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節
落疤
吳家偉不知道羅恕抽了什麽風, 莫名奇妙看什麽燈光秀。別說是燈光秀了,就他那個對世界漠不關心的樣子,就是宇宙大爆炸發生在眼前他都懶得擡起眼睛看一看。
找了幾個朋友,輾轉拿到了兩張門票, 吳家偉讓馬旭去送, 順帶讓看看羅恕正跟誰在一起。
馬旭心知肚明羅恕的約會對象是誰, 閉緊嘴不說。早在拿到門票以前,他就接到羅恕的電話。羅恕往他賬號裏打了一百八十萬,讓去一個地方拿一條項鏈。
那條項鏈是一家奢牌今年推出的限定款, 亞洲區品牌經理在上個月親自來找羅恕,希望能簽下羅恕當全球代言人。可羅恕是出了名的難請, 屬于不管給多少錢都不會纡尊降貴的那種。品牌經理無功而返, 在走之前非要給羅恕把那條項鏈留下,說羅恕可以送人,但羅恕沒要。
結果今天羅恕卻派助理去買那條項鏈,經理不肯收錢,馬旭說自己只是聽從命令來辦事,堅持一分不少地付了賬。
馬旭趕在羅恕規定的時間內把邀請函和項鏈送過去, 地點是在一家法國餐廳外的貴賓停車區, 馬旭看不到女主角到底是誰, 但他跟在羅恕身邊工作久了,是羅恕最信任的一位助理。他會看眼色, 嘴又嚴,羅恕平常一些事兒就沒瞞着他,給林書璞買日常用品還有衣服這些都是交給他在辦。
把東西交到老板手裏, 馬旭并沒有立刻就走,而是說:“雲小姐一直在給我打電話, 說她知道錯了,希望您能原諒她。”
羅恕對那種罵都罵不走的女人是真挺煩,冷冷說:“以後凡是她的電話都不用再接。”
“好。”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馬旭見怪不怪。別說是個石油大王的女兒,就算是哪國公主,羅恕也沒給過誰面子。
他就像一座凍了千年萬年的大冰山,從來就沒有人類的感情。
不過自從林書璞出現以後,馬旭明顯發現羅恕這座冰山開始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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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從餐廳出去,林書璞回憶一遍,并沒有跟羅恕發生什麽特殊的事,無非就是一起吃了頓飯,氣氛正常得連一絲小火苗都沒燒起來。
沒有暧昧,沒有暗流湧動,什麽都沒有。
根本就算不上是約會。
唯一的收獲,只有她吃了個肚飽……
要是被葛佩知道了,一定會嘲笑她沒本事。
她發愁地慢悠悠往前走,路邊有高出一截的馬路牙子,她從小就愛沿着走,即使現在腳上穿着六七厘米的高跟鞋,也還是貪玩地站了上去。
羅恕注意到,一只手伸過去:“這麽走不安全,你下來。”
林書璞不願意,晃晃蕩蕩地一步一步朝前邁步:“我不會摔的。”
羅恕的手懸空護在她腰後,随時打算接住她。
“想不想去看燈光秀?”他問。
冷不丁聽到這個提議,林書璞愣了片刻,按捺着開心點頭:“好啊。”
羅恕微不可查地笑笑,停下步子,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鎖骨鏈,昏暗燈光下也能看得出鑽石成色和純度有多好,饒是林書璞這種對奢侈珠寶不感興趣的人都看直了眼睛。
羅恕把項鏈拿出來,對她說:“轉過去。”
“啊?”
“我給你戴上,這條項鏈挺配你的裙子。”
可是怎麽可能會配。林書璞身上的裙子是便宜貨,打完折還不到五百塊,可羅恕手裏那條項鏈不知道有多貴。
她不敢收:“這項鏈多少錢?”
