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家人3

第36章 一家人3

“你, 你怎麽了？”

尹澤的聲音罕見的有些磕巴，透露着主人根本藏不住的些許無措。

尹澤的理智告訴自己，他出了咖啡廳的門後, 并沒有做很過分的事情。準确地來講, 他的行為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全程很正常。

可喬七剛剛眼睛微紅的樣子, 就是莫名其妙地讓他的心猛地一跳。

臉上浮現出自己都未察覺的懊悔和着急，一向從不主動搭理人的尹澤，罕見地在沒有得到回答後, 又問了一遍, “怎麽了？”

聲音都小心翼翼和柔和了不少。

是熟悉他的人會驚掉下巴的地步。

喬七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軟化和退讓，很矛盾地, 喬七感覺自己更糟糕了，心裏堵得越來越厲害, 胸口悶悶的。

但他後知後覺地, 認為自己現在的舉動很矯情。

他抽抽鼻子，搖了搖頭，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不是喬七不想開口, 是他直覺現在的他，可能話都沒辦法說清。

這幅樣子，落在尹澤眼中, 都是喬七都不想理他了。

喬七的腦袋垂得更厲害了，別說是漂亮的臉蛋了, 就連嘴唇都看不見了，額發擋尹澤的視線, 讓他根本沒辦法看清喬七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對方那蒼白伶仃的一小點下巴尖。

尹澤忽然後背僵得厲害。

印象中的喬七似乎露出更糟糕的樣子, 可他那時的毫無起伏敷衍安慰，在此刻完全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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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內心的聲音好似又響了起來，告訴他不應該這樣對待喬七。

尹澤恍恍惚惚中，聽到了自己近乎是脫口而出的慌亂道歉。

“對不起。”

不由地朝喬七走進了幾步，尹澤看到自己僵住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對方的臉頰。

明明已經很輕柔了，但尹澤還是感覺，他在喬七的臉頰處輕輕按下了一些弧度。

尹澤大腦有些空白地想着。

喬七的皮膚之前也是這麽嬌嫩的嗎？

根本不像是孤兒院能養出來的，感覺那些從小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們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只尹澤很快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被他擡起的臉，漂亮到有些暈人，可他不僅鼻尖紅紅的，卷翹濃密的眼睫也被沾黏得一縷一縷的，本來就很可憐惹人心軟的眸子，在沾染上瑩潤的水汽後，更是讓人止不住地心顫。

尹澤近乎是控制不住地，伸手碰了碰對方的眼睫。

喬七似乎有些不适他的這個舉動，他指腹下的睫毛輕微地顫了顫，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可更讓尹澤無法忽視的，卻是隐隐約約感覺到的那抹滾燙。

那股溫熱，似乎直接要灼熱到他的心底，燙得他才有動作的手都僵在了空中。

“——嗯？”帶着點鼻音的疑惑，像是從受傷小貓中發出來的低弱聲線。

尹澤聽懂了喬七為什麽在疑惑。

對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剛剛，聽到了他的道歉。

尹澤呼吸頓了頓，莫名又因為喬七臉上的茫然呆了瞬。

他想告訴自己，他只是見不得別人哭罷了。

尤其是見不到像喬七這樣可憐委屈的。

可在尹澤再次聽到自己變得更加陳懇的道歉時，“對不起。”

