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第 28 章

“大膽!你那是什麽表情!?我們少谷主如此纡尊降貴同你說話, 你不感恩戴德,神情竟還如此不雅!”

未等女蘿答話,一白衣青年便仗劍直指她鼻尖,端的是一副鄙夷之态。

女蘿并不想跟這些人多做糾纏, 她現在還是青雲宗的一號通緝對象, 太過引人注目可不成, 然而她有心息事寧人不招惹,對方卻不樂意,在她回來之前,他們已經得知有人搶了不滅谷的活兒,這沂樂城乃是不滅谷的附屬城,何時輪得到這種來歷不明的散修插手?

被劍攔住去路, 女蘿先是看了白衣青年一眼, 終究是不願樹敵, 倒不是怕不滅谷這個小門派,而是擔心自己風頭太盛會引來青雲宗注意, 可她退一步,對方便進一步,顯然不像讓她好過。

“該做的, 不該做的, 我全做了,你待如何?”

雖然女蘿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是挑釁,只是陳述事實——本來就是,地龍她燒了,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不滅谷的人非要找她麻煩,她要去哪裏再找一條巨型地龍出來?且看剛才那道半吊子的劍意, 她不太懂他們怎麽好意思學藝未精便出門丢人的。

但在不滅谷衆人看來,這醜八怪便是十足十的嚣張,白衣青年有心讨好少谷主,挺劍便向女蘿刺來,想要給她點顏色瞧瞧,反正像是這種散修大多沒有成型的心法口訣,無論體魄還是劍術都松散普通,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對手。

如此一來,既能向少谷主讨巧,又能出一波風頭,兩全其美。

少谷主昂起下巴,神情傲慢,白衣青年原以為十拿九穩,因此擺足了姿态,力求每一根飄起的頭發絲兒都要倜傥風流,劍招花哨,在女蘿看來,是美觀多于實用,看似精妙,實則用劍之人修為不足,反倒處處是破綻。

她甚至連藤刺都沒有幻化,對方長劍刺到她面前幾寸時,擡手便抓住了劍刃,淡淡地說:“劍不錯,人不行。”

如果是青雲宗的大尊者,以樹枝為劍都能擊碎她的藤蔓,而眼前這人手持名劍也脆弱不堪。

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握住劍刃的手掌上覆着一層碧綠藤絲,上好的劍卻不能傷她分毫,不僅如此,在白衣青年震驚之時,女蘿以閃電之速擡起另一手擊中他的手腕,迫使他吃痛松開劍柄,随後長劍便到了女蘿手中,她擡眼打量了下白衣青年,竟當着對方的面将劍折斷!

白衣青年瞪大了眼睛,面色青紅交加,想出風頭反倒栽個跟頭,還是在少谷主面前,而且那把劍是他好求歹求才從師父那裏得來,不說是什麽神兵利刃,也是吹毛斷發、削鐵如泥,其他師兄弟沒少羨慕,結果被這女子折斷了!她竟敢折斷他的劍!

他心中又是羞憤又是惱怒,只能向少谷主求助,誰知剛擡起頭,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少谷主臉上笑意燦爛:“你人雖長得醜,本事倒是不錯,打起架來身形也算優美,你叫什麽名字?”

女蘿:……

她不是很想跟這種人說話,轉身就要走,少谷主頓時又惱了:“喂,我跟你說話,難道你沒聽見?”

他一個箭步擋在女蘿跟前,展開雙臂,昂着下巴:“回答我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女蘿原以為以這位少谷主的脾氣,看到自己的人損了顏面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對方竟反過來稱贊于她,她不想樹敵,但也不想說出自己的真名,于是敷衍道:“我姓秦,你就叫我秦姑娘吧。”

少谷主斷然拒絕:“我要知道你的全名。”

女蘿:“我單名一個糧字,糧食的糧。”

“秦糧……這名字好生拗口。”

反複在嘴裏念叨幾遍後,少谷主漂亮的臉蛋瞬間染上一抹薄怒,“你占我便宜!”

什麽秦糧,分明就是親娘!

