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胤禟有很多話想問福晉,這會兒在外面,沒有空閑讓他問,他一直忍着,忍着。張廷玉看時辰差不多了,提出下山,胤禟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也沒法子,下山後,張廷玉的夫人還是跟他福晉坐同一輛馬車回去。
“九阿哥,您坐我家馬車,還是騎馬?”
張廷玉問出同樣的話,胤禟無可奈何道:“騎馬!”
張廷玉笑起來,九阿哥這人,可真有意思。
都已經是重陽節了,白日的天色暗得快,他們一行人馬回來,一路上都未碰到多少人,應是都歸家了。
到西直門将要進城時,馬車停了下來,葉菁菁掀開簾子問:“都這會兒了,前面還有人排隊進城不成?”
胤禟拉着缰繩,高大的馬匹原地轉了一圈:“小金子,前去問問。”
“主子爺,奴才這就去。”
不用小金子去,打頭的侍衛已經回頭來報。
“主子爺,咱們前面是王國昌,壓着十多輛馬車排隊進城。看車轍印,車上載的東西應該不輕。”
“王國昌?”胤禟皺眉:“山東土地兼并的事情他都處理好了?”
“他既然回來了,應是處理好了。”
好不容易得來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他要不把事情辦漂亮就回京述職,只怕項上頭顱不保。
王國昌是漢軍正白旗,回京就算要走近路,那也應該走東面的東直門,或者朝陽門進城,怎麽會走西直門?
“呵,西直門距離皇室宗親的宅子近呗。”
故意等着傍晚人少的時候繞路從西直門進城,還壓着這麽多的大車,一猜就知道內裏有貓膩。
“主子爺,奴才前去催一催?”小金子怕主子爺等不耐煩了。
“不用催,爺倒是要看看,王國昌壓着的這些東西送到誰家去。”
張廷玉騎馬靠過來:“九阿哥,九福晉,我和夫人就不跟你們一起進城了。”
葉菁菁明白張廷玉的心思,也沒多留:“懷玉姐姐,你先回,咱們下次再聚。”
姚懷玉含笑點頭:“待永安生辰,我給你下帖子。”
張家的馬車趕上來,張廷玉下馬,扶着夫人換了輛馬車,調轉馬車右轉去廣安門,他們夫妻從外城回去。
張家夫妻一走,胤禟也不騎馬了,上馬車跟福晉一塊兒。
“福晉,你今天該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
葉菁菁莫名其妙:“我要反省什麽?”
葉菁菁不上心的态度刺激的胤禟一下怒了:“你還問,今天一天你都跟你的懷玉姐姐貼一起,上山下山我跟在你後頭,你都沒回頭看過我一眼。”
“一次都沒有!”胤禟最後還要大聲強調。
葉菁菁揉了揉耳朵,溫聲道:“好啦好啦,你別這麽大聲,是我的錯,我不該只顧着懷玉姐姐忽略你,以後不會了。”
“真的?”
“真的真的。”
葉菁菁點頭如搗蒜,還主動牽他的手,頭往他肩上靠。胤禟不自覺地遷就福晉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葉菁菁輕笑,怕刺激他又鬧,抿了抿嘴唇,輕咳一聲:“懷玉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和懷玉姐姐一起爬山,主要是想把懷玉姐姐介紹給你認識。”
“另外呢,山東水災的時候緊急調運糧食,懷玉姐姐的表哥江升幫了咱們,我也想當面請懷玉姐姐表示一下謝意。”
福晉溫柔地解釋,胤禟心裏并不生氣,但是依然還要嘴硬一句:“我沒記錯的話,原來你并沒有主動叫我一塊去三清觀吧。”
“不要在乎這些細節嘛,你說要去,我也沒拒絕你是吧。”
胤禟本來都不打算計較了,福晉又說細節,他心裏那股氣又起來了:“誰說細節不重要?咱們成婚好幾年了,你開着那麽大一個長福莊,什麽時候跟我提過一嘴?”
