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節
落疤
林書璞心情沉重, 悶着頭一直往前走。
事實跟她想得一樣，羅恕對她從來就沒有任何除了兄妹之情外的其它心思，他只是拿她當妹妹而已。
可林書璞才不稀罕拿他當哥。
為什麽就因為她晚出生幾年，比他小了幾歲, 他就從來不把她當正常女生看待？
什麽時候出生又不是她能選擇的。
“林書璞！”
羅恕追過來, 在後頭叫住她。
林書璞只愣了一秒, 很快又重新往前走。
羅恕皺着眉頭把她拉到眼前：“你跑什麽！”
林書璞現在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他。
她把手腕抽出來：“羅先生，請你自重點兒好不好，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羅恕不知道她又是在別扭什麽。
小丫頭長大以後變得越來越奇怪, 讓人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羅恕懶得說些別的，只是提醒她：“以後別再跟計鴻來往, 你跟他走得太近沒好處。”
林書璞諷笑：“羅先生, 我跟誰交往跟你有關系嗎？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計鴻是什麽樣的人你根本不知道。”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就是那回事兒嗎，你別以為我還是小孩，什麽都不懂。都是成年人了，誰不知道誰啊。還有，我跟誰來往是我自己的事，請羅先生管好自己, 不要總是想着來管我。你一不是我家長, 二又不是我情人, 我的事情跟您一點關系都沒有。”
說完又要走，羅恕的脾氣也被她激上來了, 出聲：“林書璞，你整天跟我鬧什麽！”
她停住腳步，回轉過身, 一雙眼睛變得有些紅：“我哪敢跟您鬧，您是什麽身份, 我又是什麽身份。”
“你是什麽身份？”羅恕這下是真被她氣到了：“林書璞，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就算了，你說這個有意思嗎？老子要是真的看不起你，至于每天因為你牽腸挂肚嗎！”
林書璞心裏重重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可是下一秒，羅恕轉身走了。
他背影冰冷，看起來一點兒溫度都沒有。林書璞确認剛才的話只是他随口一說而已，就算真的有幾分真心，那也是他基于“哥哥”這個身份才說的話。
而并沒有其它意思。
林書璞也轉過身，跟他背道而馳。
兩個人越離越遠。
……
回到宿舍，林書璞關上門。
眼淚猝不及防地滾了出來，她擡手擦幹，很快又有新的掉下來。
她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被一個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可羅恕偏偏就做到了。
她也曾無數次地想，放棄吧，不要再喜歡他了，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結果。他們之間橫亘着許許多多障礙，之前是年齡，後來又多了懸殊的身份。
可在一次次放棄後，只要稍微聽到他的名字，她埋藏極深的感情還是會忍不住卷土而來，而且一次比一次深刻。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忘了他。
林書璞擦不幹淨眼淚就沒再擦，走到床頭櫃邊拿起上面的南瓜小夜燈，舉起來想摔碎。
可最終還是舍不得。
這盞燈是羅恕跑了很多家商店才好不容易給她買到的。
她把燈放回去，手指輕輕地在上面摸了摸。
“我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她孩子氣地自言自語：“我才不稀罕他！”
過了會兒，怕說服不了自己一樣，她再次重複一遍：“我才不稀罕！”
……
……
羅恕有幾天時間沒看到林書璞。
就算上次兩個人鬧得不歡而散，可也并不是什麽大事，按理說她早該消氣了才對。
雖然羅恕根本想不通她生氣的原因在哪兒。