“不清楚,品牌方送的。”
羅恕聲線穩沉,這讓林書璞感受不到他有一絲在撒謊的跡象。
既然沒要錢,她沒了壓力,轉過身,把背後披着的頭發撥到前面。
即使她站在高出一截的馬路牙子上,還穿着高跟鞋,羅恕也還是要比她高。男人的氣息從後面貼近,胳膊從她頭頂套過來,兩只骨節分明的手捏着細細的鏈條,把項鏈給她戴上。
林書璞低下頭,看垂到鎖骨往下一點兒位置的項鏈。白天去買衣服時葛佩就說她脖子裏有點兒空,最好戴條鎖骨鏈。但商場裏的項鏈随便一條都抵得上她一個月工資了,她沒舍得買。
羅恕把她前面的頭發撥回去,手指擦過她的耳朵和後頸皮膚,那裏就好像被點燃了一樣。
林書璞脖子裏紅透了。
羅恕讓她轉過來,昏黃路燈下,能看到女孩漂亮深凸的鎖骨,往下一點,閃着細碎光芒的鎖骨鏈貼着她皮膚,讓人很想湊上去吻住。
羅恕命令自己別再繼續往下想,說:“走吧,燈光秀時間快到了。”
在去以前,林書璞只以為就是哪個廣場随便舉行的燈光秀,到地方後發現并不是那麽簡單。
羅恕帶她去了一家公園,入口處站了好幾個保安,兩名工作人員負責驗票。羅恕擔心被人認出來,頭上扣了頂鴨舌帽,戴着口罩。
能拿到今天這場燈光秀入場門票的人都非同一般,有的是不想被人認出來的社會各界大佬,戴了口罩和帽子的不只有羅恕一個,工作人員早就見怪不怪,驗過票後恭敬地把羅恕和林書璞請進去。
燈光秀的場地分得很散,并不集中在同一個地方。導演充分利用了公園的地理條件,根據公園本身特點以及各方面條件設計出了一個又一個精妙絕倫的燈光盛宴,每一處場地都有一個跟古詩文有關的主題,清冷孤寂的一樹樹白色花瓣是“千樹萬樹梨花開”,豔麗似火的一片片紅葉是“霜葉紅于二月花”,每一束燈光都帶着澎湃的生命力,在各場景中又有着優雅的詩意。
林書璞看了一路,手機裏多了上百張照片和視頻。羅恕在她身邊跟着,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問:“好看?”
“特別好看。”她說:“不過入場券是不是挺貴的?”
“票是我朋友送的。”羅恕剛撒完謊,樊恒又打過來一個電話,他走到一邊接。
樊恒不死心地問林書璞是不是真的沒空,說因為林書璞不來,他連汪大師的燈光秀都沒心思看了,走到公園門口又折返了回去。
羅恕看一眼還在不停拍照的林書璞:“劇組最近事情太多,她會忙一段時間。”
“那她就不是在故意躲着我,而是真的在忙工作?”
樊恒因為這個認識開心起來:“行,那我明白了,我等她不忙了再約她。”
羅恕:“……”
林書璞往羅恕那邊看了好幾眼,趁他在跟人打電話沒往她這邊看,舉起手機對着他迅速地連拍了三四張照。
拍完立刻轉身,點開相冊看了下。
雖然距離有點兒遠,又只拍到了羅恕的一個側影,她都覺得好開心。
把這幾張照片上傳到朋友圈,寫了一行字:【燈光秀是好看,但比不上你好看。】
編輯完後設置成“僅自己可見”,點擊發表。
場地很散的原因,一路上碰到的人并不多。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生從很早就注意到了羅恕,雖然這個男人戴了帽子口罩,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可還是能從他瘦高的身材和周身氣質看出來這是個帥哥。
女生大大方方地過來搭讪,問能不能加個微信。
羅恕剛挂斷電話,聽到女生的話後第一時間越過她去看遠處站着的林書璞。林書璞瞧見了這邊的場景,默默背轉過身。
表現得就像是不認識他,所以完全不在乎他是不是在被女生搭讪。
羅恕煩躁地拒絕了女生的請求,理由毫不遮掩,甚至有些粗魯:“不加。”他撇臉朝女生來時的方向一偏:“走開!”
