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炎熙嘴角弧度變深, 好似眼前的這一幕極大地取悅到了他。
大殿中間還有一息尚存的修士們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頭頂再掉落些寶物來。
炎熙靠在王座上,托着腮, 漫不經心道:“孤将寶物贈給你們, 你們卻不拿, 莫非是看不起孤?”
沒人敢說話,生怕自己當了出頭鳥, 哪句話沒說對, 惹怒了眼前的活閻王, 當場被殺雞儆猴。
炎熙看着衆修士謹小畏縮的模樣, 笑了聲:“罷了, 孤今日心情好, 這些寶物你們既然不拿, 孤便收起來了, 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冷淡:“你們擾了孤的興致, 孤不想再看見你們。”
熟悉的話音落下,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修士們聽到這話,不知從哪兒來的最後一絲力氣,拼命擡手捂住了腦袋。
生怕頭頂再砸下來些什麽“寶物”,将他們的腦袋砸得鮮血淋漓。
修士們抱頭鼠竄的模樣再次取悅了炎熙, 炎熙大笑出聲, 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大殿就只得聽見他一個人的笑聲。
良久, 炎熙終于收了笑, 漫不經心擡了擡手,衆修士只覺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妖皇殿裏已經沒了妖皇的身影。
劫後餘生的修士們面面相觑。
良久,有人怔怔開口道:“妖皇陛下,去哪兒了?”
一旁的修士咽了咽口水,心有餘悸道:“不知道,別管了,我們能活下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妖皇陛下沒t有離開,我們——”紀芷蔓忽然開口,清亮的目光認真打量周圍的環境:“我們好像出來了。”
一語驚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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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朝四周看去,才發現周圍的宮女侍衛們也不見了身影。
他們似乎,真的回來了。
“噠、噠、噠……”
輕微而富有節律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衆人不約而同往外看去,片刻,只見一身材高挑,面容美豔,表情淡然的女子踱步走了進來。
是鶴容。
看見鶴容的那一刻,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
鶴容在衆人前面站定,淡淡張口,眼裏帶着好奇和打量:“你們……看見他了嗎?”
大殿中間那一圈修士被炎熙搞得半死不活,都不太敢開口說話。
鶴容的目光淡淡掃過分坐兩邊的人,準确無誤地停在了葉淮骁身上,旋即,怔然地看着葉淮骁。
她喃喃出聲:“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葉淮骁大方承認道:“我見到了妖皇陛下,他将妖皇鞭贈予我,許是如此,我身上沾染了幾分妖皇陛下的氣息。”
鶴容怔怔看了葉淮骁良久,神色複雜地開口:“他,過得好嗎?”
葉淮骁點頭:“陛下過得很好。”
衆人聽到這話,都有些不明所以。
妖皇陛下不是早于十萬年前就已經羽化了嗎?
鶴容聽到這話,微微彎起唇角,露出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笑的表情,喃喃道:“那便好。”
她別過臉,掩下眸中不知名的複雜情緒,淡淡道:“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子時,你們可以選擇離開,或是留下。”
“一個時辰後,大門會關上。”
言下之意,若是一個時辰後,他們還留在此處,便等同于默認還要進入第二日的妖皇殿。
有人大着膽子問:“第二日是什麽?”
鶴容淡淡看過去,語氣平靜:“留下來,就知道了。”
-
紀承衍漫不經心地飲了口茶水,模樣比坐在王座上的炎熙還要淡定從容。
炎熙饒有興致道:“如今只有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你不怕?”
紀承衍笑了一聲,反問道:“怕什麽?”
炎熙看了他一會兒,身子忽然微微前傾,興致盎然道:“你很像我,我喜歡。”
“像你?”紀承衍笑了一聲,帶着些許嘲諷,“我不像任何人。”
炎熙挑眉:“即使是我?”
“即使是你。”
紀承衍毫不客氣地表達自己的嫌棄,炎熙聽罷,不僅不怒,反倒大笑出聲:“你的性子,我喜歡!”
紀承衍沒理他,不疾不徐地飲着茶,仿佛此處不是危險重重的心魔境,而是自家賞景飲茶的後花園。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炎熙忽然開口:“你就不問我将你留下來做什麽?”
紀承衍淡淡反問:“我不問,你就不說了嗎?”
炎熙笑吟吟道:“孤方才算了一卦,竟算出,你在不久後,會大開殺戒,取走上千人的性命。”
他頓了頓,臉上笑意加深:“孤有萬千子民,實在不忍像你這般手中沾滿血腥的人活着禍害孤的子民,于是孤只能替孤的子民們,提前将你殺了。”
聽到這話,紀承衍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方才那些人,也有你的子民?”
炎熙微微挑眉:“自然。”
紀承衍漫不經心地垂眸看了眼滿地妖族修士的屍首,譏嘲道:“那做你的子民,可真夠倒黴的。”
炎熙面色不改:“能死在孤手裏,是他們的榮幸。”
紀承衍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炎熙微微一笑,忽然出手,一陣疾風呼嘯而來。
紀承衍目光一凜,微微一動,整個人連椅子一起向後倒去。
炎熙臉上依舊是那副玩味的表情,他再次出手,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他就這麽懶散地坐在王座上,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那股強大的威壓卻已經讓地上面目全非的屍首徹底變了形。
紀承衍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緊,他擡頭,笑得漫不經心:“就這樣嗎?”
