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逢人就怼
逢人就怼
江蘭蘭決定要發癫, 就不是說着玩的。
等她回來的時候,何秀英兩口子已經從地裏先回來了。
黃昏時刻,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升起了炊煙。何秀英跟劉桂花在廚房裏做飯, 江茂竹在院子裏修雞籠子,院子裏獨獨坐了一個趙愛金,見着江蘭蘭回來了, 嘴角一撇,刺道:
“喲, 舍得回來啦!你奶不就是多罵了你幾句, 咋還氣性這麽大呢?”
江蘭蘭笑一聲:“是是是, 我不該氣性這麽大,要不嬸子你也來挨挨罵吧, 我記性好, 我都記着我奶罵我的說辭呢,我重複出來, 您再聽一遍?”
趙愛金被噎了一下,眼睛一瞪:“诶你這丫頭,我又沒罵你, 不就是說你兩句,你還杠上了?照我說啊, 你奶就是罵得對, 你就是不學好,不僅不學好, 嘴巴子還跟個癞痢婆一樣的刁!”
江蘭蘭點點頭:“對對對,我嘴巴刁, 您嘴巴不刁,您是天下第一嘴巴不刁的人, 就該給您發個獎狀,好好誇誇您!”
“我說你咋這麽陰陽怪氣呢,我可是你嬸子,你一個小丫頭,再這麽說話,以後可嫁不出去!連村口那個老光棍李老漢都看不上你!成了老閨女又沒個兄弟幫襯,可不得要求着我們富平管了。”趙愛金翻白眼,不高興地說道。
她倒是不敢像她婆婆一樣直接開罵,但被這麽一怼,心裏不好過,說話也就不管不顧了。
江蘭蘭嗤笑一聲:“對,李老漢看不上我,但人家看得上你啊,你這麽操心人家打光棍的事兒,你去給他說說媒,自己嫁過去?”
“胡說什麽呢!你個小丫頭嘴這麽毒!”趙愛金怒了,指着這個伶牙利嘴的侄女罵。
何秀英正在切菜,聽見趙愛金尖利的聲音,菜刀都沒放下就出來了。
她回來後也被劉桂花嘀咕了好久,但到底是習慣了,忍也就忍了,一邊麻木地聽着一邊還洗菜做飯。這會兒聽着妯娌罵閨女,就忍不下了。
“她嬸子,你說啥呢?”何秀英站在屋檐下,直直地看着趙愛金。
趙愛金回頭看,只見何秀英手拿菜刀,寒光四射,心裏不由得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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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就聽過一句話,叫做“會咬人的狗不叫”,在她眼裏,何秀英就是這種人,平時也不發脾氣也不會說話,關鍵時刻人家是能操刀子上陣的。
“哎呀我可沒說什麽,大嫂你可得好好教訓一下蘭蘭,什麽話都能往長輩身上說了,這還是個姑娘家家嘛!說出去真是給咱家丢人吶!”趙愛金笑不出來,但還是下意識地将臉上那點猙獰的惡意給壓了下去。
何秀英臉色不太好,她嘴巴長了張,想要反駁趙愛金,卻受限于性格,幹巴巴地說道:“她嬸子,你別這麽說,我家蘭蘭也是很好的妹子。”
想了想,她終于還是多說了一句:“我的閨女,我跟茂竹會管,就不勞你費心了。”
“嘿!”趙愛金皺緊眉頭,上下打量着何秀英,“大嫂啊,你們這是娘倆合起來杠我呢?我都還沒說幾句,你們蘭蘭就有一百句話等着我了,這可要不得,将來嫁了人,還不得被婆家嫌棄死?”
何秀英讷讷,想說不會的,她閨女是很好的。不過還沒開口呢,江蘭蘭就已經挑着眉眼說話了:“這簡單,我有兩個辦法解決這個被嫌棄的問題。”
她伸出手指,比了個一:“其一,只要我将來的婆婆不是嬸子您這樣兒的人,人家就不會嫌棄我,我就睜大眼睛仔細找就行了,您啊,就是現成的模板,我光看着您,就知道要找啥樣兒的婆婆了。”
“你——”趙愛金眼睛一瞪,氣得臉發白,啥意思,啊?啥意思?這是說她以後就是個惡婆婆了?
“其二呢,”江蘭蘭看着她娘跟她嬸子都将嘴巴張成了個O型,簡直能直接塞進去一個雞蛋了,明快地說道,“其二嘛,最簡單了,我直接找個沒有娘的男人,這不就解決問題了?”