他莫名感覺他可能要完了。

特別是喬七像是也因為他的這句話呆了呆，原先隐隐透露出來的委屈，竟然莫名很乖地全部消散後。

喬七看起來還是有點可憐，但他的漂亮眸子卻沒有，再暈出讓尹澤有些不安的負面情緒。也因此，尹澤終于得以能認真地觀察喬七的眼睛。

一下子，他就看出來對方眸中倒映出來的自己。

因為喬七正被他捧着臉，他們又挨得近，乍一眼，就像喬七眼睛裏滿滿的全都裝着他似的。

尹澤鬼使神差地又怔住了好一會兒，是喬七有些不适且抗拒地偏了偏臉頰，伸手将他的手放下後，尹澤才終于慢半拍地回了神。

*

委屈的情緒消散，喬七遲滞地生出點不好意思。

他鼻尖還有些紅紅地想着。

似乎尹澤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糟糕，對方人還挺好的。

系統：【。】

喬七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心情。

剛剛有些無理取鬧的行為，竟然換來了對方的道歉，腦海裏已經給尹澤發了好人卡的喬七，忽然又完全不怕對方了。

猶猶豫豫之間，拿着導盲杖，聽着附近喧鬧聲音的喬七，終于有勇氣訴說自己的請求，“可以離我近一點嗎？”

他指的這個近，自然不是他們現在面對面的這個姿勢，而是希望對方能站在他身側。

尹澤沒說話，但喬七卻能感覺到，對方很快地就走到了他身邊，還很貼心地，選擇站在了靠近自行車道的那側。

身邊隐隐約約傳來屬于對方的溫度，喬七這才發現，對方身上竟然有一種淡淡的松木冷冽香。

“你能送我回家嗎？”喬七細聲細氣地請求。

一邊說，他一邊還不忘給自己找個理由。

“我有點怕。怕回去的路上，忽然有人把我從街道上拽走。”還不太适應在外面走的真實原因自然不能說，這和他的人設不符，原身是自小就失明的，早就習慣了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獨自行走。

喬七顫着眼睫，胡亂說着，試圖讓自己的說法真實可信。只他剛剛哭過，聲音不可免地帶着顫，讓他的聲音顯得又委屈又可憐，“如果和你離得太遠的話，我怕我被人拽走後，你來不及抓住找到我。那樣的話，我就丢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聯想到了什麽，尹澤的眉頭狠狠皺起。

只他的心思，很快就被喬七的舉動打斷。

衣擺被人用細白的手輕輕拽了拽，尹澤聽到喬七小心翼翼地朝他開口，“所以，能牽着我送我回家嗎？”

看着自己被對方握住，輕輕搖擺着的衣擺，莫名地，尹澤喉結一時間滾動了下。

“……好。”

伸手牽住對方的手，尹澤才發現喬七的手竟然又小又軟。

在宿舍等他的室友，被抛到了腦後。

管他的呢。

腦海裏劃過這個想法，尹澤步伐緩慢地帶喬七回喬七現在的住所。

在喬七輕微松口氣的時候，已經走了一段時間的尹澤，突然啞聲開口，“……還有呢？”

莫名其妙，有些摸不準頭腦的一句話。

喬七眼睛微微濕紅的樣子一直印在腦海。

尹澤其實想問的是，剛剛為什麽會委屈，又為什麽落淚。

他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執着于要一個答案。

難道他還準備改一改，以後不再犯不成？

不知是這個下意識冒出的念頭，戳到了他搖搖欲墜的自尊心，還是不想被喬七發現，自己似乎真的要被對方拿捏了。這兩句話，在要控制不住地脫口時，生生拐了個彎換了換。

喬七愣愣，表情茫然，完全沒聽懂尹澤話語中的潛臺詞。

眉心有些不悅地皺起，尹澤又問得更清楚明确了些，“還有要我做的嗎？”

頓頓，他又補充，“或者說，有什麽需要我改的？”

喬七眼睫顫顫，他遲疑了下，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們所在的位置剛好是在路燈下，尹澤下意識垂眸去看時，剛好看到了喬七被暖黃燈光暈得有些夢幻的臉。

喬七松軟的頭發被襯得淺色淺淡，身上好似被輕柔地蒙上層光暈，他擡着臉，不知道是因為走太久路累到了，還是剛剛哭過的緣故，整張臉還有點粉粉的。

伴随着心髒驟然一跳，某種躍動的速度即将失控，尹澤聽到了讓他心癢得厲害的一句話。

有點小心翼翼的，但軟綿綿的。

“那可以，以後不要不理我嗎？”

那一刻，心髒好像不是尹澤的了。

他好半響，才聽到了自己終于找回話語能力，說出來的回答。

“……好。”