“還有你的鋪子,你從前只跟我說過你手裏有幾家嫁妝鋪子,從沒說過你的嫁妝鋪子遍布大江南北。”
“還有你和姚家、張家的交情,你們是從小長大的情誼吧,這麽重要的是你都不曾跟我提過。”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今天張廷玉幾次似笑非笑地看我,肯定在心裏笑話我跟你生分,他都知道的事情,我卻不知道。”
“你起開!”
說着說着,胤禟感覺自己有點委屈了,肩膀也不讓她靠了。
葉菁菁頭疼,怪自己不會說話,又惹了他。
“你看,到現在你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胤禟扭頭不肯看她。
“我的主子爺,你一個大男人跟我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計較這些做什麽。你可是咱們家的頂梁柱,眼睛要盯着大事嘛。”
“你哪裏見識短了,所有的皇子福晉裏面,誰也比不過你。”胤禟雖然知道福晉故意如此說,但他還是聽不得她這般說自己。
兩人對視,葉菁菁忍不住額頭頂着他肩膀,笑到渾身發顫。
胤禟也笑起來:“你就會欺負我。”
“我哪兒敢,你是咱們家的主子爺。”
胤禟撇嘴,還主子爺呢,他哪兒敢在她面前稱爺?
心情好的時候叫他主子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罵他想當主子爺去別處當去。
他怎麽着也是個皇子,在她面前,也就剛成婚的時候說話硬氣。如今麽,他什麽時候跟她反着來過?
“你乖哦,以後也要這樣,等到以後有孩子了,我就跟孩子說,你是個溫柔愛家的好阿瑪。”
“啥,孩子?”胤禟眼睛瞪大,大手一伸就要摸她肚子。
葉菁菁拍掉他的手:“我說以後,沒說現在就有了。”
哦。
胤禟雖然被福晉壓一頭,那是因為他樂意,他可不傻,腦子轉的快得很。
以前無論是額娘還是他,在福晉面前提到孩子,福晉都不怎麽搭話,這還是福晉自己第一次主動提到孩子。
這說明,福晉有那個心思了。
胤禟心裏火熱,咻咻咻地放煙花,迫不及待地想回府辦正經事。
她的手被他攥得緊緊的,葉菁菁有點臉熱:“你松開點,我又不會跑。”
“我願意牽着。”
胤禟掀開簾子,他們已經進城了。
“小金子,王國昌的車隊去哪兒了?”
“主子爺,還在咱們前面。”
王國昌進城耽誤了會兒,天色昏暗,他只遠遠看到他後面有一隊人馬把一輛馬車護在中間。
馬車看着挺大,通身黑漆,車上也沒挂什麽明顯的旗幟,王國昌心裏猜測,走西直門進城,又有這麽多人手護送,估計是哪家的女眷。
王國昌着急去八貝勒府,也沒心思關心其他,進城後一路往鐵獅子胡同去。
王國昌沒心思關心後面的車隊是誰,後面的葉淮卻一直關注着他,一直目送他進了八貝勒府的後門。
胤禟自聽完葉淮禀報後,臉色一直陰沉着。
葉菁菁親手給他擰了張熱帕擦臉:“你也別生氣,王國昌這等人,從做官起一直走的就是巴結上官的路子。如今他一個犯官,腦袋上的頭顱都還不知道留不留得住,此時肯定恨不得都花出去當作買命錢。”
“能決定他生死的可不是八哥,他拜錯山門了。”
呵,給他王國昌一萬個膽子,敢送銀子賄賂皇帝嗎?
葉菁菁沒回話,只仔細給他擦臉擦手。不過一會兒,胤禟自己走出牛角尖。
“來人。”
“主子爺,您吩咐。”
“叫人去趟四貝勒府,王國昌的事,給四哥通個氣。”
“奴才這就去。”
當初在山東,給王國昌一個戴罪立功機會,這話是四哥說的,王國昌進京,四哥也該知道,明日上朝皇阿瑪問起來才好應對。
管家孫全親自跑了一趟四貝勒府,胤禛正在前院書房跟邬思道商量公務,聽說王國昌進京去了八貝勒府,他眼都沒擡一下。
“回去跟你家主子說,就說我知道了。”
消息送到,孫全就告退了。
“恭喜主子。”
“何喜之有?”
