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溪

20.青溪

郁青娩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再次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看清上面的名字時,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有外溢的觸動, 眸底生出一層薄薄的水汽,漸漸模糊了視線。

她張唇深呼吸了下,壓t下嗓間湧起的酸哽。

這才慢吞吞落下指腹,按下綠色接通鍵,聲音低淺地“喂”了一聲。

似雛鳥歸林,終有依靠般,拖着軟喃尾音。

對面響起一道男聲,帶着笑腔打趣。

“郁青娩,現在就閉店, 你做慈善啊?”

聞言,郁青娩下意識掀起長睫, 目光虛晃模糊地望向緊閉的大門, 慢半拍, 似低喃的:“你……”

趙成溪唇邊溢出一聲淺笑, 指骨勾擡了下紙袋, “開門迎客吧, 郁老板。”

話落之際, 軟風從半掩的門縫刮進來。

她的心也似被風吹到, 海面小舟般飄搖輕晃着,又被浪花卷至高處, 伶仃顫巍着。

指下用力推開門,腳步不由自主邁出,虛浮着嗓音, “你怎麽會來?”

電話那端不答反問,“禮尚往來。”

那天在書店随口的一句“禮尚往來”, 郁青娩本未當真,也不覺趙成溪這般金嬌玉貴的大少爺會放在心上,更未曾想到他能真去洗那件衣服。

但門外站着的男人,和他指骨間勾着的logo紙袋,将那些先入為主的論斷盡數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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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成溪站在門外,郁青娩在門內。

兩人之間僅隔着一道矮矮的門坎。

細軟熱風在他們之間吹鼓着,似将氣氛也烘得溫熱又旖旎起來。

她扶在門框上的手指扣緊,忍着胸腔內的小鹿亂撞,低着一道被心跳震得發顫的嗓音,“你真的洗了?”

趙成溪聞聲擡了下眉,拽聲反問道,“怎麽,我不能洗?”

“沒有……”

停頓幾秒,郁青娩抿了抿唇,聲音低下幾度,“我只是覺得你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低聲哼笑了下,似微有不滿的:“那你對我誤解挺多。”

察覺到氣氛有些微滞,郁青娩沒再像前段時間那樣可以拉遠距離,反倒是頭次主動更進一步,“你吃飯了嗎?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或許是他突然的出現,叫她剎那心軟。

如同劈開陰鸷的一道晔麗陽光,光芒萬丈,璀璨奪目,叫人難以拒絕。

所以她只想把這捧陽光留得久一些,哪怕只多一秒。

趙成溪沒料到她會如此講,目光稍顯意外地凝露幾秒,但很快恢複如初,再次端着那副不甚在意的灑脫,“行啊。”

“那你等我一下,” 郁青娩微擡了擡手,透明手套裏的手指蜷了蜷,“我去洗一下手。”

她腳步微急地朝裏走了兩步,又扭身望着他,“你……要不要進來等?”

聞聲,他微擡了下眉,随即應好。

郁青娩急匆匆回到房間,将紙袋擱在矮幾上,摘下手套,擰開水龍頭沖着手上的護手霜,掌心壓在洗手液上快速按着,動作淩亂無序。

“砰”一聲,掌下一歪,洗手液滑落撞地。

罕見的毛手毛腳。

她也被驚得朝後退了兩步。

須臾,郁青娩才緩緩蹲身,撿起地上的洗手液,慌亂的心跳也在此刻歸于平穩,垂低睫毛,無聲勾了勾唇,覺得好笑又無奈。

明明不是約會,更不是生手。

竟還會如期待初次戀愛約會那般,緊張到慌亂無措。

等她收拾完出去時,趙成溪正低着眸,看着很是認真地瞧着臺子上的紋身工具。

他聞聲擡頸,擡了下唇角,“紋一個再走?”

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但不論是何,郁青娩都不願意給他紋,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枚,她沒猶豫地搖頭拒絕。

趙成溪淡“啧”了一聲,“真不給異性紋?”

不等她回應,又緊接着挑刺,“那要給沈時斜紋是怎麽回事?”

郁青娩望着他深邃眸底,“那不一樣。”

“怎麽就不一樣了?”

因為是你,所以怎麽都不一樣。

可這話她無法講出口,也不能講出口,只好随口扯了個理由,“這是給送給姜吟的結婚禮物。”

趙成溪點點頭,“行吧。”

他也不是真較真,只是對她說過要給沈時斜紋這話,而覺得有些不服,莫名就生出一較高下的幼稚勁。

垂下手插兜,擡了擡下颔,“這頓飯可不能講究禮尚往來了。”

郁青娩疑惑地“嗯”了聲,不解他為何突然講這話。

下一秒,男人微哼了聲,幼稚又拽氣的撂下一句“這頓算是補償”便揚長而去。

望着他逐漸走遠的身影,她嘴角松動,逐漸勾起明媚好看的弧度,繼而低笑出聲,邁着步子跟上去,聲音很低地回了句“知道了”。

餐廳是洲城名氣正盛的一家bistro。

奶白色水泥牆,茂葉密枝,風吹起光影斑駁,不似夜晚的朦胧醉暈,反倒如複古電影裏的純情片段,獨生韻味。

端着“補償”又“請客”的名號,郁青娩包攬點菜重任。

前菜是小肌拌海蜇。

小肌是銀皮魚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種,含水易腥,醋緊更會叫味道迥然不同,但這裏的拌小肌卻腥鮮剛好。

趙成溪夾起一塊魚肉,眉骨微擡高一寸,“還記得呢?”