*

周圍的聲音漸漸變小，兩個人趨于一致的腳步聲逐漸清晰。

吹過的晚風帶來清涼，開始安靜下來的環境，讓喬七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尴尬和羞恥。

他指尖輕輕繃緊些，一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麽，就忍不住大腦有些暈。

他剛剛究竟做了些什麽？

真的好尴尬啊。

就算是喬七努力放空大腦，都沒辦法減輕自己這逐漸升騰的情緒。

喬七感覺，如果身邊的尹澤開口再跟他說些什麽的話，他的臉頰會瞬間漲到紅色。

所幸的是，在問完那句後，尹澤全程沒再開過口，像是很心不在焉。

耳邊響起保安的問好。

喬七在下意識回了一句後，意識到自己已經踏進了小區。

好像瞬間遠離了人群，周圍明顯更安靜了，耳邊除了他和尹澤一如既往的腳步聲，剩下點蟲鳴鳥叫，和樹葉草叢被微風擦過的洗漱聲。

喬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明顯進入建築物後，已經習慣了安靜的喬七，猝不及防地被突然聽到的交談聲吓得身體顫了顫。

她們好像正準備去外面散步，腳步聲越來越近。

喬七不可免地被她們交談的內容，引走了注意力。

“你看今天的新聞報道沒？人造子宮技術已經很完善了，有沒有興趣去要個孩子？”

“有點想法，不用我自己懷胎10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當然好了，但還是要再看看情況才行，萬一只是他們吹起來的呢？”

人造子宮技術？

這個副本竟然已經有這個技術了嗎？

好像還推廣起來了。

喬七愣了下。

他雖然之前在咖啡廳的時候，就因為收音機的內容，隐隐發覺這個副本的醫療格外發達，但現在的再次聽到，還是讓他怔了怔，忍不住停下腳步，思緒飄外。

在回來的這段時間，喬七已經對這個副本有了初步的認知。

和現代社會其實區別不太大，科技水平應該是持平的。

可現在看來，這個副本的醫療技術似乎往後進步了好幾個階段。

喬七嘴唇微抿。

有點奇怪。

為什麽這個副本的醫療技術會這麽發達呢，好像快到有些脫節了。

是游戲刻意通過這個有些矛盾的表現，來試圖提醒他什麽嗎？

喬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他不過是剛進副本第一天，還沒來得及主動做些什麽，運行的副本已經讓他被動且恰巧地，聽到了兩次關于醫療信息的事情了。

喬七一邊忍不住思考，表情有些怔愣，一邊又下意識地繼續聽她們的對話。

“可畢竟不是從肚子裏生出來的，生命誕生在那冷冰冰的機器裏，會不會讓那些孩子天生情感單薄，不願和人親近啊。”最先開口的女聲有些擔憂地說道。

“也是哈。”對面很快搭話，頓了下，又道，“要是技術能再發達點，直接能将生物子宮弄出來，移植到男的身上，讓男的生就好了。”

她似乎越想越覺得合理可行，“這樣的話，既不用我們生，不需要我們吃苦，也能讓孩子依舊是從人體中誕生出來的，不至于影響到他們的情感紐帶。如果能這樣，就算讓我花很多錢，我也願意。”

喬七被這話，難以克制地，弄得呆了呆。

他下意識地順着她們的話聯想了下，單純如他，在表情有些呆愣的時候，整張臉都染上了紅色。

也幸虧，她們已經做出了單元門，到了外面，聲音也跟着模糊不清，喬七沒再聽到更大膽些的發言。

只他長時間的頓足，引起了尹澤的關注。

長相頗為帥氣的青年，垂眸看着喬七緋紅的臉頰，和明顯魂游天外的表情，想着剛剛聽到的內容，突然表情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耳尖一下子燒紅得厲害，整個人也有些僵硬。

在喬七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試圖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因為對方的僵在原地，而在前走幾步後，又被絆得回到了原地。

