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紀芷蔓推開大門的一瞬間, 所有人的眼前漆黑一片。
但紀家人似乎已經習慣了，神情平靜。
且在推開大門後，紀家子弟們不約而同地念起了一連串江荞聽不懂的咒語。
江荞看不見他們的神情, 但能感受到他們莊嚴肅穆的态度。
仿若對待神明, 神聖不可侵犯。
她下意識腳步一頓, 還未來得及有動作，一股巨大的吸力忽然襲來, 江荞不受控地向下墜去。
巨大的下墜感襲來, 江荞剛想發出尖叫, 就跌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不等那人出聲, 江荞已經主動攬住了對方的脖子, 哭唧唧道：“嗚嗚嗚嗚姐姐, 剛剛真的吓死我了, 嗚嗚嗚嗚還好你接住我了。”
紀承衍額頭青筋一跳, 想也不想松開了手。
江荞反手摟得更緊：“嗚嗚嗚嗚嗚姐姐你想摔死我嗎？嗚嗚嗚嗚姐姐我錯了。”
“閉嘴。”紀承衍冷聲道，“否則摔死你。”
這話就像生氣時候說的“我不和你玩了”一樣沒有威懾力。
江荞哽咽了一下：“好。”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姐姐願意和她說話了，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不生氣了？
“這就是你們紀家傳承所在之處？”葉淮骁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淡淡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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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荞也下意識跟着打量四周。
和她想象中的模樣不同，她本以為裏面應該是一個巨大密閉的房間, 就如同她在外面看到的那樣。
可進來後, 她發現裏面的環境并不密閉，只有四面是牆, 頭頂上方則是敞開的。
最重要的是, 這個房間很小。
不像外面看到的那個巨大的環形建築。
聽見葉淮骁的話，紀芷蔓茫然地搖頭：“我沒有來過這裏。”
江荞目光掃過四面牆, 問紀芷蔓：“你要怎麽拿到傳承？”
或者說，他們要怎麽離開這個狹小的房間？
“鑰匙。”紀芷蔓解釋，“鑰匙是一道咒術，打在傳承人身上的咒術，除非擁有這道咒術的傳承人身死，否則妖靈只會等待傳承人的到來。”
江荞心想，怪不得那麽多人希望紀芷蔓死。
紀芷蔓走到其中一面牆前，緩緩擡起右手撫在牆上，片刻後，一道光芒亮起，石牆發出巨大的響聲，竟是開始移動了。
緊接着，一條長長的地道出現一條長長的地道。
紀芷蔓回頭看向幾人：“走吧。”
幾人順着地道走到盡頭，盡頭處還是一個房間。
江荞以為房間裏會有考驗，但實際上，幾人走進去後，一只純白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漂亮妖靈正躺在冰玉床上呼呼大睡。
江荞難以想象，一個或許已經活了上萬年的妖靈，居然長得這麽可愛稚嫩。
紀芷蔓上前兩步，輕聲喚道：“前輩，前輩……”
沒有動靜。
紀芷蔓目露難色。
江荞問她：“令尊令堂沒有告訴你喚醒妖靈的方法嗎？”
紀芷蔓搖搖頭：“妖靈前輩平日并不嗜睡，大概是我們來得不巧。”
江荞：“那，等一等？”
紀芷蔓只得點頭：“那就等一等吧。”
紀承衍眉眼間幾不可查地劃過幾分不耐。
在幾人看不見的角落，他神情漠然地割破自己的指尖，血液嘀嗒，滴在了冰床上，被妖靈吸收殆盡。
白色妖靈幽幽轉醒，吐出一道可愛嬌氣的聲音，聲線聽起來像個半大的小男孩：“你們終于來了，我都等了好久了。”
幾人轉頭看去，妖靈懸浮而起，漂亮的異瞳好奇地掃過紀芷蔓和紀承衍。
“你們誰是傳承人？”
紀芷蔓上前一步道：“前輩，是晚輩。”
“你？”可喚醒他的分明不是這個人的血。
罷了，都一樣。
妖靈彎了彎眼睛，“原來是你啊，你還真的來取傳承了。”
一個女子，竟也有本事瞞過紀家這麽多虎視眈眈的惡狼，來到他的面前，倒是不錯。
紀芷蔓身為上一任傳承人的女兒，從小就和傳承妖靈打交道，彼此很是熟悉。
她恭敬道：“前輩，你曾說過，我雖是女子，但紀家祖先并未立下女子不能繼承傳承的規矩，只要我符合要求，前輩便認我作傳承人。”
妖靈嘀咕道：“我好像是說過這話。”
他看向紀芷蔓，紀芷蔓身上忽然閃過一道白光，妖靈詫異道：“短短一年，你竟已經成嬰了。”
他滿意道：“不錯，是個好苗子。”
大概他這幾千年都不用換搭檔了。
紀芷蔓恭敬垂首道：“那便請前輩随我一起離開吧。”
妖靈慢悠悠道：“別急。”
“還得結個契。”
紀芷蔓頓了頓：“前輩請。”
妖靈的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在場幾人：“妖靈結契可不能讓人随便看。”
江荞自覺背過身，信誓旦旦道：“前輩放心，我等絕對不看！”
妖靈笑出聲：“你這小女娃有點意思。”
稚嫩的聲音喊出“小女娃”三個字，江荞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還未等江荞開口，她腳下忽然一空，不受控的下墜感陡然襲來。
