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大學城附近的夜宵攤, 總是人滿為患,坐滿了人。

明明周身熱熱鬧鬧,歡聲笑語。

鐘吟卻全然感覺不到, 神思不屬的, 不等易忱過來, 便已經大步來到他近前。

對上她清泠泠的視線,易忱将手機插回口袋,立刻就要去撈她的手, 挑眉:“怎麽還跟過來了, 就這麽離不得你對象?”

鐘吟撇開他的手。易忱愣了下, 轉而又去攬她的肩, 還是被她側身避開。

察覺些許不對勁兒, 易忱面上的散漫緩緩褪去。

撓撓臉。

腦中飛速運轉, 有些不得其解。不是,他最近也沒幹什麽啊?

他又低頭, 朝她看一眼。

不知什麽時候,她漂亮的眼眸染上一層水光, 長長的眼睫也撲簌着, 一副要哭不哭的神色。

易忱吓一跳,霎時就慌了神。

“怎麽了?”他立刻去抱她,低頭擦她的眼角, “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儲成星那——”

“不是!”鐘吟低頭輕吸一下鼻子。

周身人多,太多的話無法說出口。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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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忱心跳了跳, 舔舔唇:“你是說回...景城國際?”

不等鐘吟回答, 他便立刻接話:“行, 走,立刻回家, 我去和顧旻他們說——”

卻被她打斷:“現在就回去。”

雖然察覺她不對勁,但“回家”兩個字也足夠讓易忱飄飄然,全身都發起熱。

再不廢話,攬過鐘吟就往路邊去。

這頭顧旻等了半天,剛想去找易忱,手機便嗡嗡兩聲。

點開一看。

他哥帶着鐘吟二人說遁就遁,還讓他和郭陶把儲成星這個醉鬼給帶回去安置好。

靠。

“……”

半個月沒回這邊,家裏還維持着走前的樣子。

鐘吟被掀起的情緒也在趕來的路程中逐漸冷靜,斟酌着要說的話。

一擡眼。

正對上易忱晶亮的雙眼,漆黑瞳眸裏藏着隐秘不發t的灼熱,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麽顏色廢料。

鐘吟剩下的那點兒憂愁情緒,幾乎要被他趕得一幹二淨。

輕輕拍了拍身側,讓他坐過來。

他便立刻湊近,半邊身體和她相貼。

渾身溫度滾燙。

鐘吟平視他:“我接下來問你的話,你老實回答我。”

“問呗,”他漫不經心地把玩她手指,“我對你還能有什麽秘——”

不等他說完,鐘吟已經開口:“上次馮世傑和你說了什麽。”

易忱後面的話自動消了音。呆呆看着她,直接傻了眼。

全身的溫度也冷了一半。

“那麽久了,”着急忙慌錯開眼,“我哪記得。”

“而且你提那人渣做...”

“易忱。”鐘吟嗓音很平靜,“和我說實話。”

易忱撓撓臉,眼睛悄悄打量她,又挪開。

咬牙:“是不是儲成星和你說了什麽?”

這個嘴沒把門的傻叉。

他心中暗罵。

鐘吟表情淡淡:“我數三下,你再不說,我立刻就走。”

“……”

易忱無可奈何。煩躁地捋了把頭發,深吸口氣,慢騰騰道:“那人渣是說了,行業內封殺我。”

幾秒後,他又補充:“但這種人的話你別信,百分之九十就是吹牛逼...诶,”他突然卡頓,怔忪地看着從鐘吟眼眶滾落的透明水珠。

易忱見過她哭過幾次。

委屈,傷心,崩潰,感動,種種有之。

這次掉的最為安靜,卻重重滴落到了他心尖。

直接将他砸懵了過去。

易忱着急忙慌地擡起她臉頰,去給她擦眼淚。指腹蹭過,但卻越擦越多起來。

她抱住他脖頸,顫着肩,就這樣在他懷中,無聲輕泣。

“阿忱。”鐘吟頭抵着他,輕聲說,“是我,我拖累了你。”

沒有遇見她之前,他還是那個張揚不可一世的易忱,怎麽會有這麽多破爛事。

易忱渾身半麻半僵地,大腦幾乎被她給哭到死機。

驟然聽到這話,他不知所措。低頭胡亂吻着她臉上的淚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拖不拖累的,有你沒你我都遲早要被人收拾。”

鐘吟情緒又被他三言兩語說崩盤。

又酸澀又想笑,五味雜陳,伸手打他肩膀。

易忱順勢握住她手。

“我今晚還在想,”鐘吟輕輕吸了下鼻子,悶聲道,“要是咱倆沒遇到,你也就不會這麽倒黴...”

