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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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衢這番慷慨陳詞之後, 自覺表現良好,一定已在謝玦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自此以後, 其他備選人員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他自信擡頭, 舉手投足之間自帶一股由內而外的潇灑光彩, 結果, 卻看見謝玦正緊抿着唇,臉色十分不善地看着他。
那盯着他的目光, 就好像他是殿下的殺父仇人一般。
衛衢:?
不是,殿下,就算您對我哪裏不滿, 也不至于到殺人滅口的地步吧。
“衛衢。”聽到謝玦喚他,衛衢重新打起精神, “臣在。”
謝玦看着他,頓了頓, 聲音微沉:“說的很好。”
衛衢心中一喜,正要開口繼續發揮,緊接着, 便又聽到了一句:“下次不許再說了。”
衛衢:……
謝玦端起茶盞,用指尖輕敲着瑩潤的瓷面外壁, 發出清脆的聲音,一聲聲響在空曠的室內,也響在衛衢的心裏。
忽然, 他低啞出聲道:“衛衢,你最近是不是比較閑?”
衛衢愣了一下:“還好啊, 怎麽了,殿下?”
謝玦仔細端詳了他一遍, 面上染上一層意味不明的神色:“孤突然想起,你今年确實也是老大不小了,婚事還未有着落吧?也是,你整日除了喊打喊殺,就是與一些三流九教的人一起到處厮混玩樂,沒有姑娘看上你,也實屬正常。”
衛衢:……殿下,我好像記得,我們是同歲,沒錯吧?
但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只能一聲不吭地謙卑聽訓,還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還請殿下指點一二,臣應該如何改正。”
沒辦法,對妹婿嚴格一點,也實屬正常,雖然他衛衢沒有妹妹,但也很能理解謝玦的心情。
辛辛苦苦養了十多年的小白菜,就要這麽交給別人了,他衛衢共情能力很強,他懂,他都懂。
“孤想着,時下女子最喜身強體壯的健美男子,剛好你平日清閑,一身精力無處發洩,所以孤為你尋了個好去處,相信你定會喜歡。積日累久,你亦能練就健壯體魄,為女郎所喜。”
謝玦這話說的慢悠悠的,像是深謀遠慮之下的決定,衛衢聽着,居然有那麽幾番道理,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讓他做什麽,但他還是沒有怎麽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殿下所言極是,還請殿下明示。”
望着恭敬問教的衛衢,謝玦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緩緩低頭,看向下首的衛衢,道:“好。”
……
那日謝卿琬回去後,仔細研究分析了一番,初步确定了如今衛世子應是對她處于略有好感的地步,這對于她無異是一種鼓舞,但是這還不夠。
她還要再接再厲,一鼓作氣,争取拿下衛世子。
畢竟,如今的好感或許談不上是男女之情,只是因為她是謝玦的妹妹,所以衛衢也對她多了分看顧妹妹般的兄長心思。
謝卿琬握緊拳頭,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她要努力,争取早日讓這份“兄妹感情”變質。
衛世子來自南疆,于是她便讓禦膳房做了一盒南疆風味的小點心,用保鮮的小提籃裝着,預備給衛衢送過去。
母妃以前曾和她說過,男女之間情感的質變,往往就在于這些不經意的小事之上。
退一步講,一來二往兩人接觸多了,想不生出什麽感情都難。
謝卿琬這樣一想,瞬間生起了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甚至連輿辇都沒坐,就這麽步行去找衛衢了。
衛衢暫居的使館,離皇宮很近,出了宣政門,往南走兩裏便是,沒用太久,謝卿琬就到了使館門口,讓門口的守衛進去傳消息,卻收到了衛衢不在的回複。
“不在?”謝卿琬蹙眉,“那衛世子現在在哪裏?”
