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同一時間, 遠隔十幾裏的水幕外,紀承衍沉着臉,看着空蕩蕩的平地, 一言不發。

裘雪雁看了看左右, 奇怪道:“江荞人呢?”

“不知道。”

紀承衍的臉色十分難看:“手镯碎了。”

裘雪雁:“什麽?”

紀承衍沒說話, 他沉着臉,手心的符文在淡淡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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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底, 江荞耐着性子重複道:“我問你, 為什麽會來妖皇之煉?”

“你不是答應過我, 不來的嗎?”

紀芷蔓張了張嘴, 解釋道:“紀家的事情我已經交給了紀楓, 日後紀楓就是下一任的紀家家主。”

江荞詫異道:“那傳承妖靈呢?”

紀芷蔓說:“還在我這裏, 妖靈前輩目前正在休息。”

她頓了頓, 又道:“我已答應紀楓, 只要紀楓能将紀家打理好,坐穩家主之位, 符合接受傳承的條件,我便将傳承妖靈交給他。”

江荞驚訝不已:“還能這樣?”

紀芷蔓點頭:“從前有各個族老阻撓,紀家繼承傳承才會千難萬難,如今族老們都……繼承傳承自然也就沒有這麽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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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紀芷蔓這個妖靈擁有者不在意, 妖靈本人更是只在乎傳承人是不是紀家人, 以及傳承人是否為元嬰修者,至于到底是誰當這個傳承人, 妖靈本人從不過問, 那麽沒了紀家族老的阻撓,繼承傳承自然也就是紀芷蔓一句話的事。

江荞很快接受了紀家家主換人這件事, 她欲言又止:“……你的飛舟給了我,你是如何趕在妖皇之煉入口關閉前進來的?”

紀芷蔓頓了頓,目光微微躲閃道:“是……仙品神行符。”

“仙品神行符?”江荞問她,“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只有煉虛期以上的符篆師才能煉出來,你是如何得到的?”

其實江荞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能從紀芷蔓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可事與願違——

紀芷蔓猶豫了一下,誠實道:“神行符是葉師兄在離開之前留下來的,我一直不知曉神行符的存在,直到後來收到了葉師兄的傳音,才知曉葉師兄并非是真心想丢下我,他只是一時氣急……葉師兄在傳音裏同我說,作為紫凰門掌座的座下弟子,這一次妖皇之煉,我不該缺席,恰好紀楓主動接過了家主之位,我便連夜趕來了。”

江荞冷笑不止,她就知道,果然是葉淮骁那個癟犢子。

她瞥紀芷蔓:“那你現在和葉淮骁算什麽?”

紀芷蔓聞言,強笑了一聲道:“荞荞,你別多想,我和葉師兄,不過是同門師兄妹罷了。”

江荞冷笑一聲:“最好如此。”

紀芷蔓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的呼吸淺而淡,溫聲道:“荞荞,我想睡一會,可以嗎?”

紀芷蔓倦極了,為了降服這只八腿妖獸,她已經耗盡了所有體力,甚至身受重傷,命懸一線。

江荞驀地心軟了。

紀芷蔓身負主角光環沒錯,可哪怕是主角,也會受傷,也會疼。

江荞嘆了一聲,她對紀芷蔓更多的是一種怒其不争的态度,但說到底,紀芷蔓要如何,終究是她自己的私事,只要沒有影響到江荞,江荞都無權置喙。

“睡吧。”江荞放軟了語氣,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溫聲道,“這裏面裝的是大補丹,你先服下,好好休息一會兒。”

修士喜歡将自己的東西都放在儲物戒裏,但江荞相反,這種能保命的小東西,她更喜歡随身帶在身上。

紀芷蔓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主角光環在身上,江荞知道紀芷蔓一定死不了,但看着她虛弱無比的模樣,江荞還是生出了幾分心疼。

她上前,将大補丹喂到紀芷蔓嘴裏。

紀芷蔓吞咽下去,勉強笑了笑:“多謝。”

