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融花
血融花
處理完兩名監視者, 宗律沒讓路塔立馬動手，而是又沿着管子研究了一圈。
“想了想，破壞管子走還是有點麻煩, 要是弄壞了就不好了。不如直接把我塞進排氣窗吧？按理來說這裏應該也有才對。”他說。
路塔：“也行。”
兩人很快在天花板上找到排氣窗。
宗律嘭地一聲，果斷用掉了最後一次變卡機會。
一張紅卡從半空中飄揚而下，被路塔一把握住。
路塔将他前後倒了個面, 把雙面都看了看。
卡牌上的紅色頭像眨了眨眼睛, 折過卡牌一角, 瞧他, 問：“幹什麽？”
路塔：“只是在想你會不會變成金卡而已。”
宗律：“……人形變個色而已, 倒不至于稀有度降級。”
路塔沒說什麽, 幫他把攝像頭安好, 說：“半小時內出來, 久了會有麻煩。”
宗律：“好, 我盡量。”
路塔點了點頭，雙手夾住卡牌，仰頭将他對準排氣窗。
路塔确認地問：“那我真把你扔進去了？”
宗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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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塔點了點頭, 目光一凝, 手臂發力！
咻！
小路飛卡, 瞬間脫手而出！
宗律感覺自己簡直就像變成了炮彈！
他忍不住感嘆：“哇哦。”
整個房間的畫面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非常精準地……被投入了排氣窗中。
啪！
整張卡撞上排氣管內壁，宗律狠狠一痛！
黑暗中，卡牌頭像面容皺起，他輕輕“嘶”的一聲, 倒吸了口涼氣。
好在, 他成功了。
他成功進入了通風管裏！
巨大的風, 在通風管裏呼呼吹着。
他的卡身輕盈而單薄, 順着風，開始被帶着一路向前。
不過，通氣管的直徑即使是對他來說，也并算不上寬敞。他時不時地就會被風吹打到通氣管的內壁上。
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
卡牌邊緣都快要被撞爛了！
宗律無聲抽氣，在風管裏跌跌撞撞地、十分艱難地将自己卷成一卷，變成O形，像是一段空心圓柱一樣。
然後，他又更加艱難地在風裏調整起姿勢。
他讓截面為圓的方向順着管道，截面為方的方向朝着管壁，這樣當他被撞到兩側管壁上的時候，受擊的就不再是可憐而狹窄的卡牌邊緣，而是一整片的、被彎曲起來的卡牌背後。
受力面積增大，彈性變大，宗律的痛苦瞬間減小了無數倍。
呼。
生而為卡，真不容易啊！
管路裏的行程與他想象中的一樣。他先是通過了一條長長的水平管道，中間偶爾地見到了一點光亮，那是同樣擁有排氣口的19層其他房間。
随後他被吹進了一條豎直的大管路裏。
這裏風速忽然變大。
宗律一下沒調整好身形，當即被吹得颠三倒四到處撞卡。
幸好他提前卷好了身形，費了一番勁之後，總算重新穩定住卡身，順利地通過豎直管路被吹上了20層。
20層的水平管路通行起來有些麻煩，因為原本的順風，在這裏就變成了逆風。
幸好他是一張有着一天副本生存經驗的成熟卡牌，這點困難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他朝自己的卡牌正面造了一層帶有花紋的橡膠層，逆風順管向前爬去。
一、∩、一、∩、一……
每經過一個排氣窗，他都會在心中默數房號。
2020、2019、2018……2011。
宗律沒停。
他又向前繼續爬了一個房間。
2010。
他停下來了。
宗律停在排氣窗內向外探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太黑了。
只能進去。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地将攝像頭和自己的頭部穿過排風窗，随後再将整張卡身穿過。
