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節

章節

有關于羅恕和“劇組不知名小助理”的緋聞銷聲匿跡,沒有什麽人讨論了。羅恕發的那條微博對狗仔産生了震懾作用,不到半小時就把照片在全平臺删得幹幹淨淨,也沒有任何一家娛樂新聞再敢胡亂報道。

林書璞得以去正常工作。陳琪跟羅恕的合作不是那麽愉快,不管陳琪寫什麽,羅恕都能挑一堆毛病出來,對待陳琪的态度差到不行。陳琪看在他那張帥臉的份上忍了幾天,有時候還會犯賤地想:他就連罵人的時候都好有男人味。

還好她沒犯賤到無可救藥的程度,臉皮承受能力有限——更主要的是羅恕的眼睛太毒,她怕自己再繼續執筆會被看出來破綻。

陳琪一個電話把林書璞叫過來,讓她繼續負責跟羅恕的劇本對接。

羅恕發現了陳琪就是個草包,腦內空無一物,像這種連一句整話都理不通順的人,能寫出《離途》那樣石破天驚的好作品,讓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人代筆。

羅恕把目光投向了林書璞。

林書璞的母親曲絹就是位作家,可是有一段時間她郁郁不得志,被事業上的挫折搞得身心俱疲。她不再動筆寫作,也不許林書璞寫。可是有一天,林書璞的語文老師上門做家訪,誇獎林書璞的作文在市裏的比賽上得了一等獎,說這孩子的文筆很有靈氣,将來說不準能當作家。老師走後曲絹把林書璞打了一頓,拿薄薄的尺子打她的手心,每打一下就罵一句:“賤骨頭,我讓你再寫!”

如果不是羅恕從外面經過,聽到了林書璞的哭聲把她帶了出來,她的手就要被打廢了。

羅恕并沒能照顧林書璞太久,一年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被京大錄取,離開了小鎮去讀書。再回來時,林書璞一家人已經搬出了小鎮,不知所蹤。

再見到她,是在前不久會展中心的一個小側門。

過了這麽多年,再看到她的第一眼,羅恕有些不敢确認。小女孩的變化挺大,漂亮得讓人找不出形容詞。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下面是條及膝短裙,學生味很重。T恤下擺束在短裙裏,能看到她極薄極細的腰身。個子不算太高,但也算不上矮,比例長得很好,身材玲珑有致,嬌小可愛。

羅恕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但也只恍惚了幾秒鐘的時間而已。他對她的眼睛太過熟悉,小女孩長了雙靈氣四溢的杏仁眼,瞳仁是溫柔的琥珀色,左眼眼尾的位置生了顆淺淺淡淡的淚痣,不仔細看不出來,但一旦盯着就會被她吸引進去,不自主地對她升起保護欲。

羅恕很快就确認她就是小鎮裏整天喊他“哥哥”的女孩。

曾經連他肩膀都不到的小女孩突然出落成了姿态婀娜的妙齡少女,羅恕說不清當時心裏是什麽滋味。

當年在跟她分開以後,羅恕連續幾個晚上都夢到他仍舊住在小鎮裏,每天早上牽着林書璞去上學,晚上接她放學。

羅恕想問問這幾年裏她過得怎麽樣。按照正常流程來算,今年她應該快要讀完大三了。

可她明顯沒有要去大學念書的打算,跟在陳琪身邊當什麽助理,可實際上是幫着解決劇本上的各種麻煩,比如給一些資源咖加戲。

今天劇組裏天降一位女二號,原名吳英姿,出道時找人算了算,說這個名字不吉利,找大師給起了個藝名叫吳思思。今年二十歲,出道兩年演過四部女主戲,還全都是跟大導演大平臺合作的。背後資本雄厚,大把大把的錢砸下去,就算她是塊朽木也都砸成了金子,短短兩年裏飛升得很快,已經在影視圈裏跻身成為一線小花。

按理說照她的咖位不至于來演一個女二號,可誰讓她喜歡羅恕,迷得不行。

吳思思回家跟爹地哭了一場,爹地一個電話給張制片打過來,就把人塞進劇組了。

張制片的意思是,女二號的戲份必須要加強,不說超過女主,但也不能比女主弱太多,而且必須要跟男主有情感上的糾葛,要把女二塑造成偷偷暗戀男主,但并沒有介入男女主的感情,而是在背後默默付出的苦情形象。但也不能太苦,這個人物得有她的可愛之處,怎麽受觀衆喜歡怎麽來。而男主也不能對女二全無感覺,必要的時候得被女二感動,兩個人之間親密的身體接觸也得适當地加一加。