“你問我叫什麽,我跟你說了,你偏又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見女蘿一本正經,着實不像騙人,少谷主猶豫再三:“……真的?這真的是你的名字?”

女蘿點頭。

“那好。”少谷主勉強上上下下将女蘿仔細瞧了一遍,“雖說你容貌不行,但勝在有點本事,打起架來也好看,方才那兩招快得我都沒瞧清楚,這樣吧,你跪下來給我磕兩個頭,我便寬宏大量原諒你,并允許你跟在我身邊端茶倒水,以後你就是我不滅谷的人了。”

話說完,他又惱了:“你那是什麽表情?!”

女蘿感覺頭有點疼,她是真不想和這些人過多糾纏,但九霄還在城主府,還有招弟,她得跟黃城主說說,解決一下招弟的事。

且她着急去禦獸門,所以只能婉拒這位少谷主的好意:“多謝你的邀請,不過不必了,我習慣閑雲野鶴無門無派,怕是沒有這個福氣。”

正說着,黃城主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先前這兩撥人對上,他也不敢出聲,見仙姑并未被不滅谷的人教訓,這才敢求救:“仙姑!仙姑救命!仙姑救命啊!犬子他、犬子他——”

說着,竟是嚎啕大哭。

女蘿恍然想起黃城主的兒子今年正好十歲,想來地龍被燒死之後,兒子也化為灰燼了,眼前的黃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瞧着好不可憐,女蘿安慰道:“沒關系,你還有女兒。”

黃城主并沒有被安慰到,少谷主嫌惡地看着他:“又老又醜,還敢哭成這樣,信不信我把你的臉皮扒下來!”

吓得黃城主猛地打了個嗝兒,硬是把哭聲憋下。

女蘿若有所思,溫和的勸慰黃城主聽不進去,反倒是厲害的威脅他卻立馬收聲,這是為何?

沒等她想明白,一聲嗷嗷嗚響起,毛茸茸的小豹子撲楞着翅膀飛進她懷裏,讓女蘿抱了個滿懷,哼哼唧唧撒嬌不說,見女蘿臉上手上脖子上都有些細微的傷,立馬要舔,被女蘿阻止:“沾了塵土,沒事的,很快就會好。”

她的再生能力很強,當初在青雲宗自刺的心口傷早已恢複如初,饒是如此,九霄還是嗚嗚咽咽,依戀地蹭她的臉,一點都不嫌她身上髒。

“這是飛翼重影豹?”

雖然九霄被染成了黃毛,但少谷主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他驚喜不已:“飛翼重影豹的皮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我一直想用它們的皮做一副手套送給父親!”

一聽說要自己的皮,九霄炸毛!

女蘿皺眉,少谷主理所當然道:“還不快把那只飛翼重影豹給我?”

女蘿沒搭理他,而是問九霄:“招弟人呢?”

九霄嗷了一聲,擡起爪子朝裏頭指了指,又嗷嗷嗚嗚一大段,虧得女蘿能聽懂,它是說招弟跪在最後頭,不滅谷的人來了之後它藏在了招弟衣服裏,由于招弟人高馬大,又面容平凡,不滅谷的人根本不願意看見她,因此也沒能發現九霄的存在。

女蘿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咱們這就走吧,多拖了一日,也不知雷祖怎麽樣了。”

“等等,誰說你們可以走了?”

少谷主很不開心,他指着九霄:“我要這只飛翼重影豹,你快點給我。”

九霄在女蘿懷裏對他龇牙咧嘴一副要咬死他的模樣,少谷主愈發生氣:“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做手套!醜八怪,你還愣着幹什麽,再不給我我可要不客氣了!”

他第一次說要扒皮,女蘿雖不适,卻也忍了,然而明知九霄與她一起,卻還是如此理所當然又天真殘忍,女蘿也忍不住要惱:“那你倒是讓我看看,你能怎麽個不客氣法?”

滿打滿算也就十來號人,以方才那白衣青年的能力為準,一擁而上也不是女蘿對手。

少谷主生平頭一回被人如此瞧不起,頓時看女蘿也不再順眼,“你們幹什麽還站着,還不把那只飛翼重影豹抓過來?!”