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一張卡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不需要暴力破管，就能直接這麽順着飛過來了！該說不說這形态真的很适合潛入啊！]
[事實證明，以後還是得把通風口做成格栅形的，這才能防止UR入侵啊]
[？有UR來入侵你，你還不高興？]
靜谧的黑暗中，宗律不由自主地減小了自己的聲音。他卷起半張卡身，向房間內探去。
……好黑。
真的好黑。
沒有窗戶，門縫也投不進一點光芒。
在被長風抽出來之前，他就是這樣待在“卡池”裏的。當然，卡池更準确的叫法是，未啓用卡靜置間。
所以，應對黑暗，他很擅長。
甚至在這片黑暗裏，他還是可以移動的。
這就更棒了。
細微的摩擦聲，在黑暗中響起。
彈幕的頻率一時間減少許多，他們似乎也在警惕地盯着黑暗。
宗律又一次為自己裝上了“腿”。
依舊是适配卡牌大小的迷你三腳杖，只不過這次宗律将它裝得松了一點，以便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随時将它弄開。
除此之外，他還在自己的卡牌上端的中央，貼上了一根大約十五公分長的小木棍。
它就像是一根天線，直直地豎在宗律的卡腦袋上。
它的用處也很簡單，那就是代替宗律的卡身，對前方的黑暗進行探索。
畢竟，他可一點都不想嘗試走着走着忽然一卡頭撞進插座，然後以身試電的故事。
……卡牌能導電嗎？不能吧。
那他能導電嗎？嗯……他不好說。
噠，噠，噠，噠。
宗律謹慎而緩慢地摸索着。
終于，他找到了大門的方向。
悄聲走到門邊，然後卸下雙“腿”和“天線”，靠着卡身扒住牆壁，用力地向上爬去。
|、C、|、C、|……
很快，他摸到了一個開關。
它與2011房內燈的開關是同樣位置，從房間的排布上來講，同樣是燈開關的概率最大。
……可千萬別是什麽報警的按鈕啊。
宗律果斷按下了它。
然後，縱身一躍！
燈，開了。
2010房間變得亮堂。
宗律後空翻三百六十度完美落回地面。
他卷起卡牌一角，向房中間望去。
只見，2010屋內的中央，矗立着一個巨大的、連通了地板與天花板的玻璃罐。
而在裏面，同樣封存着一個人黏二象性的生物。
他的“人”形部分只剩下了一個腦袋，被數不盡的黏液包裹在玻璃罐的正中央。他的頭發發白，十分蒼老，原本正在閉目沉睡。
可就在房間大燈打開的那一剎那。
他的雙眼，緩緩睜開了。
眼珠緩慢地轉動。
慢慢地，他對上了宗律的雙眼。
[@保镖快來快來快來，救救救救救救，有卡要被撕了啊啊啊啊！]
[救救我的眼睛，其他的黏液生物明明都很正常的史萊姆形象啊，這、這個怎麽……怎麽還長毛了啊？！還是灰綠色的，救——]
[這是不是第一個發現了主播塔靈卡形形态的生物，而且還是一眼就發現了，天哪，該不會這回自投羅網了吧]
[塔靈萬一在副本裏死了會怎麽樣啊，有人知道嗎？]
[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問塔靈啊，我們哪知道啊！]
那雙眼睛的眼眶邊，長滿了綠色長毛。
宗律看到它們的一瞬間，一股将眼睛塞進水裏的沖動油然而生。
但是感謝尖叫的刷屏彈幕，一下就将他的視野沖得幹幹淨淨，給了他一點心裏緩沖的時間。
當彈幕散去，那詭異而非人的綠色長毛映入眼簾時，宗律的心态已經平靜許多。
對方忽然開了口，一個字一個字都蹦得很慢。
“你……是……誰？”他問，“是我的……兒子……派你來的嗎？”
宗律将三腳杖重新裝上，直立起來。卡牌頭部向後仰了足足六十度，才總算能夠對上對方的雙眼。
然後，一口叫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的，老蒙卡先生。”
“恭喜玩家長風完成核心任務【20樓的秘密】任務要求2：‘探索20樓的秘密’。核心任務【20樓的秘密】完成度100%，正在開啓任務貢獻值結算……”
“恭喜您為召喚者完成首個核心任務！您的目标完成獎勵已加碼，當前房屋預計大小：512平米^-^！