江荞整個人往下墜去。
江荞：“……”
又來？！
這次江荞學聰明了，拉着姐姐的手就沒松過。
她能感覺到，紀承衍落地的那一刻，似乎随手拉了她一把，她便也跟着輕飄飄的落地。
像是踩在了雲端上，然後腳踏實地，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這裏很亮。
而且很窄。
所有的裝潢一覽無餘。
佩劍，繡花鞋，男子長靴，香囊……江荞一一掃過房間的裝飾，很快反應過來，這裏似乎是一對夫婦的房間。
“姐姐。”江荞看着眼前那張寬大的拔步床，問道，“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準确來說，是這裏為什麽會出現這樣一個房間？
話音落下，并沒有人回答她。
江荞擡頭，只見紀承衍直勾勾盯着前方，雙眸猩紅，如同鬼魅。
那是，入魔的征兆。
江荞陡然慌了起來。
怎麽會這麽突然？紀承衍為什麽會突然入魔？契機是什麽？
明明原著裏，他的入魔時間還要再推後一段時間才是。
入魔……
想到紀承衍的結局，江荞的心髒便不由得揪成了一團。
她正六神無主之際，紀承衍開口了：“怕什麽。”
江荞一怔。
紀承衍垂眸看她，又問了一遍：“怕什麽？”
江荞有些怔然：“姐姐，你……”
紀承衍的雙眸依舊猩紅，他語氣淡淡，漫不經心道：“別怕，只是入魔而已。”
他低喃，似自言自語：“我應該，暫時不會失去理智。”
江荞沒想到紀承衍會承認得這麽坦率，立刻愣住了。
可聽到他後半句話，江荞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什麽叫做“暫時不會失去理智”？
“姐姐……”
紀承衍瞥她：“嗯？”
江荞頓了頓：“你可不可以，不要入魔。”
紀承衍愣住，旋即笑吟吟道：“不可以呢。”
江荞：“……”
她憋了憋，問了句：“為什麽？”
紀承衍垂眸看她，忽然微微靠近，一雙猩紅的t桃花眸帶着別樣的美。
“你猜。”
江荞不說話。
紀承衍輕輕在江荞耳邊吐氣：“我的荞荞妹妹這麽聰明，不如你猜猜看是為什麽？”
“我猜不到。”
江荞認真看着紀承衍：“姐姐，我不希望你入魔。”
紀承衍站直了身體，神情也從輕挑變成了漫不經心：“為什麽？”
“因為……”江荞說，“因為我不是魔，所以我希望姐姐也不是魔。”
這個世界人妖魔之間的關系雖然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那僅限于對弱小的，無害的妖魔，且只有部分城池願意容納這部分妖魔，于紫凰門而言，妖魔是罪不可赦的存在。
江荞不希望，姐姐站到自己的對立面。
“你不是魔，所以希望我也不是魔……”紀承衍輕輕重複她的話，片刻後道，“我考慮考慮。”
聽到這話，江荞雙眸一亮：“真的嗎？”
紀承衍漫不經心道：“或許吧。”
敷衍至極。
江荞：“……”
江荞安靜下去，她找了個椅子坐着，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聽到別的動靜，就連葉淮骁，也不見了蹤影。
江荞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道：“姐姐，結契還要多久啊。”
紀承衍淡淡道：“紀家妖靈契不同于其它的契，會根據紀家傳承人的承受能力決定時間長短。”
他說：“以紀芷蔓的能力，大概一天一夜。”
姐姐說是一天一夜，那必然是一天一夜。
早上起得早，江荞有些困了，她主動跑到了床上，還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仿若在自己家裏，而不是一處未知的地方。
紀承衍：“……”
他慢條斯理開口：“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江荞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問：“這是誰的房間嗎？”
紀承衍說：“不是誰的房間。”
“這只是按前任族長夫婦的房間一一複刻的。”
“啊。”江荞睜着大眼睛問，“那，是不能睡嗎？”
紀承衍：“……能。”
江荞心安理得躺了回去，只是複刻的房間而已，又不是真正的族長夫婦房間。
江荞蓋好被子，還朝紀承衍招呼道：“姐姐，快來啊，還有一整天，久着呢，我們睡一會兒。”
紀承衍看過去，江荞眉眼彎彎地朝他招手，全然沒有男女大防的意思。
不僅沒有，她甚至還把外衫給脫了。
紀承衍的眸光忽然變得幽深起來。
江荞奇怪道：“怎麽了？”
她眨眨眼道：“這床有問題嗎？”
紀承衍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薄唇輕啓：“江荞，我不知道你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知道，但我覺得，有些事情你必須得知道。”
江荞心髒微跳，指尖不知覺地捏緊被子，眨眨眼道：“噢。”
她問：“姐姐，怎麽了？”
紀承衍微微低頭，一字一句道：“我的真名，叫紀承衍。”
江荞頓了片刻，幹巴巴應道：“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