易忱一聽,立刻就急了,不滿地擡起她下巴,咬她臉頰:“鐘吟,你再說一句試試?”

鐘吟垂下頭,不再吭聲。

易忱那點兒旖旎心思,是徹底被她給哭沒了。雙臂一擡,将人面對面抱在大腿。

她個兒在女生裏算是高挑,但骨架小,渾身也豐盈得恰到好處,這樣嵌在懷裏,小小一只,軟得不成樣。

他罵人戰無不勝,輪到哄人時,就沒了轍。

“鐘吟,你聽着。”

“馮世傑被打進醫院,是他活該;同樣,我遇着這破事兒,也自認倒黴。誰讓我做事兒不過腦子。”

“無論如何,這事兒都和你沒關系。”

“你要做的,就是鼓勵和支持你對象。”

鐘吟擡眸,怔怔看向他。

“比如。”他拖長音調。

揚揚眉:“現在親他一下。”

鐘吟輕輕笑了。捧住他臉,眼中波光粼粼,湊近,在他唇上親一下。

她心緒很複雜。

原本還想安慰易忱,如今倒是反過來,讓他看了笑話。

“阿忱,”她低語,“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易忱聽得勾起唇角。

那點兒混賬的心思又冒了出來。

“可別光說不做假把戲,”

拉住她的手往下,直直按在那處,極盡惡劣,“不如現在幫幫小易呗。”

“……”

那天之後。

易忱和儲成星便真的有模有樣地倒騰起來。

還致力于拉人入夥,儲成星便在社團四方打聽,随後輾轉要到個研究生學長的聯系方式,名劉信玮。

據說這個劉學長,本科就在大廠實習,參與過現世面上一個爆款手游的開發,對運營發行方面也頗有經驗。

劉信玮是個溫吞不善拒絕人的性格。

被這不知從哪冒出的兩個中二青年圍追堵截,被他們滿嘴“振興3A,舍我其誰”的口號給洗了腦,莫名其妙就被拖着入了夥。

當然。他不過是沒有打擊他們。

就他們三個人,做做小程序游戲就得了,還3A,這不白日做夢嗎。

“我們也沒想着一來就3A啊,”儲成星讪笑,“從小做大嘛。誰還不能有個夢想了?”

目前他們的思路是多做點一口價的小游戲,積累資金。

三個人都有技術。但易忱自己清楚他的德行,沒和人好好打交道的耐心,儲成星的情商也和智商成反比。只有劉信玮能推出去面向客戶做宣傳。

所以必須把人忽悠進來,牢牢拴着。

十月,易忱用那筆教授贊助的資金,自己又貼了身上百分之八十的錢,儲成星,劉信玮也拿出省下的生活費,甚至顧旻,鐘吟也象征性地投了五千塊。

幾人四方跑手續,成立了一家公司。

在公司的取名問題上,還儀式性地開了一場“股東大會。”

最終。

[啓點科技]以高票勝出。

啓,思考。

啓點又是起點。警示常懷思考,莫忘來時路。

公司成立後。儲成星向導員申請了換寝,直接搬到了易忱宿舍,也就是林弈年原來的位置。

林弈年還有些零散的閑物放在寝室,得知儲成星要搬過去,他抽時間回來寝室,搬了剩下的東西。

“不是哥們,”儲成星視線驚悚地滑過林弈年住過一年的書桌。桌上還工整幹淨的桌紙,書架一絲不茍的書籍,以及各種置物架裏整齊擺放的小物什,“你是收納師嗎?”

