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爆炒嗦螺
爆炒嗦螺
她剛剛試味兒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這手藝是算到家了的。
魚不腥不鹹,肉嫩皮酥,湯則濃白鮮香,裏頭沉浮着紫蘇、生姜和辣椒,俱都十分适口。
莴筍的絲切得均勻且細細的,則是做得簡單又快速,是農家常見的做法,甘美爽脆,樸素鮮甜,家常又下飯。
顧嘉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先去盛了兩碗飯,又拿了兩雙筷子。
“我已經吃了晚飯啦,你自己吃就行。”江蘭蘭看出他這是邀請自己吃飯的意思,忙擺擺手。
顧嘉深也不強求,他将另一個碗裏的飯往自己碗裏一扣,一座大大的飯山就堆了起來。
等魚肉入了口,他仔細品嘗,眼睛一亮,緊接着又夾了一筷子莴筍絲吃了,咂摸出也是自己十分喜歡的味道,這才在江蘭蘭的虎視眈眈中,點頭稱贊:“确實很好吃,色香味俱全。”
江蘭蘭更高興了:“是吧,我的廚藝是很好的!”
在書裏,她後來開的那個小飯館,可是有很多有錢人慕名來吃呢!征服一個顧嘉深,綽綽有餘!
顧嘉深不再說話,悶頭吃飯。
眼見着他一口菜一口飯地吃得飛快,江蘭蘭都看得有些呆了。
【顧嘉深這吃飯的姿勢可太好看了叭!我還沒見過誰吃飯這麽、這麽優雅呢。】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吃得又快又好看的?要不我偷偷學一下?】
【不不不,還是不了,我要是學習了優雅,鐵定就吃不快了,就我們老江家搶菜的架勢,我還不得餓死!以後分家了再學……】
顧嘉深夾菜地動作緩了緩,有些想笑,又竭力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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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得好看,黑而柔順的額前發有些長了,懶散地搭在眉毛上方,險險遮住了濃密而鋒利的眉毛,卻更襯得眉下那雙眼睛黑亮和有神。
他不是濃顏,五官單看各自都很優越,結合在一起,則顯得十分和諧,但由于并沒有其中哪一種是特別優越于其他的,也就沒有那種直擊人眼球的殺傷力。
當然,這不妨礙他從頭到腳都吸引人注目,并在下一刻為之驚嘆。
江蘭蘭就無法忽略顧嘉深的長相,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顧嘉深吃飯,一下子将目光停留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一下子又忍不住瞧人家薄而唇線清晰的嘴,腦子裏此時除了顧嘉深,還是顧嘉深。
【啊,他怎麽就長得這麽好看呢,比那個畫t報上的明星周裏京還好看!】
【怎麽辦我的眼睛它有點不聽我使喚呀,不能看了江蘭蘭!你這樣很不禮貌!】
【多看看也沒關系吧,再說了我也就看看,我什麽也沒有做呀,顧嘉深應該沒有發現哦,畢竟我做的菜太好吃了,他吃得可香!】
而顧嘉深被這麽肆無忌憚地盯着,腦海又被這姑娘膽大包天的心聲充斥着,心裏生出了波瀾,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因着長相、因着成績、因着孤僻的性子,平素沒少被人盯,那些視線中有的是喜愛,有的是仰慕,有的也是深深的惡意與鄙夷。
總之,無論是哪種含義的目光,他都既排斥、又習以為常。
可江蘭蘭的目光,卻與他以往感受到的每一種都不同,當然,也或許是他自己的心态不同。
他現在無心去思考這個問題,努力保持着平穩的心态,只在那有如實質的目光下,淡定悠然地吃着飯。
不過等顧嘉深再去盛飯的時候,江蘭蘭就已經沒有再看他了。她可沒有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務。
去前院裏撈出一碗田螺,就着屋裏的亮光清洗了好幾次,江蘭蘭就端着田螺進了廚房。
她要剪田螺尾巴,沒有光不行。
時下人們就是要用田螺做菜,通常也是耐心地将螺肉給挑出來,混合着韭菜炒熟。不僅麻煩,且弄花一下午時間,也挑不出多少肉來,還不夠全家大吃一頓的。
在幹脆利落的“咔嚓”聲中,田螺尾巴一個個地被剪下,而顧嘉深的飯也吃完了。
“碗筷你放着就是了,待會兒我試做完田螺,一起洗了。”江蘭蘭看他吃完了,就說道。
顧嘉深這個第一名在她眼裏就是要抓緊一切時間搞學習的,她也不願意耽誤人家,覺得這是自己随手就能做了的事情。
當然了,她借用了人家的廚房,多少還是想用勞動來補償對方。
顧嘉深沒有說話,自己将碗筷洗幹淨了放進櫥櫃,然後才看了眼江蘭蘭,在她的催促聲中離開了。
走出廚房,他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不知道是吃飯的時候被菜的熱氣熏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造成的,總之,這讓他有些飄然,又有些煩躁。
原本去房間的腳步調轉了方向,來到井邊開始壓水,等水上來了,他顧不上打不打濕衣裳,彎着腰将整顆腦袋都放在了出水口下,任由沁涼的井水洗刷着他的熱意。
等回到房間,顧嘉深的狀态已經恢複了過來,臉上那點紅暈也消失不見。
他重新端坐在書桌前,沉心靜氣地看起書來。
而另一邊,江蘭蘭剪好了田螺,就開始大開大合地爆炒起了田螺。
不用誰幫忙,她自己就是個燒火的好手,這會兒在熱鍋裏下了油,就開始小火慢炸她帶來的桂皮和八角、蔥姜與辣椒。
不多時,濃烈的香味混合着蒸騰的熱氣漂浮而上,橫亘在整個廚房,讓江蘭蘭不由得轉身打了個秀氣而響亮的噴嚏。
她往竈膛裏扔了把細柴,趁着大火起來,趕緊将田螺倒在鍋裏,握着鍋鏟用力爆炒。
炒着炒着,江蘭蘭突然一跺腳:“哎呦!忘記帶酒了!”
