭。

路芳如離開了。

路雲舒将手機輕輕翻過來。

沒消息。

靳含霜還是沒有給她發消息。

哪怕是一個标點符號。

路雲舒垂下眉眼,聲音很輕地嘆出一口氣。

她又主動了一下。

[含霜,我生病了,很難受]

靳含霜還是沒回複。

靳含霜把手機甩到一旁。

她在輸入框裏删删打打,合心意的話一句也打不出來。

不知道說什麽。

說什麽都不合适。

沒有立場。

路雲舒也不缺人關心,就這樣吧,別讓這個關系變得更糟糕了。

靳含霜站起身,又忍不住瞟了一眼被丢在沙發上的手機。

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真煩啊。

但凡沒有這段時間的相處。

但凡路雲舒從一開始就說喜歡,她一定可以很果斷地拒絕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覺得她可憐而連拉黑都做不到。

但凡,路雲舒不是路雲舒。

……

路雲舒生病的這幾天發朋友圈比以往都要勤快。

靳含霜每次打開朋友圈都會被迫追更。

她看見她說晚上睡覺咳醒了。

她看見她說感覺好多了,

她看見她說鼻子好塞,什麽味都聞不着了。

她還看見她說藥有點苦,不喜歡吃。

看到這條朋友圈時,靳含霜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

怎麽這麽大個人了還怕吃藥啊?

靳含霜就笑了一聲,笑完立馬就不笑了。

她反應過來了。

笑什麽笑,這有什麽好笑的?

誰家好人生病打針吃藥還在朋友圈開連載?

這小孩肯定是故意的。

不許笑了靳含霜。

然後她就這麽一臉嚴肅地刷完了接下來的朋友圈。

刷完之後,她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好笑。

她已經不明白自己最近在做什麽了。

一邊不知道該怎麽應對路雲舒的喜歡,想要拒絕,一邊又總是會想起她可憐的模樣,還會跟自己暗暗較勁。

我究竟想做什麽啊……

靳含霜心情複雜地放下手機,開始看着窗外發呆。

幾天後,路雲舒的朋友圈病期連載日記沒了。

朋友圈裏也沒有發別的東西。

就像忽然消失了似的。

靳含霜刷朋友圈時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見路雲舒時,心莫名沉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

大概是病好了吧。

病好了就不用再發朋友圈了,想來那可能也不是發給她一個人看。

給家裏人看,給朋友看,給每一個會關心她的人看。

挺好的,病好了就別折騰這有的沒的了。

随後,靳含霜點開秦曉柳的微信,發過去一句:[是時候給我介紹女朋友了。]

[秦曉柳]:哦?開竅了?

[秦曉柳]:昨天不還跟我說沒心思交朋友呢

[靳含霜]:睡了一覺後有心思了

有了女朋友後,她肯定就不會再關注路雲舒的事情。

結果晚上她剛下樓準備去附近的公園溜溜彎時,就在自家小區門口遇到路雲舒了。

路雲舒依舊穿着輕便的衣服,綁着低馬尾,戴着金絲眼鏡,一如那天晚上。

如果她臉上沒有戴着一個白色口罩就更像了。

意外的碰面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路雲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

她收起手機,欣喜地迎上前來,走到靳含霜的面前,很乖很乖地喊了一聲:“姐姐。”

還有點鼻音。

“你感冒沒好全啊。”

靳含霜脫口而出。

而後一愣,抿緊了唇。

路雲舒聽見這話,眼中瞬間蕩開笑意,态度依舊很乖巧:“好很多了,已經可以工作了。

“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靳含霜皺着眉頭看她,沒說話。

路雲舒又道:“好得差不多我就來見你了。

“我剛才準備給你發消息,沒想到你先下來了,好巧,好開心。”

她說開心時,眼睛彎彎的。

她因她而産生的每一絲波瀾,都情真意切。

“……”

靳含霜看她這模樣卻怎麽看怎麽可憐。

都這樣了,又何必來找她呢?

又何必讓她看見她這副模樣呢……

“找我做什麽。”

她終究還是說話了。

“含霜,我很想你。”

“……”

靳含霜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的話她以前也聽過,撒嬌的、可憐的、欣喜的、埋怨的……她聽過無數次。

路雲舒這個模樣她也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可就是不一樣。

因為是路雲舒,什麽都不一樣。

她嘆出無奈的一口氣,轉身:“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上樓坐會吧,免得等會又下雨給你淋病了,我擔待不起。”

這是靳含霜第一次帶路雲舒回家。

她給路雲舒倒了杯溫水暖手,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

她看了眼已經摘掉口罩的路雲舒,精氣神是沒有從前那麽好了。

她忽然想起沈文心。

沈文心感冒發燒才好,轉頭這個又病上了。

難道這倆手裏有根感冒發燒接力棒不成?