他又看了眼除了林弈年位置外,其餘三人亂七八糟的桌面。

草。

人和人的差別,比人和狗都大。

“這個桌紙你不喜歡就撕了,”林弈年邊将所有東西整理到箱子裏,邊囑咐,“這個椅子有點晃,你坐的時候要注意。”

“床上我安了個鈎子,可以放插板,充電也方便。”

儲成星點點頭。

他又四處晃了一圈,突然驚奇:“诶,你們宿舍還養花養草啊。”

幾人都朝陽臺看了眼,上面風信子開得正好,迎風舒展。

“哦那是年哥養的,”程岸說,“後來忱哥會幫着澆澆水,施肥,今年又開花了。”

林弈年朝着陽臺的花看了許久。

忽然道:“我能把花也帶走嗎?”

他說話時,沒看向別人,問的就是易忱。

後者滑鼠标的手指微頓,嗯了聲:“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謝謝。”林弈年道謝。

“拜拜啊哥們。”儲成星看着林弈年抱着箱子走出寝室的身影。

青年朝他颔首。

寝室幾人,包括易忱,都起身将他送到門口。

儲成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眸中再次露出不解。

說認真的,他對林弈年的印象是真的挺好。

溫和謙遜,還愛幹淨。

“唉。”

“嘆什麽氣啊兄弟。”程岸拍拍他肩膀。

“我還是納悶兒,”儲成星的情商再次掉線,“林哥人這麽好,鐘學姐到底為什麽和他分——唔。”

他的嘴巴被程岸一把捂住。

易忱靠着門,聽到這話,卻沒有一點就炸,神色也沒起什麽波瀾。

知道林弈年走到樓梯口,沖他揮了下手。

到這時,他才收視線,轉身走回座位。

路過儲成星時,易忱朝他看一眼。

“你非要知道的話,我回答你。”

“沒有別的,只因為我運氣好一點。”

林弈年那晚說的話,彼時他不能全然理解,如今跌落雲端,面向冷冰冰的現實,甚至兜裏都捉襟見肘時,才後知後覺。

的确應了林弈年所說。

在那樣的境遇裏,他也沒法做得更好。

除了寝室,易忱回景城國際那套房子的次數也多起來。

大多在周末,抽出整片的時間寫代碼,修bug。他過來,儲成星和劉信玮自然也過來,有時帶上顧旻二人。

故而,一到周末,房子裏就熱熱鬧鬧的一屋子人。

編程倒不是問題。

但現在的游戲都卷美工,一個合适的,水平足夠的畫師,打着燈籠也難找。

不然就是價格過高,他們暫時負擔不起。

于是儲成星又打起了身邊人的主意。他從軍訓以來,微信就被加爆了,各個學院都有,不乏美術學院的妹子。

易忱和劉信玮修bug的時候,儲成星就在旁邊和妹子聊天。

鐘吟端着果盤過來,低頭朝他屏幕看了眼。

念出聲:“姐姐,求求了?”

“噗。”顧旻接過鐘吟手中的果盤,鄙視地看儲成星一眼,“不是吧,你這麽不要臉。”

儲成星轉着手機,絲毫不臉紅t:“臉有什麽用?能畫畫嗎?”

郭陶咬了口西瓜:“你們要找美院的誰啊?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認識呢。”

“還在打聽,”儲成星聳肩,“是微博一個很有名氣的原畫師,畫風是我們認為最合适的,在我們學校,但不知道具體是誰。”

他們目前在做的還是二游。對美工的要求必不可少。

既然沒那麽多錢,只能從身邊校友薅羊毛了。

“诶!這姐姐回我了。”儲成星放下西瓜,擦了擦手,看手機,“她和我說這賬號是動畫專業大四的,言妮學姐?”

一片安靜中。

有人猛咳出聲,易忱一個西瓜籽嗆在喉裏,鐘吟吓一跳,忙遞杯水過去,另只手拍他背後:“你怎麽了?”

易忱擡頭灌水,眼神卻閃躲地錯開。

鐘吟坐到他身側,見他表情怪異,不免問:“你還好吧?”

“嘶。”郭陶的神色卻陷入思索中,“這名兒怎麽這麽耳熟啊,我好像在哪看過。”

“我靠。”她突然猛吸一口氣,朝易忱看去,“這不是前兩年和你論壇對罵——”

郭陶的聲音逐漸地低下來。

她話雖只說了一半,但在座幾人,也都基本猜出了怎麽一回事。

各自陷入漫長的沉默。

“不是吧。”儲成星臉色變換半晌,不可思議地看向易忱,“這位你也得罪過?”

