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娘們心中的女神

水大嫂還覺得自己想出這個法子來,小姑子肯定欣然同意。

有了這個娃放在自己跟前,小姑子嫁得好,日後少不了給她貼補啊。

誰想到小姑子想也不想就拒了。

水大嫂有點傻眼,“可是,那,那……”

盛家可是有錢的大戶人家,小姑子就不怕生個來歷不明的娃被人時不時拿來說嘴?

水妍微微一笑,“大嫂,我好歹也救了盛四郎一條命,他既然來提親,又當着大家夥說出了待若親生的話,自然該是信得過的。”

那日城中混戰,盛四郎穿着綢衣,腰間系金三事兒,一看就是有錢人,那闖入城中的一隊倭人可不就把他認成了肥羊?上來一刀砍翻上手便搶……幸好盛四郎躲了下,沒砍中要害,砍中了肩頭,卻也深可入骨,血流滿身,若不是她瞧見,及時給止了血,盛四郎這條命還不一定能保得住,所以他知恩圖報,在她碰上麻煩時,伸出援手,她是心裏感激的。

水妍年方十七,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們都定親的定親,出嫁的出嫁,水家就一雙兒女,家境不富,勉強稱得上小康,兒女都養得嬌了,特別是女兒,總覺得沒個對頭的小夥兒來配,因此這婚事是高不成,低不就地耽誤了。水妍因為打小跟着外公學了門手藝,她天生似乎就喜歡這一行,心思全花在上頭,自然不似別家的姑娘漸漸長成後就有了小女兒家那些纏綿情思。

對于自己的婚事,水妍看得有些淡,反正爹娘也不會給她定個差的。至于她的想法嗎,只要成親以後,她還能接着做自己現下的事就好。

至于冷不丁地老天突然給她送了個娃,水妍也是先驚吓,後憂懼……等慢慢想開了居然還略有幾分期待!

盛四郎上門求親,當真是給她給水家解了圍,她在心裏是感激的。

至于說将來成親之後,盛四郎會不會後悔,轉變了态度,水妍也不很擔心。

反正這娃是老天賜給自己的,別人對娃好不好不要緊,她對自己的娃好就是。再不濟她掙的銀錢也夠養活母子倆了。存了這樣的心,這盛家的聘禮她自然是不會動的。

不過這些想頭,自然沒必要對大嫂說出來。

親姐妹之間尚且未必能同心,何況是沒什麽血脈親緣的嫂子?

水妍察言觀色,見大嫂眼神亂飄,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起身,去打開床頭自己的箱籠。

“大嫂,眼看着我再有十來日就要出嫁,這些日子我又是養傷,又是……,生生累了你,這個你拿着,買匹布自己做件衣裳,等盛家迎親時穿也好。”

水妍往水大嫂手裏放的是是一錠銀子,沉甸甸,涼茵茵,看份量,少說也有五兩!

水大嫂喜得眉眼放光,後牙根一咬就把銀子往前推,“哎呀呀,我當大嫂的出些力是該的,這怎麽好……你大哥要罵我哩!”

小姑子手裏竟有這麽些私房錢?

她在娘家時全家人累死累活一整年也見不着五兩銀子啊!

早知小姑子是個財主,當時小姑子受傷,她就該多在小姑子面前獻好,而不是應付差事地燒個水,熬個粥啦!早知有這麽些銀錢拿,讓她給小姑子洗腳都不在話下啊!

水妍了然一笑,輕輕推回去,“按禮數,我也該給你和大哥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的,只我如今不大方便,時間又緊,倒要勞嫂子費心了。”

她這嫂子,愛財如命,小心思也多,可卻是個好媳婦,對她哥上心,幹活勤快,又知道和個面上光,已經算過得去的了。

她這幾年也就攢下了二十來兩,昨兒她偷偷給了娘一半,這下就又出去了一半。

水大嫂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呀呀,不費心,不費心,我稍帶着手就做了。”

五兩銀子若買成綢布,都夠做十身衣裳都有的剩,更何況她早就看好的那秋家布鋪裏的應季棉綢布,三百文一匹,一兩銀子就能做兩身好衣裳,還能餘下料子給兩個老的做件馬甲呢……

手裏捏着這筆巨款,水大嫂這會兒哪還能淡定閑聊,匆匆忙忙道了幾句,有什麽活計直管尋她便借口出了小姑子的西廂房,回自己屋裏藏銀子不提。

水大娘坐在院裏房檐下,對着天光納鞋底子。

冷眼觑着兒媳婦這模樣,就知道必是從阿妍手裏得了好處了,嘴角撇了撇,也沒吱聲。

她家阿妍話不多可是主意正,想來是不會動聘禮的,再說那聘禮昨兒她就弄了兩把大銅鎖,把兩口箱子鎖得嚴絲兒合縫,就是阿妍自己也打不開……估摸着就是給了兒媳婦點私房錢。

“水大娘,阿妍可在家麽?”