片場上哪哪都找不見她人，羅恕又沒有她的任何聯系方式，想給她發個微信問問都不能。
他只能去問陳琪，陳琪發覺他對林書璞的關心超過了一般的朋友關系，禁不住好奇，說：“你不是看上我那個小助理了吧？”
不知道是第幾個人說他喜歡林書璞了。
當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喜歡林書璞，他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他是不是沒把控好跟林書璞的關系？
就算他真的是林書璞的哥哥，一個哥哥也不應該跟妹妹毫無界限感地相處。
從那以後，羅恕沒再問過有關于林書璞的事。
後來再見到她是借了計鴻的光。計鴻組了個局，包下了附近一家最大的俱樂部，請相熟的朋友去喝酒。
林書璞也在邀請之列，而且是二話不說就去了。
完全沒把羅恕的話放在心上。
包廂裏音樂聲聒噪，幾個女愛豆被人要求上臺跳舞，氣氛熱烈。林書璞在角落裏坐着，旁邊是跟她說着什麽的計鴻，她很給面子地回了幾句話，也給了幾個笑臉，完全不像前幾天嚴辭拒絕的樣子。
羅恕推開門從外面進來。
林書璞看見他了，沒理，依舊在聽計鴻說話。計鴻給她倒酒，她也端起來要喝。
羅恕想起上次她喝醉酒，揪着他衣領親他的那一幕。
酒品那麽差的一個人，要是在這種地方喝醉了，不知道要被誰賺便宜。
羅恕上去把酒奪了過來。
他往旁邊沙發裏一坐，酒杯啪地一聲擱回臺幾上。
計鴻撓了撓頭，看他：“什麽意思這是？”
羅恕：“她不喝酒。”
計鴻笑了笑，不多久後說：“羅恕，不是我說話直，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羅恕沒搭理，轉而看向在計鴻身邊坐着的林書璞，眼神很淡，話裏的威脅意味卻濃：“你敢喝酒試試。”
林書璞盯着他看了會兒，賭氣似的要去拿桌上的酒瓶。
酒瓶毫不意外被羅恕搶先拿了過去，她沒碰到。
羅恕平素不常參加這種聚會，大家覺得難得，紛紛過來要給他敬酒。羅恕說他開車來的，誰的面子都沒給，硬是滴酒不沾。
大家也不敢說什麽，都忙着跟他套近乎交換聯系方式。來找他的有七成是美女，看得林書璞十分窩火，想拿酒瓶子敲碎那些女生的腦袋。
她是個怪小孩，是個小惡魔，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不想一而再地被羅恕拿捏，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為了她吃醋。她利用計鴻，即使對這個男人半點興趣都沒有，也還是擠出個甜美的笑：“你不是說有部最新上映的電影很不錯嗎，我跟你去看，定好時間後你發微信給我吧。”
計鴻一雙眼睛都要比這裏的鐳射燈亮了，激動地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買好票就告訴你。”
“行。”林書璞待得也夠了，打算撤：“我先回去，你好好玩不用管我，宿舍離這不遠，我一個人能走。”
計鴻還沒喝夠酒，不想這麽快散席，聽她這麽說就順坡下了，跟她說了句明天見。
郊外的星星總是很亮，一顆顆大得像燈泡似的，比路燈都要閃。林書璞卻覺得這些星星挺煩人，尤其那輪圓圓的月亮最煩人，美好給誰看啊！
走沒幾分鐘，羅恕追過來。
她先聞到屬于他身上獨有的清冽幹淨的氣味，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誰。她沒理，腳下洩憤似的狂踢路上的小石子，裝作不知道他的存在。
羅恕走在她身邊。他個子高，低下頭，能看到這丫頭細密的發頂。
她不高興的時候，就連頭發絲都能讓人察覺她的情緒。
夜風微微吹着，林書璞肩上披散的頭發拂動，掃到了羅恕胳膊上。羅恕聞到一股花香，混雜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很甜。
他意識到這丫頭是真的長大了，身上的味道跟小時候相比，多了股成熟的魅惑。
轉而把這個想法壓制下去，他問：“不喜歡計鴻為什麽還答應跟他約會？”
林書璞就是要故意氣他，想看看能不能氣到他：“誰說我不喜歡他了？”
“你不是喜歡好看的？”
“他長得也還可以吧，挺周正的。”
“你要求就這麽點兒？”羅恕冷哼：“周正就行？”