她想說點什麽,忍不住了。

不合适的話就不要說了。

“大晚上過來有什麽事嗎?”

好明知故問的一句話。

路雲舒說:“我想見你,含霜。

“我應該病好了再來找你,但我忍不住。”

靳含霜的回複淡淡的:“你不該想。”

和那天晚上一樣的拒絕。

“我做不到。”

她看着靳含霜的眼睛,語氣無比堅定。

“含霜,我做不到。”

“我不明白,”靳含霜說,“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我也不明白。”

“?”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

愛情總是這樣,總能叫人意想不到。

靳含霜皺眉:“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路雲舒又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無從确認自己對靳含霜的喜歡究竟是從哪一分哪一秒開始的。

可能是在大學的某一天,或者更早之前。

那些時候,她總是期盼見到靳含霜,期盼和她單獨相處,哪怕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一起看星星。

後來,樂悠她們告訴她:“你這就叫喜歡。”

因為* 她不僅想見靳含霜,不僅想和她一起看星星,她還會在她們面前提起她。

有意的,無意的,很多次。

和沈文心的矛盾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對靳含霜的關注。

她們說,這就是喜歡。

路雲舒,你喜歡靳含霜,你完蛋啦!

完蛋了,喜歡死對頭的後媽,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完蛋了,可她還是很喜歡。

還是很想很想見她。

今天,她坐在喜歡的她面前,終于能坦誠地說這份愛意了。

靳含霜神色微訝。

她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怎麽會這樣?

她真的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那個人還是她。

為什麽愛情總是來得如此意外?

“我以前根本看不出來你喜歡我。”

“因為你總是把我當小孩。”

因為是孩子,所以孩子稍微靠近一點也沒關系。

孩子說要追求自己也是玩笑話。

什麽都可以被年齡這條界限擋在門外。

“……”

靳含霜啞然。

事實的确如此。

她不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把路雲舒的話當一回事嗎?

她還因為兩家的關系,無比篤定路雲舒不會喜歡自己,于是不論有多少奇怪的感覺,她都不願意往愛情這方面思索。

直到秦妙琳出現。

直到路雲舒親口承認:我喜歡你。

愛情……真的很喜歡捉弄人。

“以前看不出來也沒關系,”路雲舒說,“現在呢?

“我對你的喜歡,我的模樣,我的性格,我的所有,你都看到了嗎?”

炙熱洶湧的愛意暴露在靳含霜的眼前,殷殷期盼着、渴望着她。

靳含霜皺起了眉頭。

她又一次看見了,她對她的真情實意。

可是,可是……

靳含霜緩緩啓唇。

路雲舒就像是預料到她要說什麽一般,搶先道:“不要那麽快拒絕我,含霜。

“你明明也很關心我,我都看見了。”

靳含霜嗓子眼裏的話都卡了一下,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方正在輸入。”

路雲舒想起這件事,心情都好了很多,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這個狀态我看到好幾次了。”

在她打針的那天,她在微信上賣可憐等着靳含霜回複的時候。

靳含霜沒有回複,一個字也沒有。

可是靳含霜的狀态跳了很多次“對方正在輸入”。

雖然一個字的回複也沒有,可她還是看到了。

靳含霜并不是完全不想理她,她好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有點別扭的狀态。

靳含霜:“……”

微信能不能把這個狀态關了?

“所以你故意在朋友圈發那些東西?”

“你看見了?”

“你發出來不就讓人看的?”

路雲舒笑了一下,說:“是,給你一個人看的。”

靳含霜:“……?”

路雲舒語氣很溫柔,又一點小委屈:“我怕你不看我的消息才發朋友圈。

“我有點卑鄙,不想讓別人擔心,又特別想讓你擔心,哪怕只是同情一下我。”

靳含霜完全說不出來話了。

她在她這裏學的招式,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偏偏還用得這麽可憐……這麽招人心疼。

路雲舒放下水杯,靠近靳含霜,勇敢地握住她的手。

然後俯下身,将臉放在她的手心裏,像從前認錯一樣,目光盈盈地望着她。

“含霜,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可不可以別那麽快拒絕我,可不可以也給我一個追求你,讨你歡心的機會?

“求你,姐姐……”

溫柔又可憐的語調,漂亮又柔弱的模樣。

這些只對她一個人釋放。

靳含霜一瞬間就成了啞巴。

路雲舒大抵覺得這還不夠,又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蹙起眉尖,一派可憐地說:“我還在生病,含霜,我好難受……”

靳含霜:“……”

完了。

她連收回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路雲舒,你現在是在用我教你的招數來對付我?”

路雲舒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靳老師教得好。”

靳含霜:“……”

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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