邬思道笑道:“九爺碰到事兒了願意給您送消息,說明他心裏有您這個四哥,難道還不值得恭喜?”
胤禛輕笑:“胤禟赤子之心,他不喜王國昌那樣的人,又正巧碰到他去老八府裏送禮,他叫奴才過來給我送消息不足為奇。”
嘴上這樣說,胤禛心裏還是十分受用。
邬思道知道四爺的性子,也不再繼續往下說,說回王國昌:“主子爺,您說皇上會怎麽判?”
“罷免,或者入罪,應不會危及他性命。”
王國昌瞞報水災在先,後又放任孔家低價兼并土地,私下遮掩過去,皇阿瑪大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但是被捅出來,朝臣和百姓都看着呢,皇阿瑪自然要拿他殺雞儆猴。
當時山東的事急需人去辦,他給了王國昌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據下面的人報上來的消息,王國昌把土地兼并的事平息得又快又好,朝臣們同樣也看着呢。
不殺王國昌,是為了立竿子,叫朝臣們知道,知錯就改,戴罪立功,也有機會脫罪。
王國昌要是死了,朝臣們看到王國昌的下場,下回他們遇到這種事,那就不只是瞞報這麽簡單了。
邬思道點點頭,他也如此認為。
“就是不知道,明兒八貝勒會不會幫王國昌求情。”
胤禛覺得他會。▲
老八這個八賢王的名號還沒徹底叫響,這就不管投靠他的人了,以後誰還敢投到他門下?
求情肯定會求情,就是不知道他只是做做樣子,還是真心求情。
“可惜了。”
“邬先生可惜什麽。”
“山東巡撫的位置空出來,咱們沒有合适的人推上去。”
胤禛氣定神閑:“不用可惜,山東多災害,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位置,讓皇阿瑪操心去吧。”
皇阿瑪如今就像逐漸步入老年的獅王,威懾力依然在,卻又懷疑兒子惦記他的位置,性情越來越難以捉摸,這個時候,退一步比進一步好。
隔日,葉菁菁一覺直接睡到午時,醒過來時頓感腰酸背痛。
“嘶~慧心,幫我揉揉小腿,真是酸死我了。”
慧心忙進來伺候,無奈道:“主子好久沒有去爬過山了,昨兒回來就應該好好揉揉腿,多泡一會兒熱水,今天也不會反應這麽大。”
趴在矮榻上叫慧心按腿,又酸又疼,難受得葉菁菁直哼哼。
“主子,剛才宮裏有消息傳出來。”慧心手上不停,跟主子說話轉移主子注意力。
“什麽消息?”
“山東巡撫王國昌瞞報災情,還将沂州赈災銀擅用一萬三千餘兩,限他兩月內賠清,免其罪,罷其官職。新上任的山東巡撫名叫趙世顯。”
葉菁菁深思,多了一筆貪污,少了一個縱容土地兼并的罪名,這是什麽意思?
胤禟在工部當值,聽到皇阿瑪對王國昌的處置後,冷笑了好幾聲。
不癡不聾,不作阿家翁。
皇阿瑪真是太知道如何當這天下之主!
挖大清根基的事皇阿瑪都可以置之不理,皇阿瑪究竟在想什麽?
胤禟憤怒!想打人!
葉菁菁猜不透康熙在想什麽,但是她一想就知道胤禟得知消息後肯定氣得跳腳。
“慧心,一會兒去跟楊貴說,準備一桌清火的菜備着,晚膳的時候上上來。對了,單獨要一鍋酸蘿蔔老鴨湯。”
“哎,奴婢一會兒就去。”
廚房管事楊貴聽完主子點菜後,腰間的圍裙利索地捆好,叫小鄧子、小米進來,他今兒教教他們,怎麽配酸蘿蔔老鴨湯的炖料。
一鍋湯要炖好,各色料頭可要把控好比例。
一個沒控制好,哪樣多了,哪樣少了,壞了味道,白瞎了一只老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