其他人得了命令,紛紛向女蘿攻來,女蘿對他們厭煩至極,一手把九霄放到肩頭,另一手甩出細細藤絲,将不滅谷衆人的手腕牢牢扣住,他們吃不得這力,刀劍武器一應墜地,當啷之聲不絕于耳,看在少谷主眼中,才覺這醜八怪不容小觑,他總算是知道害怕,倉皇退了幾步,警惕道:“你、你在做什麽?!”

“我的藤蔓太脆了,正需要人皮來裹一裹。”

随後女蘿改藤絲為藤鞭,狠狠抽在了少谷主身上,把個容貌俊秀高貴精致的美少男抽的又哭又叫,她還算手下留情,并未用力,否則早将他弄死了,只是一身绫羅無法遮擋化作碎布片紛紛落地,露出雪白的皮子,頭上發冠也被打散,愈發顯得嬌弱可憐。

當衆被抽的赤|身|裸|體,少谷主不複先前驕縱,帶着哭腔對女蘿喊:“我爹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讓我爹把你的皮給扒下來!”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女蘿作勢要繼續抽他,少谷主尖叫一聲,條件反射抱住了頭,女蘿這才收手,對不滅谷衆人說:“還不快滾?”

随後說少谷主:“你張口閉口就要扒別人的皮,自己只是被扒了衣服,為何便這般做派?”

其他人不敢去撿武器,白衣青年慌忙脫了外衫去給少谷主罩上,少谷主卻憤而甩開對方的手,他恨恨地盯着女蘿:“我叫仲孫玉,你給我記好了,早晚有一天,今日羞辱,我必當千百倍償還!”

一聽到這威脅,黃城主吓得瑟瑟發抖,女蘿卻輕蔑道:“你天賦不夠,又不肯努力,不滅谷的功法也不怎麽樣,即便你變強了,我也會更強,下次見面,我照樣抽的你滿地打滾,愛信不信。”

“你!!!”

漂亮的臉蛋青一陣黑一陣,最終仲孫玉赤着腳怒道:“還愣着幹什麽,回去!現在就回去!”

不滅谷的人來時排場拉滿,走時灰溜溜,黃陽抹了把汗,讨好地對女蘿說:“仙姑厲害,仙姑厲害呀!”

女蘿道:“地龍一事已全部解決,你答應給我的一萬銀貝呢?現在就給我。”

貨銀兩訖,她不白幹活。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小可立刻命人送來。”

黃陽可不敢得罪女蘿,所以在原本的基礎上翻了倍,最後女蘿拿到了兩萬銀貝,至此,她的心情總算是好了起來,對黃陽說:“我這便走了,以後招弟還請你多多照拂,不要再讓她家中人對她不好。”

“是是是,您放心,小可待會兒親自送招弟回去。”

說着,黃陽試探着對女蘿道:“秦仙姑,今日不滅谷的人……”

“我不姓秦。”

“啊?”黃陽一愣,“那、那?”

“我姓女。”

“原來是呂仙姑……”

“不,不是呂,是女。”

這個姓卻是聞所未聞,黃陽也不敢多說:“是是是,女仙姑,女仙姑,此番得罪了不滅谷的人,小可只怕他們懷恨在心,到時……不知仙姑是何門何派,若是不嫌棄,沂樂城可否挂靠于仙姑門派名下?”

女蘿搖頭:“我沒有門派,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黃陽确實很失望,女蘿想了想,讓他取了紙筆來,她拿起筆,閉上眼屏氣凝神,在紙上寫了個“召”字,随後交到黃陽手中,“若是日後有解決不了的大事,可焚此紙,我會立刻知道。”

黃陽大喜,如獲至寶,雙手捧住,女蘿又道:“黃城主。”

“是,是,小可在!”

“你應當不會再去求子了吧?”

