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眼見明七面色僵冷,裴臨只是微微垂了眼眸。
氣氛沉默和尴尬了片刻後,只見裴臨手中的燭臺火光微微晃動着,倒是讓明七注意到了裴臨身後的木門上似乎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明七不再理會裴臨之前的話,而是繞過裴臨走到木門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後,才發現這木門上刻着的竟然都是人名。
其中一個叫“鐘鳴”的名字極為突兀,因為上面沾染着的是黑紅色的血液。
“鐘鳴。”明七喃喃着。
這個名字是不是同鬼主靈童有什麽關聯呢?
“或許南郊先生會知道,鐘鳴是誰。”
裴臨自然也注意到了那突兀的名字,他站在明七的身後輕聲說道。
明七自第一眼見到南郊先生的那一刻起,就覺得此人心中定是藏有秘密。只是不曉得,這個秘密是否同這個名叫“鐘鳴”的人有關。
外頭天蒙蒙亮,有風雨要來之勢,明七緩緩走在前頭,裴臨就慢慢跟在後頭。
明七再一次到達南郊先生的草屋時,卻被眼前的這一幕徹底驚呆了。
草屋已經坍塌,南郊先生不知所蹤。
望着滿地的廢墟,明七心中五味雜陳。
難道鬼主靈童沒有逃走,而是轉頭過來擄走了南郊先生?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Advertisement
南郊先生現在是死是活?
明七走入廢墟之中,她用靈力感知地面,可她并沒有感知到任何的妖力,也就是說推倒草屋的并不是鬼主靈童。
那又會是誰呢?
明七蹲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大雨将至,裴臨就靜靜地待在明七的身側,他脫下外衣替明七擋住那即将落下的雨水。
明七想得入神,并未注意周遭雨勢的來襲,待她回過神雙眸卻撞入了裴臨溫潤的眼眸之中。
“你——”
明七拖長了音,她沒想到裴臨居然還沒走。
“我猜,這草屋可能是自己倒塌的,昨夜風大,這屋子本就年老……”裴臨含笑看着明七,說着自己的推測。
明七卻低頭嘆了口氣道:“我說你……為什麽還不回去。”
“因為……”
雨越下越大,裴臨的外衣只擋住了明七的身子,而他自己則基本上都淋在大雨之下,他單薄的衣物被雨水沖泡的近乎透明,明七看着他竟微微有些紅了臉。
“因為要下雨了,我知道你沒有帶傘。”裴臨似乎也是想了許久才找出這樣一個借口來。
明七是神明,不是凡人。凡人淋雨說不準就得感染風寒病個幾日,而明七就不一樣了,哪怕是在烈火焚燒中,她也能安然踏過。
更何況,裴臨本就病得不輕。
明七拉着裴臨的衣袖起身,她輕輕一揮手,只見天上的雨水漸漸散開去,那雨還在下,卻不敢再觸碰明七和裴臨分毫。
“你看見了,我不怕雨,不需要帶傘。”明七看着裴臨,眼神篤定而堅決。
明七在神界也是獨來獨往慣了,除了流雲之外,她幾乎不同外人來往。
明七承認她的确對裴臨有些許悸動,但……她向來都是理智的。神與人不該有過多的牽扯,更何況是她這樣戴罪的神。
裴臨的眼眸中含着失望和悲傷,他垂着頭,墨發也跟着垂了下來,他的臉微微紅了,好像還有些不大舒服。
明七伸手,冰冷的指尖在觸碰到裴臨滾燙額頭的那一刻,敏感地縮了回去。
他看樣子的确是受涼了。
明七便想伸手扶着裴臨回去,畢竟裴臨也是為了自己才深陷其中的,如今他病了明七也不能放任不管。
可此刻的裴臨卻不依了。
他後撤一步,像是故意躲避明七似的,重新踏入雨中,艱難地一步一步自顧自往回走。
他這是……生氣了?
明七有些疑惑。
明七知道裴臨現在不想自己靠近,便只是用神力驅散了裴臨身邊的雨水,陪着他回到裴府。
權二正好就在裴府門口,瞧見自家公子終于回來了,自然是欣喜。
可剛要喊“公子”,裴臨卻轟然倒在了門口,失去了意識。
這一刻,明七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府醫在給裴臨把脈時,顯得格外的嚴肅,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讓權二跟着自己去抓藥。
明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裴臨,心中有愧,便上前将一股靈力灌入裴臨體內。
可誰料想,這股靈力剛進去,就又被原封不動的打了回來。
這就奇怪了……
明七看着自己的手,蹙眉不解。
一個人類是怎麽做到把她的靈力給打回來的?