她迅速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廚房裏有什麽與酒有關的東西,正準備今天炒的這一次就幹脆不放酒了的時候,一擡頭,正看見顧嘉深拿着一瓶“邵胡子”來到了門口。
她十分驚喜:“我剛還念叨着沒帶酒呢,你就拿了酒過來,真是太好了!”
顧嘉深極淺地勾勾唇角:“我猜着你這菜是要放點酒的,正好家裏還有半瓶。”
才不是。
是江蘭蘭發現自己沒帶酒之後,在心裏一個勁的念叨,把他給念得煩躁得很,這才想起家裏舊櫃子上還放了半瓶邵胡子酒,還是之前在外頭請一個老頭子吃飯剩下的。
“你猜得對!我正需要酒呢!”江蘭蘭大喜過望,趕緊把那酒給接過來。
這可是好酒呢,她家裏只有谷酒,濃烈燒喉嚨,便宜!不像邵胡子,窖香濃郁,喝起來還有點甘甜,連有條件一點的本地人,也只有在辦大酒席的時候才舍得用,兩塊多錢一瓶呢!
顧嘉深探頭看了眼她鍋裏的田螺,爽快而無聲地将酒遞了過去,他自己并不進去,一轉身回房間了。
江蘭蘭一邊在心裏感念着顧嘉深真是個大好人,一邊喜滋滋地拿着酒在爆香的田螺裏灑了一圈兒,緊接着,又放醬油、鹽,在酒香中翻炒了一陣後,便加入能沒過田螺的熱水、幹辣椒段。
蓋上鍋蓋,她抽了根柴,改燒中小火。
火光将她的臉照得十分明豔,耳側的汗珠一滴滴淌下,讓她在這搖擺的光中顯得愈發沉靜。
不多久,田螺開始收汁,她陸陸續續地放進嫩韭菜段、紫蘇碎末,等鍋中的湯汁收至濃稠、只餘湯底時,這份爆炒田螺也就出鍋了。
趁着熱燙,江蘭蘭伸手捏了一顆,先吸一口螺尾,又嗦螺頭,一下就将田螺肉給嗦出來了。
爽!辣!鮮!香!彈!
一顆根本吃不過瘾!
江蘭蘭自诩不是一個好吃的,但面對這份香香辣辣的田螺,她瞬間就克制不住了,一顆接一顆的連着吃了十幾顆。
【哎,吃上這爽辣鮮香的嗦螺了,我才感覺之前吃我奶做的飯,簡直都相當于吃豬潲啊!這才是人吃的嘛!】
【鮮味是有了,不過鹹味還有些不夠,田螺難入味,明天炒的時候要注意多一點鹽量了。】
【好好吃啊!我可真是太棒了!這麽好吃的田螺,那些酒眯子一定會喜歡的,多好的下酒菜啊!】
【給顧嘉深嘗嘗!】
顧嘉深眼睛盯着書本,嘴角卻緩慢地勾了起來,他靜靜地坐着,等窗戶上又響起了叩窗聲,他擡頭,那笑意已經被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什麽事?”他淡然問道。
“我的田螺炒好啦,快來吃!”江蘭蘭十分熱情。
顧嘉深說道:“剛吃完飯,我不吃。”
江蘭蘭力勸:“哎呀田螺肉就那麽一丁點兒,一點都不占肚子,快來嘗嘗!”
幾乎在下一瞬間,顧嘉深就“聽”見了她在心裏的補充:
【我炒的田螺可好吃了!簡直巨好吃!今兒晚上不吃,到時候你聞着這濃郁的香辣味兒,肯定睡不着!】
顧嘉深看江蘭蘭一眼,見她從裏到外都是真心邀請自己的,當下也不矜持了,站起身來說道:“那好吧,我來嘗嘗。”
等到了廚房,江蘭蘭見他有點愣住,忙道:“這個玩意兒直接用手捏着吃就行啦,不用筷子,這田螺小,用筷子有點難夾起來。”
【哎呀這人真是講究哦,吃這種嗦螺,用筷子有什麽意思嘛,就得用手!】
顧嘉深瞥了眼正在心裏吐槽自己的江蘭蘭,轉身去院子裏洗了把手。
“怎麽吃?”他捏起一顆油亮亮、濕淋淋,還沾了一段兒韭菜的田螺,認真問道。
【可憐的娃,都沒有吃過嗦螺嘞!連吃法都不知道!】
顧嘉深确實沒有吃過這種菜,在他貧瘠單線的生活中,每天的飯菜都是随便對付,有什麽吃什麽,在學校更是食堂吃啥他吃啥,哪裏會接觸過這種複雜的吃食。
當下他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江蘭蘭,等待着她“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