守衛答:“衛世子這幾日白天都不在,他去城外了,公主殿下可是要現在去尋世子,那我領您過去。t”
謝卿琬點了點頭:“那便麻煩你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對了,衛世子是在城外有什麽要事麽,怎麽一連幾日都不在,如果是的話,我正好也不急,就先不去打擾他了。”
萬一人家有什麽要緊的任務在身,她這一去,反而是給人家添亂。
守衛答:“不麻煩不麻煩,今日就算是公主不來,卑職也是要去城外的,衛世子更沒有什麽要事,衛世子這幾日都在城外強身健體,公主去了,他肯定更加有勁。”
謝卿琬驚訝道:“強身健體?這是什麽說法,你且細細道來。”
守衛輕咳一聲,露出豔羨的神色:“公主殿下,難道您不知道嗎,衛世子這幾日,每日都繞京城外城跑一圈,吸引了無數圍觀的春閨少女,更吸引了許多的青年才俊一起加入這個行列,時至今日,繞城跑的隊伍已經擴大到百人之巨了!”
“殿下,不瞞您說,卑職今日下午也打算追随衛世子去城外跑步,這場風靡全城的運動,如今已成了京城乃至于大晉朝的一項盛事,甚至引發了朝貢外藩的驚嘆!表示要将我大晉的先進經驗引入國內,讓全體國民一起學習。”
“一同在京城外繞城跑的青年,如今皆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成為廣大少女們津津樂道的對象,卑職今年還尚未婚配,也老大不小了,所以腆着臉也想去沾沾衛世子的光,或可得一女郎青眼,好讓自己盡快擺脫單身。”
守衛說得十分投入,兩眼放光,最後更是迫不及待地對謝卿琬道:“公主,既然您也要去,那事不宜遲,我們快快出發吧!”
于是謝卿琬尚未完全弄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就在雲裏霧裏中被熱情的守衛帶到了城門處。
她登上高高的城牆,望着不遠處的情景,第一次陷入了如此漫長的沉默。
“這是……”她張了張口,但因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于是又閉上了嘴。
城牆之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可以看清附近十裏的景物,于是那浩浩蕩蕩的人群,自然也在謝卿琬眼中一覽無餘。
為首的是一個格外健美的男子,他一身銀色輕铠,僅包裹住前胸和下.身大腿,露出了飽滿的腹肌,和健壯的腿部以及臂膀肌肉。
随着他的動作,那偾張的肌肉也跟随着收縮,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蜜蠟般的光澤,格外誘人。
謝卿琬反複看了那名男子的臉幾眼,終于不得不确定,他就是衛衢本人,如假包換的衛世子。
她想不通衛衢為何突然畫風大變,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麽劇烈刺激一般。
明明她記得,進城那一日,衛衢是包裹得最嚴實的那個,甚至還引發了城陽的吐槽。
謝卿琬低頭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皇兄的影響,她不喜歡太奔放暴露的男人,在她看來,男人就應該規規矩矩把衣服穿好,除了自己的妻子,誰也不能給看。
而且,若只是衛衢一人也罷了,他後面還跟着一堆大片露肉的青年,偏偏他們毫無羞意,昂首挺胸,一邊跑着,一邊還發出嘹亮的口號,震響三裏地。
太可怕了,果然,她還是更喜歡皇兄那種翩翩君子的類型。
正在發呆間,旁側突然伸來一根手臂,一把攬住了她的脖子,謝卿琬被吓了一跳,側頭看去,發現是謝槿羲,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突然從旁邊竄出來,招呼也不打,是要吓死我嗎?”謝卿琬吐槽道。
謝槿羲嘿嘿一笑,不以為意道:“這不是趕巧看到你嘛,怎麽,你也是來看美男的?”
謝卿琬搖了搖頭:“不是。”她自然不可能回答說是,否則改日謝槿羲這個大嘴巴就得把她的回複給漏出去,遲早得傳到皇兄耳裏。
說不定皇兄一個不愉,就得把她揪到面前耳提面命教導一番。
謝槿羲想了想,又問:“那你就是來看衛世子的喽?”
謝卿琬看了看遠處城樓下肆意奔跑的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食盒,沒有哪一次有此時的言語如此堅定:“不!”
“你想多了。”
同時還不着痕跡地将食盒往自己的背後藏了藏。
但還是被眼尖的城陽看到了,她一手拿起她的食盒,随意道:“你大老遠還提個食盒過來,是帶給誰的?”