“不然呢，你以為是個人就能跟你一樣長這麽好看嗎！”
羅恕看她一會兒，笑了。再開口時聲氣裏多了股故意撩撥似的氤氲：“所以在你眼裏，好看的就我一個？”
“……”
林書璞的心跳亂了一剎，眼珠顫了顫。
她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羅恕低頭失笑，兩秒後重新擡起頭，朝她俯了俯身，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所以，你是喜歡你哥我這樣的？”
“羅先生，你要不要這麽自戀啊！”林書璞終于記得要反駁了：“還有，誰說你是我哥！”
“不是你哥還能是你弟？”羅恕說：“比你大八歲的弟弟？”
“……”
“你可真是長大了，”羅恕說：“不像在小鎮的時候，見了我一口一個哥哥地叫了。”
話到這份上，再不說開就沒勁了。
“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她問。
“會展中心碰見你那次。”
竟然在第一次跟她重遇時就知道她是誰了，因為她在裝不認識，所以他就陪着演，一直也沒戳穿。
“我變化就這麽小啊，你一眼就認出我了？”林書璞不服：“難道我跟十歲那年相比沒什麽變化嗎？”
“變倒是變了。”
“哪裏變了？”
“變漂亮了。”
“……”
羅恕總能雲淡風輕地說出讓她心旌搖曳的話。
可林書璞知道，羅恕并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對一個女生進行甜言蜜語的誇贊，而是站在哥哥的角度在哄妹妹。
因為太了解這一點，讓林書璞連心動都不能心動太久，很快就理智地控制住。
“還有，”羅恕一只手擡起，右手拇指在她左眼角眼尾的位置輕輕撫過：“你這裏有顆淚痣。”
林書璞感覺身上被電了下。
羅恕的觸摸像往她體內注入了一劑效果強勁的藥，讓她渾身都熱起來。她突然想跟羅恕進行更親密的身體接觸，不僅僅是被他的手指碰一下。
面上仍是不動聲色，把她內心的滔天巨浪掩飾得很好，語聲還能保持平靜：“你記住我的就只有這顆淚痣嗎？”
“還記得你是屬虎的，98年生人，生日是5月17號，今年19歲。你的名字是你爸給起的，意思是書裏的璞玉。鎮子裏的人不常叫你大名，都是叫你的小名璞璞。”
林書璞聽得呆了呆，說：“一個半大點兒的小孩，你記得這麽多啊？”
“我養了你一年，你就像我妹一樣，我怎麽會忘？”
又來了！林書璞最讨厭聽到妹妹這個字眼，恨不能這個字能從字典裏消失，或者是拿橡皮擦從羅恕的腦子裏擦掉。
“養一年而已，又不是從我出生開始你就在養我，怎麽就是你妹了？”林書璞義正詞嚴：“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不是你妹，也不想當你妹！”
“那想當我什麽？”
“我……”林書璞幾乎下意識就要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想當你女朋友。
還好她沒瘋，把這句話咽下去，轉而道：“什麽都不想當。”
她繼續往前走，羅恕緩步跟着。他發現這小丫頭還真是長大了，心思變得難猜，情緒也喜怒無常。
大抵是所有女生的通病。
林書璞看他一眼：“你跟着我幹什麽？不是跟那些美女聊得挺開心的嗎，繼續回去聊啊。”
羅恕啧了聲：“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跟她們聊得挺開心？”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怎麽樣啊，今天晚上收獲不少吧，都加了幾個美女微信啊？”
“就加一個。”
加一個比加一群更讓人無法接受。因為如果是加一群，那代表他對所有美女都一視同仁，沒有特別讨厭的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但要是只加一個，那他絕對是對那一個有特別的想法。
林書璞正要發作，羅恕突然把手機舉到她面前，頁面上顯示的是他的微信二維碼。
“不過還沒來得及，”羅恕看着她，嗓音低磁：“美女，加個微信行嗎？”
林書璞的心緒叮地一聲被他撥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