這個裴臨果然不簡單。
明七看着裴臨,裴臨雖然昏厥,可面色顯得有些痛苦不堪,他緊皺的雙眉和用力咬着的薄唇,像是在和什麽東西抗争一般。
明七想,他大概是在做夢,便想看看他的夢境。
不過在神界一般不允許神仙随意偷窺凡人的夢境,此次破戒,明七也只是告訴自己,是為了緩解裴臨的痛苦而已。
明七潛入了裴臨的夢中,夢裏是先看見的是一團白皚皚的山峰,緊接着除了厚厚的雲層之外,就是白色的虛無缥缈的柳絮,并不能一眼就找見裴臨的蹤影。
明七在其中穿梭尋覓着,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熟悉卻又沉重地男聲:“你在找我嗎?”
明七剛一回頭,卻看見那本來随意飄散的柳絮忽然間都朝着一個方向,往她的臉上重重打來。
明七下意識想躲,便用衣袖擋住了臉,可耳邊卻傳來一陣溫熱。
好像是一個白衣男子,在她的耳畔低語了一句:“出去吧。”
等明七緩過神來時,她已然從裴臨的夢中被趕出來了。
明七被吓出了一身的虛汗。
真是見鬼了,剛才那到底是什麽?
是裴臨嗎?
還是有別的東西在他的體內呢?
“呀,仙姑你還在呢?”
權二端着已經煎好了的藥走了進來,看見明七滿頭細汗很是不解。
“仙姑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也病了?要不要也讓府醫瞧一瞧,我們府裏的府醫可厲害了呢……”權二見明七不說話,将藥放置一旁,自顧自說着。
“權二,你家公子近日來有沒有什麽異樣?”明七忽然問道。
權二細想想道:“有啊,我家公子唯一的異樣就是對你特別上心,從前我家公子總是懶洋洋的都不愛出門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曾見過他變成另外一個人。”明七正色道。
權二有些摸不着頭腦了,看着明七,直搖頭道:“仙姑你在說什麽呀,你是不是也病了呀,怎麽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啊。”
權二就這樣看着明七,從他的目光中,明七知道他沒有說謊。
明七又扭頭看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裴臨,倘若他不是妖也沒有邪物附身的話,那夢境中看見的那個白衣男子會是誰呢?
明七緩緩閉上雙眼,她現在還能感受到那股溫熱的氣息,那熟悉又陌生,想觸碰卻又十分遙遠的感覺。
“小七……”
明七猛地睜開雙眼,是裴臨在叫她。
裴臨緊閉着雙眼,額頭上冒着大汗,渾身都開始有些抽搐,他好像格外的痛苦。
權二見狀連忙将藥拿起走到裴臨身側就要給裴臨喂藥。
明七瞄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藥,便知道這不過是人間尋常的藥草所制的,看如今的形式,這普通的藥材怕是很難治愈裴臨的病。
只是裴臨究竟得了什麽病,明七也不得而知。
倘若流雲仙君在此,她說不定能探知一二。
流雲雖然也是個半吊子神仙,但她卻對醫理十分感興趣,天界的藏書樓裏的醫書她基本上都閱了個遍,平日裏也會同一些仙尊讨教,這也算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能耐了。
權二給裴臨喂藥顯得有些困難,裴臨的嘴緊抿着,那藥根本灌不進去,權二又是着急又是無奈。
明七便只能背着權二偷偷用神力讓裴臨暫且鎮定下來,權二這才能勉強将藥灌進去。
是夜,明七趁着裴府四下寂靜便想着再去探一探南郊書院。
誰知剛踏出裴府卻被一抹紅色的身影攔下。
是魔域涿鷺。
“小美人兒好久不見吶。”
魔域涿鷺臉上還是那賤兮兮又妖媚地笑容。
倘若不是早就跟他交過手,明七倒是真容易小觑了他。
明七蹙眉看着魔域涿鷺,其實她一直很好奇,這家夥為何一直都游蕩在裴府四周。
他跟裴臨是否有什麽關系?
“你一個統領一方的大妖,為何日日徘徊于此?你可知流光仙君此刻正在凡間。”明七冷聲道。
明七是想借助流光仙君吓唬魔域涿鷺,讓魔域涿鷺趁早離開此處。明七不畢竟是魔域涿鷺的對手,但她覺得流光絕對能夠壓制魔域涿鷺。
魔域涿鷺嘟着嘴嘆了口氣道:“哎,幹嘛提那個讨厭的家夥啊。我知道他下凡了。我也知道他最喜歡招惹大妖了。不過呢……”
魔域涿鷺忽然猛地靠近明七,他那張妖豔又放大的臉上勾出一抹魅惑地笑容,魔域涿鷺雖是大妖,卻不同于當年的人間四煞,魔域涿鷺不屑傷害凡人,除了妖他最喜歡的就是招惹神仙。
“倘若他來,正好讓他還了那債。小美人兒,夜色正好,你不陪陪你的裴郎,瞎逛嗒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