之前改戲、加戲、删戲林書璞都忍了,那些都算是小幅度的調整,對《冬眠》整體的故事架構不會有什麽大的影響。可現在要憑空加個女二,還要讓女二跟男主有感情糾葛,林書璞腦子快炸了。

“我加不了。”她直接說:“這麽改就沒法看了。”

“我記得我第一次讓你改劇本的時候,你也說你改不了。”陳琪悠閑地坐在躺椅裏,手在旁邊伸着,美甲師跪在地上給她做美甲。她一邊欣賞做好的一只手,一邊說:“可後來你不也是改了?加戲跟改戲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你可以把女主的一些戲放到女二頭上,這樣不就好了嗎?又省事兒又滿足了甲方爸爸的要求。”

“這麽改下去劇會撲的,你不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會涼嗎?”

“你怎麽知道會撲?這部劇目前有多少投資你知道嗎?金主不會讓它撲的,它就算是一坨屎,資本都能把它捧成香饽饽,然後讓觀衆一邊吃一邊誇。”

陳琪躺進椅子裏,等候在一邊的另一名生活助理走過來,自覺開始幫她按摩頭部。她惬意地閉上眼睛,說:“吳思思背後的資本有多雄厚你肯定連想都想不到,他們的人說了,只要我們把劇本改得讓他們滿意,兩百萬能立刻打到我的賬上。到時候老規矩,你跟我五五分。我對你已經夠仁至義盡的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看哪個編劇能掙這麽多錢。”

陳琪睜開眼睛,扭過頭看着她:“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我聽說你姥姥的病挺燒錢的,再加上你還欠了那麽多高利貸,有了這筆錢你就能輕松多了。人可以跟任何事情過不去,但就是不能跟錢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林書璞心裏掙紮了會兒,還是說:“我真的改不了。之前都是一些小的改動,可要是照這麽去改的話這部劇就面目全非了。”

陳琪聲音不變:“你姥姥還在醫院等着救命錢,制作方現在只付了我們百分之二十的稿酬,如果你不答應改劇本,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他們是不會給的。我手底下不只有你一個寫手,也不是只有你才能寫得出劇本。如果你堅持不肯改,我會把這筆生意交給別人,你手裏百分之二十的稿酬也得給我還回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

……

……

林書璞回到拍攝現場。吳思思今天也來了,帶了幾個助理給劇組的人分發奶茶和一些精致的小吃。其中有一道是栗子涼糕,林書璞記得這道小吃是羅恕喜歡的。羅恕其實并不是小鎮上的人,他在京市出生長大,一直到上高中那年才被父母帶去小鎮。他在京市生活時經常吃的一道小吃就是栗子涼糕,小鎮裏有家餐館剛好會做,認識林書璞後,他會帶着她去吃。

吳思思明顯事先摸清楚了羅恕的口味,這道栗子涼糕就是專門給他送的。為了給他送東西,連帶着一整個劇組的人全送了。

不可謂不用心。

所以她為了羅恕不惜花大價錢來演一個女二,這件事就沒有那麽難理解了。

林書璞看着他們,吳思思貼在羅恕身邊巧笑嫣然地說着什麽。羅恕看上去還是老樣子,站一邊自顧自地抽煙,冷冷的不好接近,不管吳思思說什麽他都沒怎麽聽進去,仔細看還能看出些不耐煩。

吳思思雖然是資本強捧出來的,但也确實漂亮,身材前凸後翹,極有韻味。穿了件紅色的低胸裝,頭發梳成大光明,大大方方地露着一張精致的臉。

男人大都對漂亮的女人沒有抵抗力,但或許是羅恕見過的漂亮女人太多了,在吳思思主動投懷送抱的意圖中,他仍是不給面子地冷淡着。

但偏偏吳思思還就吃他這一套,完全不覺得生氣。

羅恕眼角餘光注意到林書璞的存在,側擡起頭看她。林書璞先一步轉身,避開了他的視線。

葛佩跑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

“小書璞,晚上雷子陵請我去吃飯,我估摸着他是想泡我,你跟我一起去,幫姐姐把把關,怎麽樣?”