“好好休息吧,別說話了。”

紀芷蔓确實累極了,聽到這話,也不推辭,靠在牆上合眸淺睡。t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荞方才為了不讓妖獸傷到紀芷蔓,運動量也不小,此刻突然停下來,江荞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疲憊感瞬間湧了上來。

她強撐着眼皮,但終究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困意,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荞只覺得自己的手心陣陣發燙,且越來越燙,燙得驚心。

她從睡夢中被燙醒,低頭一看,掌心不知何時發出了淡淡的光芒,一道江荞看不懂的符文出現在她的掌心。

憑着良好的記憶能力,江荞立刻想起這道符文的來源。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紀承衍在她手心留下的。

江荞合上手心,正要思索這道符文為什麽會忽然亮起,就聽見一道聲音出現在深坑外。

“江荞,出來。”

是姐姐的聲音。

江荞一喜,站起來喊了聲:“姐姐。”

她仰頭,卻只看到一片黑暗,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去,她只能聽到姐姐的聲音,卻看不到姐姐的人。

江荞問:“姐姐,是你嗎?”

紀承衍淡淡應了聲:“嗯。”

一根長繩順着洞口滑了下來。

江荞看了眼陷入沉睡的紀芷蔓,擡手接過長繩,将其綁在了紀芷蔓的腰上。

紀芷蔓雖然累極,但江荞的觸碰還是讓她瞬間醒了過來。

她睜眼的一瞬間,眼裏盡是警惕,看見眼前的人是江荞,她才松了一口氣,問道:“荞荞,怎麽了?”

江荞沒有回答紀芷蔓的話,她麻利地将繩子綁緊,對着上面的人喊道:“可以了。”

上面的人迅速收緊了繩子。

紀芷蔓立刻反應過來是有人來救她們了,她蹙眉:“你應該自己先上去的。”

她是修士,可以自保。

江荞迅速道:“別啰嗦了,再推辭又要耽誤不少時間。”

紀芷蔓如今的自保能力,說不定還沒有她強。

紀芷蔓還沒答話,外面的人就開始收繩子了,不過眨眼,紀芷蔓便沒了身影。

坑底只剩下江荞一個人,她看着漫天的黑暗,心裏卻難得的平靜。

下一瞬,那根繩再次扔了下來。

……

紀承衍動作溫和而迅速地将繩子往上拽,直到看到來人的臉,他微不可察地沉下了眉頭。

他臭着臉,将紀芷蔓拉了上來。

紀芷蔓看見紀承衍,臉上不禁露出喜意,她沒想到救她們的人竟然是紀承衍,她正想說點什麽,紀承衍已經越過她,迅速将繩子扔了下去,沒有多看紀芷蔓一眼。

紀芷蔓見狀,将寒暄之詞咽了回去。

救人确實更重要,是她莽撞了。

裘雪雁看見她,蹙着眉頭,也很不高興:“怎麽是你?荞荞呢?”

紀芷蔓愣愣回答:“還在下面。”

裘雪雁眉頭皺得更深:“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将一個弱女子丢在下面自己上來?更別說荞荞還只是個凡人,若是荞荞出了什麽事,你過意得去嗎?你還是宗主的弟子呢,如此行徑,可真給他老人家臉上抹黑——”

裘雪雁喋喋不休道。

“夠了。”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态度強硬地打斷裘雪雁的話,“她又不是有意的,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紀芷蔓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看見了葉淮骁。

她怔愣了一瞬,旋即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眼。

裘雪雁啞然了一瞬,更加憤怒了,她不想和葉淮骁說話,便将怒氣撒在紀芷蔓身上,質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荞荞好端端的待在水幕之外,為何會無故消失?”