再次提醒！塔靈宗律可以在十分鐘內，選擇直接兌換本輪目标獎勵。如果放棄兌換，則獎勵可以繼續加碼，但如果塔靈目标任務失敗，則所有累計獎勵都将清零！！！”
二十樓的秘密，完成了。
只差一次，他的房屋大小就能湊到整數了。整數或零，他願意賭。
宗律冷靜地回答：“放棄兌換。”
然後，将注意力全部重新集中到老蒙卡身上。
“你的……樣子……好奇怪……”
老蒙卡在玻璃罐中緩慢蠕動，将臉，送到了罐壁邊上。他貼上玻璃，試圖湊近宗律：“你也……沒有……人的形狀……？”
宗律說：“我以為您會很容易習慣我這樣的非人形态。”
老蒙卡：“我……沒見過……你這樣的……”
詭異的綠毛黏液靜靜地看着他，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沙啞地開口：“集團的……困難……解決……了？我的兒子……他……什麽時候……來看我……？”
宗律沉默了一下，謹慎地說道：“集團……遇到了一點問題。”
老蒙卡：“一點……問題……？”
宗律說：“是的。所以，蒙卡少爺将我派了過來。他說，您會有辦法。他說，您能幫助他。”
老蒙卡疑惑地将整張臉，還有一整團黏液完全貼在玻璃上。
像是一朵開花的綠毛老樹皮。
老蒙卡說：“可我……太久、太久……沒有出去過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宗律又一次沉默。
彈幕在對他剛剛順口編的話語感到興奮，慫恿着讓他再編出個“小蒙卡心腹”的身份出來。
但他不是很想這麽做。
他想了想，把直播聲音暫時關閉，然後說：“那您或許可以把故事給我講一遍。”
老蒙卡疑惑：“故事？”
宗律說：“從您變成這樣開始，整件事的故事。”
他停頓了一下：“很久沒有人進來和您聊過天了，不是嗎？您就當是跟我随便唠唠。”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老蒙卡的痛點，他在玻璃罐裏躁動起來，發出一聲聲低啞而又痛苦的“啊”。
“是的，是的……很久……我一直在這裏……一直在……”
宗律溫和地說：“我理解您的心情，老先生，我也有過跟您相似的經歷。我在同一個地方，被整整關了七年。”
老蒙卡渾濁的眼球直直地盯着他：“你也……七……七年……？”
宗律說：“是的。但我現在出來了，您看。”
他擡起三腳杖，搖搖晃晃地轉了一圈給老蒙卡看。
老蒙卡喃喃：“出來……出來……真好啊……”
“我的……兒子……什麽時候……才能來……”
“他承諾過……現在、現在都……多少年了……”
宗律：“據我所知，應該差不多十三年了吧。”
老蒙卡：“十三年……十三年……？！”
他的聲音卡了殼，半晌，混亂般自言自語：“他說……他說集團……遇到了困難……”
“他的研究……治療……他可以成功……困難……十三年……？他、他遇到了……什麽困難……我、我應該怎麽幫他……”
宗律：“把故事講給我聽吧。我來幫你。”
老蒙卡：“你……幫我？”
宗律溫聲說：“我理解您想要離開這裏的心情，所以，我會幫你。我也會保證，在不久之後将小蒙卡帶到您的面前。但是首先，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及，一切的源頭。”
老蒙卡僵硬地，一點點地縮回到了玻璃罐的中央。
他變得安靜下來。
灰暗的黏液從他的中央腦袋上，一點一點地向下滴着。
宗律耐心地等着他，也沒去想現在的時間距離半個小時還有多遠。
終于，老蒙卡開口了。
老蒙卡：“我……想說說話……我……就當是……和你聊聊天。”
宗律說：“好，我樂意奉陪。”
老蒙卡低落地向他講了起來。
三十年前，他無意間觸碰到了一樣神秘的“寶物”，身體因此發生異變。他在發現異常之後，立馬親手将它處理掉了，不讓其他任何人有碰到它的可能性。随後，他找遍了所有國家，沒有找到任何能夠治療異變的方法，甚至就連抑制的辦法也沒找到，為此，他決定自己去研究解決方案，為此，布拉德集團開始向着醫藥方向發展。
然而十多年過去，他并沒有找到能夠逆轉異變的治療方案，只是靠着強行抑制，硬生生地拖着時間。可是拖延也有個極限，終于，他拖不下去了。