林書璞想了想,說:“你去約會帶上我不太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的,我還沒答應跟他交往呢,娛樂圈裏的人太複雜了,我怕被騙。你看人比較準,上次我交的男朋友,你就去見了一面就跟我說那人不靠譜,勸我趕緊分了。我本來還不信,後來沒過幾天就逮到那賤人出軌了。這次你也得幫姐姐看看,要是你覺得雷子陵不靠譜,我就早點兒跟他斷了。”

其實林書璞不是會看人,而是葛佩的前男友曾經騷擾過她,前腳葛佩去洗手間,後腳那男人就給林書璞抛媚眼,說些試探性的話。林書璞沒理他,他還變本加厲,冷不丁要抓她的手。她當場拿起一杯酒照着那男人的臉潑過去了。怕葛佩會傷心,她才沒有把那件事說出來,只說那男人不靠譜。

“說好了,晚上你跟我一起去,”葛佩替她做了決定:“要是發現什麽端倪及早告訴我啊。”

林書璞只好答應。

到了晚上,她跟着葛佩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這邊環境幽雅,客人不多,稀稀落落湊不夠三桌。

葛佩事先從頭到腳好好打扮了一遍。她是化妝師,有一雙巧手,最知道怎麽化适合自己的妝。拾掇清楚後還想給林書璞化,林書璞沒讓,不想喧賓奪主。

雷子陵真人确實比鏡頭裏好看不少,人長得清爽陽光,一笑露出來倆梨渦。他紳士地幫葛佩把椅子拉開,出于禮貌還想幫林書璞拉椅子,林書璞沒讓他動手,先一步把椅子拉開坐下了。

雷子陵跟葛佩聊天,林書璞默默地低着頭吃牛排,不參與他們的話題,盡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結果她很快就把一塊牛排給吃光了。當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在餐桌上把自己的餐吃完後,往後的時光就會變得尴尬。就這麽低着頭不太妥,擡起頭又勢必要跟對面的人進行眼神接觸,眼神一接觸就必須得說點兒什麽,但她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有些頭疼地放下刀叉,想着要不要再叫一份餐。這裏的餐食每道都少得跟喂鳥似的,她壓根就沒吃飽。

羅恕在這個時候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看到他以後,林書璞心裏冷不丁跳空了。

葛佩也驚了,瞪着眼睛石化一樣盯着羅恕看了半天,指着他結結巴巴地說:“羅羅羅恕恕恕……”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說唱。

羅恕覺得好笑似的彎了彎唇:“是我。”

這麽冷淡的人對着你笑,殺傷力是巨大的。

葛佩要暈了。

她沒想到有一天能跟羅恕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為了确認自己沒有做夢,她下狠勁掐了把林書璞的胳膊。

這姑娘力氣是真大,林書璞差點兒沒被她掐死,忍着疼把她的手打開:“你掐你自己!”

葛佩晃着她的胳膊:“書璞!他是羅恕哎!”

羅恕跟雷子陵竟然是朋友,這對葛佩來說是意外之喜。羅恕一來,葛佩就不再需要讓林書璞幫忙看看雷子陵靠不靠譜了,因為不管他靠不靠譜,沖着羅恕,葛佩都得跟他在一起。等将來跟小姐妹們喝下午茶,葛佩就告訴她們:“羅恕是我男朋友的朋友。”想想就倍兒有面子。

服務生來給羅恕送餐。羅恕看了一眼,拿起刀叉把牛排切成一個個方便入口的小塊,但是自己沒吃,而是端起來放到了林書璞那邊,說:“我明天還要拍戲,晚上不能吃東西,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這份給你。”

雷子陵和葛佩傻了,嘴巴張得能吞雞蛋,一臉八卦的表情盯着這倆人。

林書璞被羅恕照顧慣了,雖然好多年沒見,但他自然而然的态度讓她并不覺得他對她的好很突兀。

她擡起頭,看着對面的羅恕。其實他的身材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人瘦,但并不是幹瘦,即使穿着衣服都能讓人看出來他是有肌肉的。

是極其自律才能保持住的身材。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能好好地吃一頓飯。

想着他入行以來都是這麽過來的,林書璞有些心疼,忍不住說:“偶爾吃一次也沒關系吧。”

羅恕盯着她看了幾秒,唇角牽動笑了下。他平時性子冷,不輕易笑,突然這麽溫柔地笑起來把雷子陵吓了一跳,感覺自己見鬼了。

“你想讓我吃?”

羅恕的話是對着林書璞說的,語氣随和,仔細聽還能聽出來兩分縱容。這話如果是他跟別人說,那傳達出來的意思就會是“你多管什麽閑事?”,但對象一換成林書璞,這話的意思就變成了“你想讓我吃的話我就吃”。

林書璞輕輕點了點頭。

羅恕把服務員叫回來,新點了份餐。餐品送過來以後,他真的很給面子地吃了起來。

葛佩更加懷疑這倆人關系,把手機拿出來給雷子陵發微信:【羅恕認識我閨蜜?】

雷子陵看到了消息,也大概知道羅恕和林書璞有着什麽樣的過去。他還不想大嘴巴地多說什麽,只回:【不知道,再看看。】

盤子裏的牛排被人切好,林書璞一塊塊地往嘴裏送着。因為羅恕的到來,她感覺輕松了不少,不再覺得自己是這場聚餐裏唯一的電燈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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