聞言,郁青娩應了聲,筷尖在瓷碟上輕戳了下,“因為我也喜歡。”

接着擡起眼睫,目光在他唇上停頓幾秒,沒敢去瞧他的眼神,生怕暴露端倪,“所以忘不了。”

話講得虛虛實實,似真似假,教人難分辨。

也不知趙成溪是聽懂,還是并未深思,唇角微擡着。

“哦,那巧了。”

他擡眸,目光望進她清潤水眸。

“我也忘不了。”

那一瞬,心跳如乍升而起的熱燦煙花。

怦然綻開,鱗次墜落,顫意橫生。

*

五月底,郁青娩收到定制好的紋身貼。

工期原本預計半個月,但于媛媛又發來的幾幅海棠古畫,想要加印幾貼,古畫極其精細,歲月下筆畫又有些模糊,多耽擱了些時日才弄好。

郁青娩給于媛媛發去微信,問她是來取還是快遞。

剛要鎖屏,于媛媛的電話便直接打了過來,聲音微喘,卻透着興奮。

“青娩,你今天不加班吧?我在賽車場呢,你一塊出來玩吧?正好可以把紋身貼拿給我呀!”

她本想拒絕,但對面似早已預判,無縫講這賽車場蠻好玩的,也沒有生人,梁潮,趙成溪他們都在。

聽到“趙成溪”三個字,心底莫名生出類似蠢蠢欲動的情緒。

拒絕話在舌尖轉彎,化成一個“好”字。

“好呀好呀,我發地址給你,等你!”

于媛媛将地址給郁青娩發過去後,梁潮他們剛換好賽車服出來,她跑過去挎住他胳膊,嗓音甜膩膩的:“baby,我叫了青娩過來,你沒意見吧?”

聞聲,趙成溪粘手套的手指微頓,兩秒後,緊扯一下,将粘條貼好。

梁潮順勢看了趙成溪一眼,意有暗指的笑說:“這溪哥的俱樂部,你問我啊?”

平時可沒見他這麽禮貌,還尊一聲“哥”,于媛媛雖覺得奇怪,但還是探頭去看趙成溪,“溪哥,我叫個朋友過來,你沒意見吧?”

趙成溪又慢條斯理粘好另一只手套。

這才賞臉擡起薄白眼皮,一副懶散不在意的腔調,“哦,随便。”

梁潮看着插兜走遠的人,腦補他此刻內心萬馬奔騰的激動之情,淡“啧”一聲,公正評價,“真他媽裝。”

于媛媛擡頭,惝恍迷離的“啊”了聲,懵懵二聲調。

“你說誰呢?誰能裝啊?”

梁潮攬着她脖子,卡着人往前走,搭在她身前的手擡起,捏着她下巴晃了下,随口胡扯的說沒誰。

怕她追問,連忙扯遠話題,“想不想跑戶外?”

于媛媛本是存疑,但一聽跑戶外,立馬抛至碧霄之外。

她原地蹦了下,雀躍的:“想!我要坐副駕!”

“行!”

郁青娩過來時,他們已經在室內跑完幾圈卡丁車。

于媛媛看見她,立馬摘下頭盔,抱在身前跑過去,碎發黏在頰邊,臉蛋烘得紅撲撲,“青娩,你來了!”

她挎住郁青娩胳膊,像小朋友炫耀禮物似的,“他們今天要跑戶外,我一直叫他們等着,不想你錯過!跑戶外超級刺激!你也跟車呀!”

将紋身貼擱進收納櫃後,于媛媛領着郁青娩過去,一一給她介紹。

在場不少人,算上梁潮這個眼熟的,郁青娩總共認識三個人,細琢于媛媛那句他們都在,倒是真的将她認識的都講出來了。

“青娩,你要不跟溪哥的車吧?”

郁青娩“啊”了一聲,目光下意識投向趙成溪,短發順垂眉骨,黑色賽車服将他修長身形完美襯托,硬朗下颚虛貼着拉到頂的衣領,剛摘下來的頭盔夾在臂間。

人卻絲毫沒有摘盔後炸毛的狼狽。

這會兒對上他視t線,竟兀自生出幾分因那句“忘不了”而起的羞臊,她白皙雙頰更是氤氲出淺淺緋色,垂在身側的手指也蜷進掌心,無處不透着拘謹。

不知他那句暗含何意,但她卻無法自控又自戀地多想。

郁青娩擡眸,聲線不由漫上緊張,“方便嗎?”

這話問的有些客套,似那些旖旎瞬間雲散,趙成溪卻沒惱,似是從她微顫的長睫裏瞧出端倪,眉骨下意識揚了下,嘴角也淺揚起弧度。

很是配合地,客套又寡淡地回了一句“随便”。

周圍人只當這是以退為進風月場,見趙成溪這反應,都暗暗抽氣,感嘆這妹妹瞧着十足生手,沒想到竟還挺會勾人。

稍知內情的梁潮又低聲罵一句裝。

誤會人有男友要死要活,這會知道人單身,又開始擺架子了。

呵,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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