朱明說,江荞待的那一小片空地是整個妖皇境裏相對比較安全的空地,只有一些不怎麽聰明也不怎麽厲害的妖獸會在那周圍游蕩,在水幕之主的震懾下,別的厲害妖獸根本不敢過來。

江荞會無故消失,只能是因為別的意外。

紀芷蔓怔了怔,滿懷歉意道:“抱歉,是我将妖獸引來,連累了荞荞。”

裘雪雁聽到這話,叉腰道:“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你這個喪門精!”

紀芷蔓聽到這話,臉色不由得白了幾分。

裘雪雁不依不饒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回臨城,就是為了争奪紀家家主之位,可你看看,你一坐上家主之位,紀家就倒臺了,你不是喪門精誰是?還有,一年前你根本不是自己離開紀家的吧,我可是聽說了,你明明是被紀家趕走的!紀家一定是早早看出來你是個喪門精,所以才将你逐出家門,逐出便逐出了,你還非要回去,這下好了,紀家因為你家破人亡了吧!”

“害了紀家還不算,如今還害了荞荞,你可太晦氣了!誰跟你在一塊誰倒黴!”

她越說一句,紀芷蔓的臉色就越白一分。

葉淮骁想要呵斥裘雪雁,可轉念一想,紀芷蔓也該受點教訓了,便又閉口不言。

朱明身為外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裘雪雁的攻擊範圍外,以免被誤傷,更別說勸架了。

而紀承衍,則根本不關心這群人的愛恨情仇。

紀承衍很快将扔下去的繩子拉了上來,同時也看見了江荞那張灰撲撲的臉。

江荞剛從黑暗中離開,還沒來得及适應光線,便看到了紀承衍那張美絕人寰的容顏,嘴一癟,委屈地喊了聲:“姐姐……”

紀承衍所有的怒火頃刻在這聲“姐姐”中化為了烏有,他在心底嘆息一聲,主動向江荞伸出手,溫聲道:“荞荞,上來。”

江荞吸了吸鼻子,抓住紀承衍,對方輕輕一拉,将她拉出了大坑。

江荞借力,撲到了姐姐的懷中:“嗚嗚嗚嗚姐姐,我真的怕死了,還好你終于來救我了嗚嗚嗚嗚嗚,姐姐你真好嗚嗚嗚嗚嗚嗚。”

紀承衍:“別哭了。”

他語氣有些煩躁,但還是動作溫柔地替她将她灰撲撲的臉擦幹淨了。

“越哭越醜。”

江荞:“……”

那邊裘雪雁根本沒注意到已經上來的江荞,還在持續性輸出:“姓紀的,我也不怕得罪你,實話跟你說吧,我一直不贊成荞荞和你在一起,像你這樣的喪門精,就應該主動離荞荞遠一點,別有事沒事給她找麻煩,省得将人連累出事了還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看着就心煩。”

“雪雁。”江荞忽然喊了一聲。

裘雪雁轉頭,這才看到站在坑邊的江荞,眼一瞪,埋怨道:“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讓你離這個姓紀的遠一點,你怎麽就是不聽,都說了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看看,這次他不僅差點連累你丢了性命,在遇上危險的時候,他還将你一個人丢在坑底,如此不仁不義的人,你就不該和他繼續來往,日後看到他,你就該當不認識!”

她說着,眼一橫,看向了紀芷蔓。

裘雪雁也不是非要江荞在她和紀芷蔓之間選出一個來,她就是單純想借這個機會,發洩自己的不滿和怒氣罷了。

“好了,別說了。”江荞看了眼紀芷蔓搖搖欲墜的身形,在心底微嘆了口氣。

“這件事怪不得她,妖皇之煉本來就危險重重,方才也是我趁她昏迷将她先送出來的,并非她本意。”

裘雪雁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行了行了,就你是好人,算了,既然你如此心善,不想怪他,我也不和他計較了,只是有些人既然得了便宜,最好還是收一收,別整天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吃這套的。”

見紀芷蔓嘴唇翕動,模樣愈發委屈,裘雪雁眼一橫道:“看什麽看,說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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