謝卿琬的話在嘴裏轉了個圈,最後咽進肚子裏,她大言不慚道:“帶給你的。”
謝槿羲愣了一下,轉眼拍了拍她的肩:“還是你對我好!”
雖然她知道這句話不太可能是真的,畢竟謝卿琬原先并不知道她也會來,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謝槿羲是一個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的務實女人。
謝卿琬心虛地低下了頭:“你喜歡就好。”
謝槿羲揭開食盒的蓋子,拿起一塊點心,丢進嘴裏,嚼了兩口:“咦,這味道怎麽和京城流行的味道不太一樣,吃起來,好像是……南疆口味?”
謝卿琬臉色有些發僵:“有嗎……”
正在這時,繞着城牆奔跑的衛衢風風火火地帶領着一大群人,經過了謝卿琬所在的城樓之下,一個衛兵跑上前去,附耳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他随即擡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城牆上的謝卿琬。
衛衢立馬對她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甚至還直起自己的小臂,凸顯出堅實飽滿的肱二頭肌。
而謝卿琬,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一挪再挪,已經快挪到城牆邊沿了。
這時謝槿羲湊過來,在她身邊啧啧感嘆道:“哎,沒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衛世子,如今也是淪落風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外面傳聞的那樣,他有個求之不得的心愛女子,為了吸引其的注意力,所以才在城牆外天天秀肌肉。”
謝卿琬眉頭微擡:“你喜歡衛世子?”
謝槿羲嗤之以鼻:“怎麽可能,我才不喜歡這種類型,像花孔雀一般,恨不得将自己渾身的羽毛抖落出來,再塗上一層金粉,在陽光底下,亮瞎所有人的眼,我喜歡的是那種——”
謝卿琬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緊随在衛衢右側的一個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身量挺拔,明明露得不比衛衢少,卻一臉嚴肅,眉目堅毅,跑步的姿勢和步程仿佛被丈量過一般,标準得不能再标準。
看上去,似乎是常跟在衛衢身邊的林副将。
作為屬下,拼到這種地步,謝卿琬很是佩服。
謝槿羲的眼中泛着玩味的光:“本公主最喜歡這種,悶騷類型的,明明騷氣得不得了,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古板,生人勿近的樣子,哎呀,你是不懂這種人的好處,那滋味……”
謝卿琬:我不敢懂。
不過聽着城陽這麽一說,她突然十分不合時宜地想起,真認真說起,皇兄也是這種生人勿近,肅然自矜的類型。
只不過,皇兄應該不騷吧?
想到此處,謝卿琬被自己可怕的想法驚得打了一下冷戰,她怎麽可以這麽想皇兄,皇兄明明是最儀範永昭的君子。
她肯定是今日被衛衢吓到了,才會思維如此混亂!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否則,她的精神狀态怕是也要和衛衢一樣變得不正常了。
至于與衛世子親近,拉攏關系這件事,她還需要重新再考慮考慮。
她是想找一個有力的夫婿,但是前提是,得是一個正常人啊!
衛世子如今的情況,她只能說一句:精神堪憂!
……
謝卿琬晚間時在東宮和謝玦一起用膳,席間,謝玦狀似無意問道:“聽說你白日去城門口見衛世子去了?”
謝卿琬喉口一緊,下意識不想承認這麽丢臉的事。
她清了清嗓子,佯裝淡定:“去是去了,不過只是随意看看,不是專程去見什麽人。”
謝玦輕輕哦了一聲:“據說近日京中貴女圍觀追随者甚衆,我還以為琬琬也是起了心思。”
謝卿琬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敢,不敢。”
她組織着合适的語句,斟酌出口:“這種審美,目前還不是我能夠欣賞的範圍,還是皇兄這般淵清玉絜的如玉公子,才是我心目中大家應當效仿的對象。”
說完這句後,她似乎聽到了皇兄的輕笑聲,當她擡頭望去的時候,好像真的在皇兄的唇邊看到了未完全消散的笑意。
謝卿琬眨了眨眼,也笑了起來,主動為謝玦夾菜:t“皇兄今日很開心?”
