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顧清影和葉予彬一同回了葉家。站在門口的時候，顧清影下意識去找葉予彬的手，葉予彬用力地握住，顧清影感受到從掌心傳來的熱度，他一顆落不定的心稍許穩了穩。
葉予彬按門鈴，沈清出來開門。她見了倆人，表情還是有些微妙尴尬，但是她拿了拖鞋給顧清影，并說：“來啦。”
顧清影心頭狂跳，渾身的皮都崩緊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他張嘴輕輕地說：“阿姨好。”
沈清愣了愣，到底還是應了聲，她讓顧清影和葉予彬進了屋，然後轉頭去倒水。本來只倒了杯白水，她回頭用餘光瞥了瞥顧清影，又把白水倒了，拿出上好的茶餅掰了點，泡了杯茶。
“給。”沈清端着茶走過來，顧清影趕緊起身去接，沈清看了眼他的腿遲疑着說：“你的腿好些了嗎？”顧清影一驚，說好多了。沈清點點頭，她一個人走到另外一間房，沒一會又走進來。
“這是治跌打損傷的藥膏和熱敷貼，我老家的，很有效，你用着會舒服點。”沈清把東西遞過去，顧清影又要站起來，沈清急忙按着他的手腕說：“別起，坐吧.......孩子。”
葉予彬忍不住喊了聲媽，他聲音激動，沈清嘆了口氣在他們對面坐下。
“你爸有事出去了，所以我想趁着這段時間和你倆聊聊。”
顧清影正襟危坐，沈清雙手交疊握在一起，她擡眼看着顧清影輕聲細語地說：“小顧，我想問.....你家裏知道你和予彬......？”
沈清問得婉轉，她本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氣質溫婉，講話的口氣聽在人耳朵裏很舒服。
顧清影握緊了手中的藥盒，他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說：“知道，我大學的時候就和我媽坦白了我的性向。”
沈清有點意外，她長長地哦了聲，又絞了絞手說：“那.....你媽媽見過我們予彬了？”
顧清影點點頭，他轉頭去看葉予彬，葉予彬伸手去握他的手，顧清影一怔，葉予彬的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沈清看着他們，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終于把醞釀了幾天的腹稿拿出來說了。
“其實我以前就有看出些苗頭來，但是予彬不和我說，我也就裝糊塗。直到有一天，大概是一年前，他和我說他喜歡上一個人。”
顧清影聽得手指都蜷縮了起來，他感覺喉頭發緊，像被人鉗住了身體不得動彈。
“我當時很慌，我怕我心中的某個想法就要被驗證了。果然，他說那個人叫顧清影，說媽媽我很喜歡他，但是這份感情可能會讓你接受無能。”
葉予彬低垂着頭，他的手仍然緊緊地拉着顧清影，他眼底潮濕，不好擡頭。
“我一輩子沒有嘗過愛情是什麽滋味。”沈清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她苦笑着搖頭，又接着說：“我和他爸爸是所謂的聯姻，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這樣。”
“我不知道愛而不得是什麽感覺，但是我想枕邊人不是心上人，這種感受我有發言權。”沈清突然伸出手覆住顧清影的手背，她輕輕地拍了拍說：“我不想我的孩子重蹈覆轍。”
“我只是怕予彬....遇見的不是一個真心對他的人.....所以我始終不答應，想着能見見你才行。”沈清朝顧清影微微一笑，那笑像金鐘罩，把顧清影和葉予彬都籠罩其中，他們周圍沒有荊棘，只剩下玫瑰。
“他爸爸上次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對不起。”沈清眨了眨眼睛，手收緊了，顧清影卻落淚了。
他鼻子發酸，心裏太多情緒作祟，一下子淹沒他，他實在是克制不了。
“阿姨........”顧清影一開口就聲淚俱下，沈清哎呀一聲，趕緊扯了紙巾塞到他手裏，然後俯身去抱顧清影，她安撫地拍着顧清影的背，一下下地順着，她輕聲說：“傻孩子哭什麽。”