炎熙微微沉下臉,他有些惱了。
“你莫非真以為,我殺不了你嗎?”
紀承衍眼皮一掀,露出有些泛着紅的眼眶:“那就試試看。”
“原來如此……”炎熙笑了,“你原來不是人。”
他忽然往後一靠,笑着道,“來,殺了我。”
紀承衍自然不會客氣,問心刀随心而動,對準炎熙的心髒刺了過去。
問心刀的速度很快,快到常人來不及眨眼,就已經來到了炎熙面前。
炎熙眼裏閃過幾分驚訝,他擡手,輕而易舉攔住了通身帶着淩厲氣勢的問心刀,然後,指尖微轉,問心刀掉了個頭,對準紀承衍,以同樣的攻勢刺了回去。
紀承衍眼也不眨,問心刀就在即将碰到他之前,忽然停了下來,乖乖垂在他身邊。
炎熙眼裏閃過幾分興味:“你這把刀,是把好刀,哪裏來的?”
紀承衍笑了笑,禮尚往來道:“你的妖皇鞭也不差。”
炎熙頓了頓,氣笑了。
他的妖皇鞭可是世間最好的煉器師,集齊無數天材地寶,精心為他量身打造的,跟他征戰多年,早就已經成了神器,居然只能得個“不差”的評價?
“你膽子倒是挺大。”
紀承衍眼皮微擡:“彼此。”
炎熙神色一凜,無數袖箭忽然自他身體而出,盡數射向紀承衍的致命部位。
紀承衍的眼睛變得更紅了,他擡手,竟是硬生生用掌心接下了這些袖箭。
炎熙眼裏浮現幾分贊許:“你很不錯。”
“但還不夠——”
話音未落,無數冰刃自四面八方而來,同時湧向紀承衍。
紀承衍避無可避,只能硬接,他面色不改,調動全身力量,再次硬抗下了這一擊。
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動,一絲鮮血自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江荞匆匆趕到妖皇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江荞瞪大了眼,看着那抹刺眼的鮮紅,心髒一緊,幾步跑到紀承衍身邊,掏出手帕替他擦嘴角的血:“姐姐……”
她的指尖帶着幾分顫抖。
紀承衍握住她的手:“無礙,別怕。”
炎熙看到她出現,也不驚訝,自言自語道:“原來還有條漏網之魚啊……”
江荞又驚又怒,卻不敢直接朝妖皇發脾氣,只能忍氣吞聲道:“妖皇陛下,不知姐姐做錯了什麽,值得你這般傷她?”
“姐姐?”炎熙玩味地将這兩個字來回咀嚼,片刻後,他興致盎然地看向江荞,興致勃勃道,“這便是十萬年後的新鮮稱呼嗎?”
江荞:?
什麽玩意兒?十萬年前沒有姐姐這個稱呼嗎?
炎熙又道:“那你也喊我一聲姐姐?”
炎熙步步緊逼的攻勢沒有讓紀承衍變臉,這句話一出,紀承衍擡頭直直看過去,聲音帶着幾分涼意。
“她不會喊你姐姐。”
炎熙看了看紀承衍,又看了看江荞,明白了。
他擺擺手道:“罷了,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感情有多好,我們速戰速決,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聽到這話,江荞急了:“那怎麽能行?你一個活了十萬年的老妖怪,姐姐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
“老妖怪?”炎熙微微挑眉,笑吟吟道,“老妖怪,可是會吃人的哦。”
“那你去吃啊。”江荞擋在紀承衍面前,認真建議道,“剛才那麽多人你不吃,現在就姐姐一個人,還不夠你塞牙縫的,你還是去吃別人吧。”
炎熙居然真的開始思考起來:“吃別人啊……吃誰好呢……”
江荞見狀,低聲快速對紀承衍道:“姐姐,炎熙原身是蛇,打七寸。”
紀承衍沒回答,江荞若有所感,一擡頭,只見炎熙笑吟吟看着她道:“小姑娘,我聽見了哦。”
江荞:“……”
紀承衍拿起問心刀,挽了個刀式,倏然沖了上去。
和方才的被動還擊不同,這是紀承衍第一次主動發起攻擊。
炎熙笑吟吟站在原地,就在紀承衍以為自己會撲空時,炎熙忽然上前一步,主動将心口的位置暴露出來。
江荞:!!!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紀承衍硬生生停了下來,問心刀尖刺破了炎熙心口前的衣襟,卻沒有刺進去。
紀承衍微微偏頭,不解道:“你在找死?為什麽?活膩了?”
“是呀。”炎熙意興闌珊道,“若你獨自在這裏活十萬年,想走走不了,想死死不成,你也會活膩的。”
江荞聽到這話,愣了愣,曾經叱咤風雲的妖皇炎熙,居然真的沒死,不僅沒死,還被困在此處十萬年無一人知曉?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不等江荞想明白,炎熙忽然上前一步,笑着t迎上了問心刀。
問心刀瞬間捅穿了他的心髒。
炎熙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
“果然,只有你才能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