謝玦慢悠悠地朝她看一眼,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也為她夾來了一個雞腿。
“多吃些,你近來有些餓瘦了。”他囑咐道。
謝卿琬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疑惑道:“有嗎?”
或許這世上有一種瘦,叫做哥哥覺得你瘦。
不過皇兄說的對,多吃些,總是沒有壞處,先前就是她的身體太瘦弱了,所以才總是承受不住,事後要休養好些時日。
謝卿琬突然想起,皇兄好像近些日子都沒有發病了,按照先前的經驗來看,或許要不了多久了。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斯文進食的皇兄,他連剝蟹的動作都是那麽的優雅矜貴,很難想象,那些個夜晚裏将她折騰到如此地步的人是他。
其實,他在夜裏的動作也很講規矩,但再規矩,也架不住從未消減下去的力道。
發現妹妹正在看着自己發呆,謝玦微挑眉頭:“怎麽了這是?”
謝卿琬連忙回過神,随意找了個話題岔了過去:“我在想,皇兄這般出色的男子,将來會找一個怎樣的太子妃呢?”
前世皇兄孤苦一人至死,一直未娶妻,今世他的身體應當不會如前世那般,有些事情總要提到議程上來。
她知道他或許對女色并不熱衷,但身為儲君,必有需要他擔負的責任,以他身為太子多年的秉性來看,他無法拒絕任何有關于他身份職責的事情。
但是她又實在想象不出來,皇兄會給她找個怎樣的嫂嫂。
前世是她不懂事,以為皇兄娶了太子妃,就會冷落自己了,現在想來,那時的她未免有些太過任性,而今世,無論皇兄給她找一個怎樣的皇嫂,她都會發自內心地敬重。
“皇兄,你若是想不出,我可以為你舉薦幾個女郎,都是京中名門,姿儀出色,應當能夠承擔起太子妃的職責,當然,最終還是皇兄你自己拿主意。”
“我知道我身為公主,說這種話很冒犯,太子妃的選拔更不是我能随意摻和的,但我是站在一個妹妹的角度,真心希望皇兄能夠求得良人,與你攜手一生。我是在替皇兄參謀嫂嫂,而不僅僅是一位太子妃。”
“深宮無情,但我依然希望,皇兄能夠得到些溫暖。”
謝卿琬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有些緊張地看着謝玦。
她心中忐忑地想到,她說這些,是不是過于冒昧了,也不知皇兄會不會不悅。
謝玦擡眸看向謝卿琬,方才唇邊微勾的弧度,此時已經淡了下去,他看起來并不算生氣,但與剛剛相比,情緒似乎急轉而下。
他并未回答她剛才的話,只是将剛剝好的蟹放進了她的碗裏,慢條斯理地清洗着手:“我剛剛說,你瘦了,所以多吃些。”
氣氛陡然低沉下去,謝卿琬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也不再敢随意開口,只是她不明白,皇兄為什麽突然不開心呢。
明明她剛來的時候,她覺得這是近日他心情最好的一天。
但現在,她只能默然吃着碗裏被皇兄塞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偶爾偷瞄他沉凝的眉眼。
……
建武帝壽誕在即,謝卿琬決定趁大家都徹底忙碌起來之前,抽空去見見顧應昭。
她總覺得離上次見他,已經過去好久了。
萬壽節時,人多眼雜,要是皇兄再度發病,而她又毫無準備,或者被瑣事絆住,不能及時趕到,或許有些麻煩。
所以,她得提前和顧應昭商議好相關事宜,以備不測。
踏入太醫署,謝卿琬找到顧應昭日常工作的藥房,進去之時,顧應昭正在搗着手中的藥。
看見謝卿琬,他放下手上的活,訝然道:“公主今日怎麽來了。”
這時他想起前幾日的兇險之時,緊張道:“對了,公主殿下,我都忘記問你了,前幾日,殿下發現之後,有沒有說些什麽,他發現了我們的秘密,怎麽會這麽平靜,我至今好好生生地在這裏繼續當太醫,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啊,難道有大的在後面等着?”