喬七茫然之際，聽到了尹澤腔調很是古怪的話，還帶着點喬七辨不清的情緒。

“喬七，你想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喬七在愣了瞬，瞪圓了眼睛，迷茫地‘啊？’了聲。

旋即終于意識到什麽，大腦有些空白發暈，臉頰燒紅地連忙搖頭。

尹澤好半天沒反應。

是過了很久之後，他才語氣不明地應了聲。

喬七莫名有些忐忑緊張，不過尹澤似乎只是随口一問，這件事也似乎只是個小插曲。到喬七成功回到房間之前，尹澤都沒有再談類似的事情。

*

喬七和尹澤告別後，摸出口袋裏的鑰匙，打開門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這房子其實不是原身買的。

是他和林清在一起後，林清買來送給他的。

雖然看不見，不過在進到小區後，喬七還是隐隐約約感覺到，這應該是個高檔小區。

怪不得那麽多人願意傍上林清，林清是真的很大方。

腦海裏這樣想着，喬七在進入房間，本能地向一側摩挲，成功按亮了開關後，他明顯愣了瞬。

他的眼睛處，突然出現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溫暖。

一邊适應感受着這股溫暖，喬七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睜大。

他的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雖然還是很黑，但隐隐約約，很奇妙地，喬七竟然能‘看’到房間內一切事物的輪廓。

說是輪廓，其實也不是很準确。

就像是所有一切都被壓成紙片似的，他看到的輪廓，只限于水平面的最外面一圈。

就比如櫃子，他只能看到一個長方形線條，只有連起來的一條。剩下的就什麽都看不到了，比如三層櫃子之間的分割線，每個櫃子的把手鎖眼輪廓什麽的。

但即使是這樣，依舊讓喬七的安全感上升了不少。

【系統，是你幫的我嗎？】喬七有些欣喜地問道。

隐隐約約，他好像意識到，系統是因為他剛出咖啡廳時生出的那些委屈，而想辦法幫的他。

這樣的話，他之後單獨在外面，也不會害怕了。

【嗯，提前用你的積分兌現了個道具。】

【不是說，沒成為正式玩家的話，沒有權限使用兌換嗎？】喬七開心之餘，想到了什麽。

【用了點手段。】系統言簡意赅，沒有明說。

喬七識趣地沒有多問，只道了句，【系統，你最好了！】

像是發現新世界的大門，喬七将導盲杖丢下，在房間內來來回回轉了很久。

好一會兒，他才坐在了沙發上休息。

休息之餘，喬七不忘打開電視，試圖看看能不能從裏面的內容，進一步了解這個世界。

系統有些矜持地悄悄愉悅時，突然發現喬七開始想尹澤了。

他的聲音裏面有些怪，【你怎麽想他？】

喬七沒發覺這個，他含糊地回答，【我感覺他身上好多謎團。】

也不知道，尹澤為什麽執着于要找林家的罪證。

明明，他明面上和林家毫無關系。

喬七一開始還以為，那些失蹤的前夫裏面，有尹澤認識且關系不錯的人呢，尹澤走的是複仇線。

可他剛剛發現，尹澤和原身出身于同一個孤兒院，并沒有可以讓他冒險複仇的親人。

和他們親近的孤兒院人員中，也沒有被牽連進林家事件裏的。

喬七找不到尹澤這樣做的動因。

總不可能是單純的正義感爆棚吧。

而且——

想到下午時，尹澤室友打來的電話，和他們談話的內容，喬七嘴唇微抿。

尹澤出乎意料地有些年輕，是大一新生，剛過了18歲生日，要比林家最小的林清小6歲。

而且——

他也是醫學生。

又是醫學。

腦海裏剛劃過這個，喬七的眼眸便不由擡起，電視機裏正播放的內容，依舊和醫療有關。

亮起的電視頻道裏，主持人好像正在什麽現場，做着什麽采訪。

當聽到采訪對象變成林沉時，喬七表情認真了些。

這位就是林清的哥哥。

不過對方的聲音剛響起，喬七的眼睛就不由睜大了，他心跳一下子變得很快。

林沉的聲音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