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直到回到房間，沈玫依然維持着一副十分難過的模樣。顧玖站在門口，安慰了她許久，才轉身離開。
她剛一離開，沈玫就收起了面上的悲傷，她回到房中，打開手機，點進了軟件，發道：“那個癌症是怎麽回事？”
守在手機跟前的叁趕忙回她：“枚姐，那是我們招募的志願者，她本身就患了癌症，結合到您這邊的情況，我們認為，将她安排到您的故事線裏比較合适。”
他的字顯然沒有打完，最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停留了一會，對話框裏又冒出來一段文字：“她是自願參與的，也接受了您的故事脈絡，我們這邊也提供了幫助，她的介紹人，也就是她的姐姐，其實是我們的人。”
看着這段文字，沈玫長出了口氣，回道：“那她的其他親人呢？”
這次，叁那邊遲疑了許久，發過來了一份檔案。檔案的标題上只寫了一個“瓊”。
沈玫卻莫名的不敢點開，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裏面，或許裝了一個太沉重的故事。所以，她只是嘆了口氣，回道：“這種人物檔案就不要給我發了，我只想知道，她的家人會不會對任務造成影響？”
叁很快回了過來：“不會，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名義上的家人，就是她的姐姐了。”
她愣了一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徘徊許久，到底沒能打出一個字。
過了許久，她才回道：“我知道了，所以，她的病……”
“目前來說，情況不算太嚴重。”叁很快回了這麽一句話。沈玫沒有再問，叁當然也明白她的性格，也沒有再提。一時間，對話框裏居然就冷清了下來。
過了許久，沈玫回了一句：“這次會面，你們安排好時間吧。”
叁回了個“知道了”，對話結束，沈玫躺在床上，許久，閉了閉眼。
雖然她自認已經是一個足夠鐵石心腸的人，可事實上，旁人的悲痛每次還是會讓她心中一陣陣的不适。
同組的人說她是心軟，可她清楚，自己只是PTSD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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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過經歷，所以不能聽到別人經歷與自己同樣的痛苦。她并不會憐憫對方，只會怨天尤人。
長出了一口氣，她翻了個身，閉上了眼。
噩夢果然再一次降臨，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高大的黑影，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女人擋在她的身前，尖叫着，嘶吼着，黑影卻只是垂着頭，一言不發的看着女人愈發的癫狂。
然後，黑影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頭發，向一旁扔去。
她“聽到”了自己發出的尖銳的聲音，她看着自己沖上前，奮力的踢咬着黑影，黑影卻全然不為所動，只是抓住女人的頭發，又一次甩在了地上。
地上瞬間漫出了鮮血，她卻格外冷靜的想着，這不是真的。
至少她的家裏，從未真的就見過鮮血。
可這一切只是個開始，她看着女人一次次被甩在地上，看着黑影漠然地垂目，沒有任何的反應，看着“自己”一次次上前，明明給出了攻擊，卻又終究無能為力。
她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看得多了，她就不會再有任何反應了。
女人的身體終于逐漸破損成了她記憶中最後一面的樣子，她“看”着自己伸出手，顫抖着握上了那雙傷痕累累的手。
沒有一絲溫度，可女人還張着一雙眼，緊緊地盯着她。
“不要相信感情，”她聽到女人說：“不要相信感情，答應媽媽，不要相信感情！”
沈玫感覺到自己在用力地點頭，她忽然厭倦了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在心中說道。
“該醒過來了，沈玫，這一切都是幻覺。”
女人從來沒能為她留下一句話，那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睜開眼，大口的呼吸。
窗外一片黑暗，她看了看表，才過去了三個小時。她本該繼續沉睡，可劇烈的心跳讓她一時之間很難睡着。
睜着眼在床上躺了許久，她緩緩起身，決定下樓走一走。
走廊裏同樣一片漆黑，可就在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卻看到了來自一樓的暖光。
那燈光實在太暖，就好像她記憶中的那股燈光一樣，她不由得上前了幾步，卻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從廚房出來的顧玖。
二人都是一驚，沈玫看到了顧玖手上端着的一杯牛奶，而顧玖同樣打量着沈玫，她的目光在沈玫淩亂的頭發上停留了一會，放在了沈玫的臉上。
她看到了沈玫眼中還未徹底消散的一抹驚悸，聽到了沈玫尚未完全平複下來的呼吸，她頓了頓，開口：“睡不着？”