想到此處,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已經腦補出謝玦摩拳擦掌,打算将他大卸八塊的樣子,難道殿下平靜了這麽多天,不動聲色,就是在思考,怎樣把他處死更痛快?
謝卿琬一下子被顧應昭問住了,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發現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顧應昭悚然一驚:“難道殿下沒有發現,不對啊,那日公主您不是去了殿下寝宮,這都沒發現?”
一說起這個,謝卿琬就來氣,她的臉瞬間臭了下來:“你好意思說,要不是本公主急中生智,就被你害死了!皇兄明明好得很,哪門子的中毒!”
顧應昭瞬間松了口氣:“沒發現就好,沒發現就好。”
他自知理虧,聲音都小了許多。
謝卿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問道:“對了,先前你不是說,給皇兄治病的法子,沒有什麽對身體嚴重的副作用麽,但我怎麽覺得,皇兄最近的身體,有些不太好。”
顧應昭皺起眉來:“按理說沒什麽問題,不過你既然這樣說,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異樣?”
想到此處,他正色起來:“還請公主細細道來,也好方便我更改醫案。”
顧應昭找來了紙筆,打算将謝卿琬說的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畢竟殿下的身體,事關重大,任何超出了預計的意外,都不能馬虎,應當予以注意,謹慎對待。
謝卿琬想起了前幾日在皇兄宮中看到的那件褥子,面色突然詭異起來。
她陷入了糾結中,不知要如何将這種破壞皇兄形象的事情說出來。
顧應昭看着謝卿琬面色變幻,神情漸漸沉重,也打起了精神,心情發沉起來:“莫非,公主要說的事情,很嚴重?”
謝卿琬看了顧應昭一眼,嘆了嘆氣:“顧太醫,你可知對于男人來說,最嚴重的疾病是什麽?”
顧應昭愣了一下,他淵博的醫學知識竟在此刻無法解讀出謝卿琬這句話的深層意思。
他想了想,虛心道:“臣不知。”
但又覺得這樣未免顯得自己這個名醫名不副其實,最終試探性道:“男科疾病?”
謝卿琬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男科疾病,認真講,也不過是腎虛之症的其中一種,而腎虛,可能會造成男科疾病,也可能會造成更可怕的一種病。”
顧應昭被謝卿琬的如虹氣勢唬得一愣一愣:“那,公主說的是……”
謝卿琬篤定道:“我懷疑皇兄,正是得了腎虛之症!”
“具體表現在……”她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有路過的人,以手掩唇,湊在顧應昭身側小聲說了一句。
顧應昭的瞳孔瞬間放大。
片刻之後,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下方:“公主您是說,太子殿下有遺尿的毛病?”
遺尿,在民間俗稱,尿床。
謝卿琬一臉沉痛:“顧太醫,本來我也不想說的,你說這種老年人才有的毛病,怎麽會在皇兄身上出現了呢,哎,這可怎麽辦,皇兄正值英年啊!”
顧應昭默了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若是謝玦真有如此症狀,不可能他從前診脈的時候,一點痕跡都沒有看出啊。
于是他留了一份心眼,沒有妄下結論,而是謹慎問道:“不如公主将您推測的緣由與臣細說一遍?”
謝卿琬沒有什麽意見,于是将那日的情景繪聲繪色地向顧應昭描述了一遍。
片刻之後,她結束了話語,但發現顧應昭的神色很是奇怪。
謝卿琬疑惑道:“顧太醫,你是怎麽想的?”
顧應昭沉默了半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向對待歷經過生死的戰友般推心置腹道:“公主,殿下應當不是你說的那種病症。”
謝卿琬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應是我看錯了。”
“不。”顧應昭聲音沉重,“您沒有看錯。”
他和謝卿琬擡起的眸光在半空中交彙,對視:“公主,我們怕是要有大事了。”
謝卿琬:?
她警惕地看着他:“顧太醫,你什麽意思?”
顧應昭道:“根據公主說的情況來看,殿下離下次發作熱毒,不會超過三天。”
“而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可能都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