顧清影緊緊地回抱着沈清，他太久沒有在一個人懷裏如此放肆地大哭一場，他難受，他痛苦，他委屈，此時此刻情緒就像失效的閥門，再也關不住。
葉予彬搭着顧清影的後背，他也難掩失控的心。
“我和他爸再過幾天就回去了，不留在上海了。下次叫予彬帶你回老家吃飯啊。”沈清摸了摸顧清影的臉，顧清影還抽泣着，沈清心疼，在果盆裏抓了一大把糖塞進他口袋裏，像哄小孩一樣。
“不哭了，阿姨都懂，你們不容易。”
“等他爸回來，有我在，你安心啊。”沈清給顧清影順了順頭發，安慰道。顧清影拼命點頭，沈清又感慨：“這孩子真好。”
葉予彬終于扯出一個不算勉強的笑，他帶點驕傲地說：“那當然了。”
楚濋和童舟在家裏忙着做晚飯，童舟拆開一次性桌布把它鋪好，又端來電磁鍋放在中間，他邊做邊喊：“楚濋，顧哥他們幾點來呀？”
楚濋左右手各端着一盆菜走過來，他把盤子放下，擡頭看了眼挂鐘說：“說是一個小時後來，要是顧清影又被葉予彬他爸打斷了腿，估計就來不了了。”
“哎呀！”楚濋捂着手臂做作地喊疼，童舟直接幾步跳上他的背，他摟着楚濋的脖子，嘴唇貼着楚濋的耳朵說：“你少烏鴉嘴。”
楚濋索性托住童舟的腿，把他背了起來，他背着童舟在客廳繞了一圈，他哼一聲說：“我懷疑他爸以前是打拳擊的。”
童舟趴在楚濋的背上，小橘繞着他們走，楚濋把童舟背到廚房，案桌上攤着很多速凍丸子、蟹**、蛋餃等食材。童舟瞧見有一碗夫妻配片，他搖搖楚濋的脖子說：“給我夾一口夫妻肺片吃。”
楚濋夾了一塊，童舟張開嘴剛要吃，楚濋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童舟氣急了，他掐楚濋的脖子不滿地說：“你欺負我！”
楚濋咯吱咯吱地笑，他微微偏頭說：“夫妻肺片，這是我自己做的，不是外面買的。做了好久，你都不哄我下就想吃。”
童舟剛才還兇兇的，這回又換了口氣，他低頭親一口楚濋說：“給我吃一口。”
楚濋并不受用，他轉頭和童舟接了下吻說：“再來次。”
童舟直接扣住楚濋的後頸給了一個深吻，他的腿本就貼着楚濋的後腰，順勢不安分地夾了夾，楚濋氣喘籲籲地同他分開，然後把他放下來，抱到一旁的桌子上一坐。
楚濋用調羹舀了勺夫妻肺片喂給童舟，童舟直勾勾地盯着楚濋，張嘴吃下。
“好吃嗎？”童舟開心地眯了眯眼睛，他勾住楚濋的下巴說：“我感覺你最近廚藝飛漲。”
楚濋笑開了，他湊近啄了口童舟的嘴唇說：“喵。”
童舟感覺下腹一陣火熱，他勾住楚濋的脖子，摸着他的嘴唇說：“要不你把你自己也涼拌一下，我分兩頓吃了。”
楚濋覺得這話意味深長，他舔了口童舟的手指說：“你吃我，你會鬧肚子的。還是我吃你吧。”
童舟笑得直接倒在楚濋身上，楚濋把他抱在懷裏，樓的好緊。
“叮咚！”門鈴響了，楚濋再一次罵出聲，他懷疑顧清影是專門來破壞他老二的。
小橘喵了兩聲，仿佛在催他們去開門，童舟先從熱烈纏綿的吻裏退出來，他跳下桌子去開門，顧清影和葉予彬就站在門口。
“動人！我們來蹭飯了！”楚濋面帶假笑地看向門口的倆人，葉予彬手上提了好多東西，他朝楚濋揚了揚說：“我們帶了好多菜來。”
“顧清影，以後沒事別來蹭飯啊。”楚濋趁着顧清影換鞋的空擋，擡腿就踹了他一腳，顧清影一聲我靠，然後眼睛掃到童舟，他這次倒是反應迅速，臉上仍然帶着賤兮兮的笑，他壓低聲音說：“我就來，我隔三差五來，做一休一一樣來。”
楚濋擡手就削他，這時葉予彬說：“動人，給我幾個盤子，我買了熟食。”
楚濋應了聲，然後瞪顧清影一眼就走了。一群人磨磨蹭蹭終于在六點半入了座，童舟把小橘抱起來放到它自己的小沙發裏，然後挨着楚濋坐下。
“小童，今天讓楚濋喝點酒吧！”顧清影開了好幾聽啤酒，楚濋眉頭一皺說：“我不喝。”
“今天是值得慶祝的一天，您喝一聽死不了。”顧清影不顧三七二十一把啤酒倒在杯子裏，楚濋看一眼童舟，童舟笑笑說：“難得開戒，喝吧。”
“聽聽，你老婆都發話了。”
“什麽老婆，是我男朋友，童童又不是姑娘。”楚濋在這點上格外擰巴，他非常不喜歡女性化自己的對象，所以又在桌子底下踢了腳顧清影。
“哎呀，您事兒真多。”顧清影嫌棄地不行，拿了筷子給楚濋夾了塊午餐肉，他沒好氣地說：“您還是吃吧。”
“來，第一杯敬楚濋。”葉予彬給自己倒了滿杯，他還準備站起來，被楚濋強行按住。