想起化為地龍消失的兒子,黃城主心痛無比,卻也無可奈何,他瞬間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小可再也不會了,還請仙姑放心,送子奶奶廟,小可會命人推平,裏頭的尼姑,小可也會好好安頓。”

女蘿點了點頭,“我看黃城主子女宮隐有紫氣,想來令愛是有大造化的,二十八歲在修仙界可算不得什麽,現在就培養她,沂樂城将來定能前途無量。”

雖沒了兒子,可女兒能得到仙姑這般點化,黃陽登時喜出望外:“小可記住了!多謝仙姑!”

“招弟我來送吧,就不勞煩黃城主了,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饒是如此,黃陽也堅持将女蘿送到門口,他原想陪着一起去送招弟,卻被女蘿拒絕,招弟很乖地走在女蘿身邊,她體型高壯粗犷,人卻單純癡傻,到了趙家門口,裏頭還能聽見兩口子的哭號,招弟站在門口,呆呆地望着女蘿。

“我知道最好不把你送回來,可你智力有缺,一個人生活,怕是要遇到更多惡意,至少在趙家,有黃城主在,他們不敢再打罵你使喚你……而且你弟弟死了,你便是他們身邊唯一的孩子……”

說着,面對那樣充滿信賴又專注的目光,女蘿一時語塞,她喃喃道:“我不是不想管你,只是我自己尚有許多仇人,又有心願未了,此番前去禦獸門,也不知是吉是兇,怕連累了你……”

招弟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阿蘿,好。”

阿蘿不打她不罵她,不用她幹活就給她東西吃,阿蘿會給她梳頭還會牽她的手,也不拿小石頭丢她,阿蘿很好。

小奶豹嗷嗷一聲,贊許地伸爪拍了拍招弟的肩,意思是你說得對。

女蘿擡手敲了敲門,硬下心腸轉身就走,走了兩步發覺身後有人,一回頭,竟是招弟跟了過來,她不理她,又走兩步,招弟亦步亦趨,女蘿道:“別跟着我了,快回去吧。”

招弟卻像是聽不懂,仍舊跟着。

這時趙家大門打開,趙家兩口子出現在門口,看見招弟,第一時間竟是一頓痛罵!

罵招弟是掃把星、是喪門晦氣的玩意兒,克死了小寶兒,又罵招弟怎地不死在外面,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招弟充耳不聞,她仍然看着女蘿,半晌,女蘿嘆了口氣:“不怕死你就跟着我吧。”

說完,她向招弟伸出手,招弟傻笑不已,朝她小跑過來,那麽高的個頭,卻乖乖低下來,意思是想讓阿蘿摸一摸,就像阿蘿常常摸小豹子那樣。

女蘿把小豹子交給招弟,走了兩步,趙家嫂子見狀如臨大敵:“你、你想幹什麽!你不是仙家嗎,怎麽連我兒子都救不活!你算什麽神仙,你賠我兒子的命來!”

女蘿望着這個女人,心中産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半晌,她擡手,“招弟我帶走了,從此以後,你與她便不是母女,再見亦是陌路。”

趙大嫂愣了下,随即大聲道:“憑什麽!我辛辛苦苦生的女兒,你說帶走就帶走,你——”

“這些夠嗎?”

沒等趙大嫂說話,趙家漢子沖了過來:“夠!夠!夠!”

他貪婪地伸出雙手要接女蘿手中的大把銀貝,趙大嫂卻猶豫不決,于是趙家漢子怒罵她:“臭婆娘還愣着幹啥!把那晦氣東西趕出去換錢有啥不好!以後咱又不是不能生!”

招弟只抱着九霄等待阿蘿,對娘爹的話毫無反應,最終,趙大嫂神情複雜地看了招弟一眼,點了頭,“我以後就沒這個女兒了。”

女蘿把銀貝都給了趙大嫂,随後在趙大嫂的尖叫中,用藤劍閹了趙家漢子兩腿間那腌臜玩意兒!

她覺着心頭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于是微微一笑:“後會無期。”

趙大嫂只顧着自家男人,銀貝落了一地也無暇去撿,而女蘿走到招弟身邊,輕輕拍了拍招弟肩膀:“咱們走吧。”

趙大嫂鬼使神差朝仙姑離去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女兒頭也未回,像一只小鳥,張開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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