“我草易忱你他媽到底惹了多少人。”他大罵出聲。

鐘吟其實對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只聽郭陶帶過幾句,不由看向易忱:“你當初和這個言學姐怎麽回事兒啊?”

易忱舌尖頂了頂上颚。

幾乎快笑了。

行。

老天這麽玩兒他。

一報還一報。

以前做的孽,現在就通通兌現是吧。

顧旻算是了解內情的。見他哥沒有阻止,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事情原委。

最後還看了眼鐘吟:“吟吟姐,你放心!我哥和那個學姐,絕對一點兒暧昧都沒有,純純是仇敵!”

一個論壇大罵他一千字的女生,鐘吟要還能覺得他們暧昧,那也是腦子有包。

“我放心的,”鐘吟嘴角抽着,氣得伸手掐了把易忱,“我對他得罪人的本事一向是佩服的。”

易忱被她掐得渾身一抖,急忙按住她手,包裹在掌心。

有些委屈:“她罵我你怎麽不管?”

儲成星呆滞着蹲在地上,一副“我他媽攤上這種隊友我完了的”表情。

劉信玮也發着呆。

他們的未來,一眼看得到頭。

“阿忱,你去和學姐道歉。”鐘吟看向易忱。

“我?”易忱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議,“和她道歉?!”

“你知道她當時和人打賭來套路我的行為有多惡劣嗎?要我稍微傻逼一點兒我都成她手下的玩物了。”

鐘吟其實能想象追求易忱的崩潰。

言妮當時也一定沒少吃癟,能論壇罵人,精神狀态肯定也岌岌可危了。

鐘吟:“你去不去?”

易忱垂下腦袋:“…去。”

晚上,送走所有人後。鐘吟按住易忱,威逼利誘:“說說看,你和這位學姐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還在生氣,一副擺爛的态度:“都是我的錯,我沒素質,我活該。”

鐘吟看得想笑。

伸手掐他的臉,“你不說是吧,不說我就當你們有什麽——”

“喂,”易忱當即被冒犯到,“你可別平白給我扣黑鍋啊,我堂堂正正,幹幹淨淨。”

“就談過你一個女朋友,也就親過你摸過…”

“行了!”鐘吟臉燙起來,“正經點兒。”

“你不說我怎麽幫你和人解除矛盾?”

易忱輕哼,慢騰騰說起這件丢人的事兒。

聽他斷斷續續說完,鐘吟半天沒有說話。

他擡起眉梢,冷笑:“說啊,剛剛不挺能說的。”

鐘吟氣勢也弱下來:“所以你一開始那麽對我,也只因為前車之鑒?”

“你自己說說,你做的那些事兒,我不該誤會嗎?”易忱越說越覺得憋屈,“你們一個個幹的是人事兒嗎?”

“我是什麽很好玩的玩物嗎?她是打賭,你是借我接近——”他深吸口氣,一把按下鐘吟的腰,氣得咬上她耳朵,“鐘吟,你就該賠我一輩子。”

“……”

被他反将一軍,鐘吟竟是無話可說。且不說易忱本來就自戀,她前期做的那些事兒,也的确有嘴說不清。

“好了好了,”眼瞧他情緒都快暴走,鐘吟連聲哄着,“對不起嘛,你換位想想,沒有這件事,咱們也走不到一塊兒,是吧。”

“放屁。”

易忱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沒這件事兒,咱倆早在一起了,床都不知道滾多少趟了。”

鐘吟看他,好笑道:“你哪來的自信?”

“我媽和你媽認識,”易忱将她往腿上抱了抱,低聲和她咬耳朵,“沒這些前車之鑒,我見你第一眼就會去追你,再加上咱媽撮合,咱倆就是天賜的緣分。”

鐘吟想了想。一時竟然覺得他說的沒毛病。

他要是打直球,嘴巴也不犯賤,憑她對他這張臉的好感,他若真來追,她可能真就答應了。

“是是是,”她揉了揉他發梢,輕笑,“天賜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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