“你、你你你——”趙愛金指着江蘭蘭,老半天“你”不出個後話來。
何秀英也趕緊拉住自己閨女,低聲道:“蘭蘭啊,這話可不興說啊,你還是個小姑娘呢,以後可不準這樣說了。”
“要不是嬸子那麽說我,我也不會說這種話呢。”江蘭蘭跟她娘嘀咕道。
她知道,她娘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腦海中的觀念也并挺陳舊,但她娘是愛她的,不會因為她這樣離經叛道的話而罵她,但會因為害怕她說了這樣的話後、被她嬸子傳出去對她不利而阻攔她。
“嘁,我看你這丫頭是徹底沒救了,哎呀得了得了,反正又不是我閨女,我這麽操心做什麽。”趙愛金覺得江蘭蘭這丫頭簡直瘋了,她有預感,要是自己再說下去,這丫頭還不一定會說出什麽話來。
保險起見,還是給自己一個臺階,先走為好吧。
這麽想着,她擺着一副懶得跟江蘭蘭母女計較的模樣,扭着屁股去堂屋裏了。
“嬸子您可慢點走,別摔到石頭牙子上把牙給磕了,這樣人家李老漢連您都要看不上喽!”江蘭蘭在後頭喊道。
趙愛金更氣了,踉跄了一下,險些真的摔了個狗吃屎。
何秀英無奈地點了點閨女的額頭,拿着菜刀去廚房繼續切菜了。當然,不免又遭到了劉桂花的呵斥,但她習慣了,覺得沒什麽。
晚上這頓飯全家人吃得挺安靜,但有人心裏已經有了預料,風雨欲來。
喝完最後一口米湯,江蘭蘭将嘴一抹,清了清嗓子,朝着一桌子的江家人說道:“請各位先別急着走,我想提議一件事。”
江良山微微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江蘭蘭,想着這個t孫女最近确實為家裏賺了不少錢,到底沒有說什麽。
江茂松一家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趙愛金張了張嘴,想起飯前的争端,也沒有說什麽。反正江蘭蘭這丫頭說什麽都要遭她奶罵,等着看熱鬧就是,不走就不走呗。
江茂竹憨憨地問:“蘭蘭啊,你要說什麽。”
他才問出口,劉桂花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與此同時,衣角也被何秀英給扯了兩下,雖然不明白自家媳婦為啥要扯他,但他是個聽話的人,當即就讪讪地不說話了。
劉桂花審視着江蘭蘭,尖刻地說道:“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給家裏開會了?”
江蘭蘭笑:“奶真會胡說,我可不是給家裏開會,我不過是有件事要說罷了,您要不樂意聽,也還是請先別走,聽一聽比較好。”
“嘿,你啥意思?”劉桂花眉毛聳得老高,要不是全家人都在,她那些已經說得極順無比的罵詞又要說出來了。
“沒啥意思,大家可以不聽,但從明天開始,我不炒嗦螺了。”江蘭蘭輕描淡寫地說道。
江蘭蘭見衆人在她這出這話之後齊刷刷地都望向她,便板着臉重複了一次:“我不炒了。”
“你不炒了?你不炒誰炒?”劉桂花炸了。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那些撈螺、剪螺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裏只有江蘭蘭能将嗦螺做得好吃,也只有江蘭蘭在集市上是塊招牌,不少老饕就認準了她這個愛笑聲音甜的小姑娘。
她不做了,誰還能做?
江茂松看了眼自己婆娘,見她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便說道:“蘭蘭啊,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不炒螺了呢,能賺不少錢呢。”
說着,他還撞了撞趙愛金,趙愛金不理他。
她心裏的小算盤也在迅速打着呢!她跟娘家哥嫂合夥的賣螺生意可是五五分成,現在當然不是很能瞧得上江家這一點錢都不會分到她手裏的生意。
說起來她婆婆也是真小氣,她跟着江蘭蘭去了好幾次集市,在家有事又是撈田螺又是剪螺尾,她婆婆也就給過一次五毛錢,除此之外啥也沒了!
再說了,江蘭蘭要是真強硬地不炒螺、不賣螺了,她哥嫂那邊的生意不就會更好了?人家吃不上江蘭蘭的螺,不都得往她哥嫂那邊的攤子上走?哥嫂賣得越多,她拿到手的錢不就越多?
這麽一想,江蘭蘭不炒螺,對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江蘭蘭看她叔一眼,笑得明媚:“是啊叔,我這兩天一琢磨啊,我辛辛苦苦忙活了這麽長時間,竟然到頭來手裏只真真切切地賺到了兩三塊錢,還是我奶收了擺攤的錢,時不時給我五毛攢起來的。”
她收了笑容,朝着江茂松幽幽嘆了口氣:“可就是這兩三塊吧,我都沒有支配的權利,今天不過是買了斤肉答謝一個幫過我忙的同學,我奶就不樂意了。哎,沒別的,我就是覺得沒意思,我這麽辛苦做什麽呢?您說是不是,叔?”
江茂松看了眼他娘,又避開江蘭蘭的目光,磕磕巴巴道:“話、話也不是這麽說的……這個嘛,咱們——”
劉桂花皺着臉上的褶子,一揮手打斷了小兒子的話頭,眼睛帶着刺一般筆直射向大孫女:
“蘭丫頭,你這是威脅你奶呢?那姓顧的崽子前世沒吃過肉,要你送?你賤不賤?還威脅上我了是吧?你翅膀硬了是吧?”
她轉頭看向江茂竹兩口子:“茂竹,秀英,你倆的閨女,你倆給個準話,是教訓還是不教訓了?你們要是不教訓,我就自己動手,幾巴掌扇死她這個畜生小雜種了。”
兩口子被一向強勢的老娘盯着,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江茂竹支支吾吾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娘,我覺得、我覺得我家蘭蘭沒有問題,秀英也跟我說了,就是那顧家小子幫過她一個大忙,她正好手裏有點錢,就想着感謝一下人家,也沒啥……”
“好,好,你們不抽她是吧,你們覺得是我這個當奶的有錯是吧?”劉桂花挽起袖子,咬着牙,就要傾身去打江蘭蘭。
江蘭蘭往後仰了仰,臉上的笑意未減,像一只小狐貍般:“奶,您別急着打,您打了我,以後就真的沒有錢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