沈玫點了點頭，噩夢帶來的不僅是心悸，還有一定程度上的頭腦發脹。她本能地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剛想讓顧玖自己回房間，顧玖卻已經又一次開了口。
“去那邊坐一會。”她的語氣十分平靜：“我給你熱杯牛奶。”
直到坐在了沙發上，看着顧玖重新踏進廚房的背影，沈玫還是有些詫異于自己居然會真的聽了顧玖的話。
看來噩夢對自己還是有些影響的，她想着，身上卻後知後覺的乏力了起來。她索性癱在沙發上，看着窗外濃厚的夜色發呆。
一個暖黃色的杯子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順着杯子擡頭，正對上顧玖的視線。她愣了一下，接過了杯子，道了聲謝，小口地抿了起來。
牛奶裏居然還加了些蜂蜜，溫暖的甜意多少驅散了她心中的那些陰霾，她長出了口氣，擡頭，終于找回了僞裝的力氣。
“謝謝你，小玖。”她開口，語氣依然帶了些虛弱：“我……我沒想到阿瓊她……”
她将自己的反常歸咎于得知了“好友”的絕症，顧玖沒有說什麽，只是坐在一旁，端起自己的杯子，也喝了一口牛奶。
然後，她忽然開口：“我做了一個噩夢。”
沈玫一怔，看了過去，顧玖卻并沒有看她，她只是抱着牛奶杯，長出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夢到了，我媽媽死的場景。”
沈玫的心一顫，顧玖卻在說完這句話後，将手中的牛奶杯舉起，一口喝光了所有的牛奶。然後，她起身，看也不看沈玫一眼，拿着杯子就進了廚房。
廚房裏傳來水流的聲音，過了一會，顧玖從廚房走了出來，她看了看沈玫，說道：“喝完了牛奶，記得把杯子放回去。”
然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沈玫看着手中的杯子，許久，閉了閉眼，一口一口地也喝完了杯中的牛奶。
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牛奶的作用，回房以後，她居然真的睡了個好覺。
顧玖只在家裏待了幾天，就又一次恢複了之前那種早出晚歸的作息，沈玫本來也沒有那麽多的好奇心，只是順嘴問了顧池西一次，在對方沒有回答後，也就沒有繼續詢問了。
将脆弱重新踩在腳下，她又是那個一往無前的任務之王了。
雖然三樓上不去，可是，在經歷了花園事件之後，沈玫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為太過鑽牛角尖，她開始将活動範圍從客廳和房間逐漸擴大，真正地開始搜尋起這個房子。
起初的幾天并沒有任何進展，房子裏定時有阿姨來打掃衛生，所以周圍的一切都非常幹淨。唯獨沒有被碰過的花園，她也并沒有選擇進去。
畢竟那裏是顧玖對自己母親的最後記憶，哪怕她的身份是假的，這個身份到底不适合進去。
轉機出現在第六天，她照例走過一樓的會客室，眼角一瞥，在某個挂毯上，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極其細小的，暗紅色的污漬。
那污漬實在太不起眼了，如果不是她有心搜尋，怕是也根本無從看到。她頓了頓，先是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周圍，這才上前，面帶驚喜地伸手，撫向了面前的地毯。
“這塊挂毯真好看啊……”她的眼中滿是癡迷，手在挂毯上來回摸索。并沒有任何人出現，她眯了眯眼，擡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那塊污漬。
有些堅硬的感覺，加上它的顏色，不排除那污漬是她猜想的那樣東西的可能。只是，想要做更詳細的檢查，她需要得到這塊挂毯。
花園動不得，挂毯總可以吧？雖然這麽想，可她到底還是學聰明了，她先叫來趙媽，問道：“趙媽，這幾塊挂毯，是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趙媽愣了一下，問她：“夫人，您問這個做什麽？”
沈玫咬了咬唇，說道：“我很喜歡這幾塊挂毯的配色，可上次提到花園的時候，我就不小心觸到了池西和小玖的黴頭，我怕我直接問他們挂毯的事情，又把家裏的氛圍弄僵。”
趙媽嘆了口氣，這畢竟是主家的事情，她無論如何也不好多說什麽。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夫人，我來的時候，這些挂毯已經在家裏了。”
“有換過嗎？”沈玫開口：“如果有換過的話，也許我還可以問池西要這幾塊。”
趙媽想了想，搖頭：“我也不記得了，真對不起啊夫人。”
這個回答并沒有出乎沈玫的意料，她點了點頭：“沒關系的趙媽，我還是去問池西吧。”
說完，她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挂毯。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遺憾，趙媽看在眼裏，卻什麽也沒說。
然後，沈玫轉身，走到了客廳的飄窗旁。
她靠坐在飄窗上，眯起眼睛，看起來在打盹。可實際上，她在自己的腦中思考着。
那副挂毯，是一開始就挂在那裏的，還是被誰帶了過去？
是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