好在那時他看到了希望。他的三兒子表現出了很強的天賦，提出了一種非常具有建設性的逆轉假設。他非常欣喜，因此決定将家業交由三兒子繼承，希望他能在自己徹底失去理智之前，找到治療手段。
他配合着進入到這間隔離房裏，依靠大幅降低生命機能的手段延長身體的“保質期”。而在那段時間，小蒙卡也确實會時常來到這裏探望他，并向他彙報治療機器的研發進度。
後來……後來？
後來怎麽樣了呢？似乎是研究遇到了阻礙，集團也遇到了什麽困難，一切忽然都停滞了下來。
然後……就是現在了。
宗律沒有對故事做出評價。
他安靜了會兒，問：“除了您之外，當時沒有其他人受到感染嗎？您說的那樣‘寶物’，又是怎樣處理的？”
老蒙卡說：“沒有……我把它……鎖了起來，鎖在……最深處……不會有人……能碰到它……”
宗律問：“您的兒子也不行嗎？”
老蒙卡不說話了。
宗律又問：“它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放在了哪裏，我要怎樣拿到它？”
老蒙卡躁動起來：“不……你不能碰它……誰都不行……那是詛咒……是不詳的源頭！”
“可您難道不好奇，我在見到您時為什麽沒有驚訝嗎？”宗律說，“因為現在，這座布拉德大樓裏，處處都是和您一樣的……”
他猶豫了一下，說：“人。”
老蒙卡一下愣住了：“整座……大樓？……不……可我明明……怎麽會……他……他答應過……”
宗律繼續說：“而且，您所期盼的逆轉機器，早就已經被造出來了。”
他的卡面微扭，望向一旁的牆壁，說：“機器，就在您的隔壁。”
玻璃罐中，巨大的黏液體拔地而起，在罐中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狂躁地拍打起了玻璃壁。
老蒙卡：“不可能……不可能……他造出來了……為什麽不……不……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宗律平靜地仰着卡，說：“我沒有騙你，老先生。就在三個小時前，他們才剛剛向我展示過逆轉治療的手段。”
“不過，我理解您不願相信我的心情，我也不會逼您。我會自己去找到那樣東西，然後将它徹底銷毀，如果我的生命允許，如果我的能力足夠，如果我能找得到它的話。”
他脫下了兩只三腳杖，從地上起跳，起了陣狂風，随着它朝天花板的排氣窗飄去。
他扒住了排氣窗的口子，回頭，朝着老蒙卡笑了一下：“我得走了，蒙卡先生，真誠地祝您早日重獲自由。”
老蒙卡整個存在都撲在了面朝排氣窗的玻璃壁上。如老樹皮般的面容似哭似笑，眼眶邊上的灰綠色長毛似乎也沒那麽恐怖了。
“不……不……別走……再陪我說說話……它是一滴紅色的……我把它……鎖在……一個大鐵箱裏……它在別墅……密室……最深處！你、你……你一定要……毀掉它！你……要說話算話……”
【隐藏任務“尋找‘治療方法’”狀态已更新！
任務要求2已觸發：前往別墅，找到病毒的“源頭”】
宗律露出了更加誠摯的笑容。
然後，不再言語，轉身鑽進了排氣窗裏。
回程艱難，但還算順利。
然而，當他從19樓的排氣窗裏準備一躍而下時，一團烏黑麻漆的東西如同炮彈一樣朝着他飛了過來！
宗律：“！！！”
宗律：“什麽東西——！”
他發揮了卡身100%的靈巧度，硬生生躲過了這一下襲擊！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男人一聲低喝：“下來！”
是路塔的聲音。
宗律想也不想，一頭蹿出排氣窗，整張卡身踩着排氣窗，快速彎曲蓄力，直直地向底下沖去！
黑色的人影一躍而起，一把将他抓在了手中。
然後順力猛一蹬牆，整個人破窗而出！
窗戶碎裂的聲音在耳邊喀拉喀拉地響着。
宗律懵懵地盯着頭頂的雲與月，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等等，這裏是十九樓啊！！”
“我能防摔你能嗎？啊？！！！”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