耳聽得是個年輕姑娘家的聲音,水大娘放下鞋底去開了門,只見院門口站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上身穿件對襟桃花粉的绫子小襖,下系紗綠潞綢裙,腳上一雙墨色剪絨高低鞋兒,鬓插翠梅花钿,宮粉淡抹,朱唇輕點……這身齊整打扮,在福興坊的閨女裏頭,那當真是頭一份,把個略平常的人才也襯得耐看了許多。

這姑娘水大娘倒是認得,正是孫六姑家的二閨女孫梅蕊。

水大娘略有些躊躇,不光為了孫六姑前幾天才說過自家阿妍的難聽話,還因為,這孫家二閨女,在福興坊的名頭着實不怎麽地,雖只有三分人才,卻生了個美貌佳人的心,一門心思地想嫁到富貴人家去,有那麽一半回,都差點教她如了願嫁給縣丞家侄子做第四房小妾,可惜眼瞅着那侄子放了話,要擡人了,偏偏醉後失腳踩空了樓梯從高處墜下來,跌了個一命嗚呼。

後頭再有想娶孫梅蕊回去作妾的都息了心……怕被克啊!

後頭孫家娘們就把目光放到了安海城,一年怕沒有小半年都是在安海城孫家大女兒孫桃蕊家住的,但似乎也影綽綽地傳出些話來,說後頭這兩個小姨子跟姐夫怕是有些不清白,但畢竟遠在安海城,福興坊的人也沒親眼見過,就是背地裏傳傳罷了。

是以這樣的姑娘,打小跟自家阿妍也就是點頭認識,并沒多少來往,這冷不丁地上門來找,水大娘心裏還有點犯嘀咕。

孫梅蕊也不着惱,笑盈盈地舉起了手裏的小包袱,聲音脆甜,“水大娘,我聽說阿妍要出嫁了,我在家裏繡了一對枕巾,送給阿妍作賀禮的。”

家有喜事,賀客上門,水大娘再犯嘀咕也不能不讓進,只得擠出笑容,把孫梅蕊讓進院裏,又喚了聲阿妍。

“阿妍,孫家二丫來了,還不快出來……”

水妍一閃身從西廂房出來,杏眸帶笑,未語先福,“孫家姐姐……”

她心裏其實跟水大娘一般地犯疑,雖都是街裏街坊的,年紀也只相差着一兩歲,可不是一路人,從來沒怎麽打過交道,頂多路上見了點頭招呼而已。怎麽就突然上門送賀禮這麽親熱來了?

水大娘那一聲喚,水妍就知道娘是不想讓孫梅蕊進自己屋,她嫂子多進幾回她娘還要多瞧幾眼呢,更何況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

“阿妍妹妹,幾月不見,又标致了……當真像個新娘子了呢……”

孫梅蕊被讓到水家院子裏的石桌邊上坐着,倒也自在随意,拉着水妍的手說說笑笑,仿佛是打小就親密的小姐妹一般,又打開自己繡的枕巾讓水家人看,那一對白绫子枕巾上頭繡的是并蒂蓮花,雙魚嬉戲,繡得果然應時應景,生動鮮亮。

這般好活計,水大娘和跑來看熱鬧的水大嫂看都啧啧稱奇。

孫梅蕊卻拉着水妍的手,說起安海城風物人情,頭頭是道。

“……我大姐夫家就在珠市街,那條街上有個珠市,裏頭好些賣珠寶首飾的,還有外洋的商販,長得稀奇古怪的,等将來你和盛四郎來了安海城,咱們一道去珠市去逛……”

孫梅蕊說得繪聲繪色,沒把水妍吸引住,倒是水大嫂聽得豔羨不已。

“竟是那般熱鬧?豈不是天天都如趕大集一般?”

孫梅蕊發一聲笑,拿帕子捂着唇道,“比天天趕大集還熱鬧百倍哩!那珠市街過去就是定海侯府,每到年節或是定海侯壽辰,還要向外灑花錢和糧餅點心,那才叫人山人海哩!”

說起定海侯府,水家姑嫂婆三人都現出崇敬之色。

水大娘驚訝道,“定海侯府邊上?哎呀,那你姐夫家可真是有福氣……”

水大嫂也跟着連連點頭。

本朝雖是男尊女卑,但沿海一帶風俗又有不同。

幾乎家家有兩道牌位要拜,一位是海神娘娘,另一位便是定海侯了。

海神娘娘那是五百年前成神的女子,能保佑出海漁民平平安安,風調雨順。

而定海侯則是二十年前,帶着郦家軍将沿海一帶從兇殘海寇手裏奪回來,又擊敗各國海賊,守疆安民的女英雄,因着這兩位不凡的女子,這海邊城池村落裏的女子,在家裏說話都比中原的響亮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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