“別別別，坐着來坐着來，別整得我是你領導一樣。”楚濋也端起酒，他看着葉予彬和顧清影說：“老一輩敬酒的開場白通常都是‘為了什麽什麽’，聽着功利性特別強，俗套又無聊，我們這群年輕人，就免了吧。‘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不多說了，幹了就是了。“
楚濋和葉予彬碰了碰杯，他仰頭喝得幹脆，他的喉結随着吞咽酒液的動作而滑動。顧清影心裏也感慨萬分，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碰了碰楚濋說：“楚哥永遠是我楚哥。”
楚濋哭笑不得，他嫌棄地瞥了瞥顧清影說：“你少折騰你楚哥，就是對楚哥最大的尊敬。”
“還有小童，顧哥抱抱！”顧清影張開手企圖抱童舟，被楚濋用筷子敲了頭，楚濋一記眼刀剮破他身，楚濋霸道地攬過童舟的腰。
“顧哥，葉哥，我也謝謝你們，我不太會說話，就喝一杯吧。”童舟也幹了，楚濋擔心他不勝酒力，啰裏啰唆地說可以了可以了。
“啊，好久沒吃火鍋了！”葉予彬拿起筷子，望着熱氣騰騰的鍋，開心溢于言表。
“大學那會，我經常和楚哥去學校附近的一家四川火鍋吃，有一個月吃太多了，我長了一圈潰瘍。”顧清影說得眉飛色舞，童舟摟着楚濋的手臂，頭靠在他肩上聽了咯咯地笑。
“你們上學那會逃課嗎？”
“當然逃，諾，這家夥帶着全寝室翻牆。”顧清影指着楚濋哈哈大笑，楚濋啧一聲，他拆了盒葉予彬買來的甜品，舀了勺問童舟吃不吃。
“翻牆出去幹什麽呀？”
“打游戲啊，我們那會都癡迷玩CS，楚哥簡直就是個間諜，他每晚觀察宿管阿姨查寝的頻次和學校熄燈的時間，找準時機，就帶我們一群人從後門翻出去。”
“楚哥在我們學校可是風雲人物，追他的小姑娘從我們學校排到隔壁區的C大，誰想得到其實他是基佬啊！”顧清影越說越嗨，火鍋吃得差不多了，一群人喝酒也快喝上頭了，就閑扯起來。
“哦，當然也有男的追他，除了有次你見過的蔣慕雲，還有一個，追他追得特別兇。”
“誰啊？”
“顧清影，你要不要我幫你沖把冷水臉，清醒一下。”楚濋出聲打斷，顧清影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壓低聲音說：“楚哥要殺人滅口了，小童我等下和你說。”
“你不許說話，我要聽。”童舟伸手捂住楚濋的嘴，楚濋不敢置信地看着童舟，顧清影興奮地拍了下手說：“好嘞，故事是這樣的........”
“這個男的呢，是隔壁院的，和我們一樣大，家裏特別有錢，不僅隔三差五給楚濋買咖啡，買早飯，還時不時給他送東西。送的都是名牌，什麽芬迪包之類的。關鍵啊，這人長得很好看，恰恰也是個學文的，情書寫得那叫一個浪漫，在我們寝室都被當成樣本抄的。”
童舟的胃口徹底被吊了起來，他眨着眼睛緊張兮兮地問：“後來呢？”
“楚哥一個都不要，全給人退回來。後來這人急了，就找楚哥出來當面表白。”
楚濋若無其事地挖了勺冷飲吃，顧清影挺直了身體清清嗓子說：“結果楚哥聽完以後是這樣說的：我楚濋，賣藝不賣身，你要想跟着我學點寫情書的修辭手法，我們可以談，或許我現在給你指一指你那封情書裏都有些什麽毛病。”
“哈哈哈哈哈！”葉予彬發出爆笑，他怒拍桌子笑得東倒西歪，童舟撲哧一聲沒忍住差點把飲料噴出來，楚濋面無表情，他含着調羹問：“有什麽問題嗎？”
“人稱情場一把刀的楚哥，絕殺斬。”顧清影搖着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童舟掰過楚濋的臉仔細地看了看說：“你嘴也太損了吧。”
楚濋喂他吃了口冷飲說：“還好吧，得分人。對你的話，我就是甜楚濋啦。”
“真的，童舟，也就你受得了他，要擱我，超過十分鐘我就瘋了。”顧清影為童舟起立鼓掌，楚濋朝葉予彬努努下巴說：“葉予彬，你得查查視力去了，這什麽眼光。”
“去你的！”
一群人吵吵鬧鬧，瘋到淩晨兩點才散，楚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童舟也跟着躺在旁邊，楚濋攬過他和他接吻，童舟先伸手去解楚濋的衣扣。
“楚濋。”
“嗯？”
“愛你。”
“我也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