一句話讓人聽出了滾的意思,女生臉上火辣辣的,對這個帥哥的愛慕之情剎那間轉化成怨怪,又臊又氣地走了。
距離燈光秀結束只剩不到五分鐘,出公園的幽僻小道兩邊鋪滿了二十八星宿。深夜風變得涼,窸窸窣窣吹着。
羅恕看了眼林書璞身上單薄的衣料,脫了外套給她:“穿上。”
林書璞确實有些冷,胳膊上正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她接了外套,一件黑色男士工裝夾克穿在她身上大得像件裙子,遮到了她屁股以下。衣服帶着還未散去的屬于羅恕身上淡雅的香味,夾雜着他溫熱的體溫。
袖子有些長,林書璞把手鑽出來,打算去折袖口時羅恕貼近,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來,低着頭幫她把兩條袖口往上翻折。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破功,咬着牙問:“剛有人找我說話你沒看見?”
林書璞耳朵正熱着,聽見這句毫無理由的質問,說:“看見了。”頓了頓,補充:“人長得挺漂亮的。”
羅恕沒聽出她話裏的酸,只覺得她完全不在意。
“你專門問我這個幹什麽?”林書璞擡頭看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般拖長音哦了聲:“專門給我炫耀你很能招桃花啊?好好好,我知道了,羅恕哥哥最帥最受女孩子喜歡了。”
“……”
羅恕幫她把袖口折好,帶着氣去捏她耳朵,拿捏着力道揉搓。
松開手時洩憤般說:“我看你是皮癢了!”
林書璞被捏得心猿意馬。
跟在他身邊,越靠近公園出口越不舍,不想讓今天晚上就這麽過去。
她想到來之前葛佩給出的主意,那女人交過的男友多,對付男人的套路多,釣男人的招數收集起來能出一本書。
葛佩讓她今天晚上找個合适時機,裝成第一次穿高跟鞋不習慣,崴個腳。當然不是真崴,假裝一下就成,真實目的是為了能借這個假動作精準撲進羅恕懷裏,這樣身體接觸有了,暧昧感也有了。
林書璞打算試試。
她用餘光觀察一遍周圍的地形,算計着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姿态崴腳最好。
沒等她算好,腳下猝不及防踩到了石子路的縫隙,右腳重重地崴了下,一股鑽心的疼瞬間襲來,一陣陣擴散。
她疼得湧起一層眼淚,旁邊的羅恕趕在她站不穩要摔時及時将她扶住。
“怎麽了?”羅恕看了看她的腳,表情變得凝重:“崴到了?”
林書璞疼得哇哇大哭。
她哭起來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頭仰着,嘴巴張開,眼淚一行行往下滑,哭聲清脆。羅恕怕她的眼淚會浸到臉上紗布,手忙腳亂幫她擦着,又把她扶到路邊的長椅上坐着休息。
林書璞哭個不停,越哭越覺得委屈,一抽一抽地訴苦:“腳好疼,疼死我了。”
“以後別穿這麽高的鞋。”羅恕身上沒帶紙巾,只能用袖子幫林書璞擦眼淚,柔聲說:“你臉上傷還沒好,不能見水。先忍忍,別哭,我看看你的腳怎麽樣了。”
林書璞平複了些,只是時不時會抽泣一聲。
羅恕在她面前單膝跪着,躬身脫掉她右腳上的高跟鞋,打開手機電筒照了照她的腳踝。
女孩子細弱的腳踝紅腫了一片,不過看情況應該只是扭傷,不算太嚴重,去藥店買瓶藥酒擦了就會好。
他把林書璞左腳的高跟鞋也脫下來,毫不介意地幫她拎着。
他起身,站在她面前:“腳傷成這樣不能再走路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抱你出去。”
林書璞怔了怔,眼眶裏一滴淚無知覺地滾出來,羅恕擡手幫她擦掉:“你要是介意……”
“不介意。”
她說完這句話,低下了頭。
人沒有再哭了。
羅恕躬身,幫她把外套扣子扣好,确認小姑娘不會走光,這才一手抄過她腿彎把她從椅子裏橫抱起來。
他指彎裏還勾着她那雙高跟鞋,懷裏抱着她,邁着兩條長腿穩步朝前走。
林書璞心跳得很快,能感受到男人的懷抱溫熱寬厚,帶着滿滿的安全感。
被抱了一路,她突然來了困勁兒,眼皮沉重地往下蓋。也是奇怪了,平時失眠很嚴重,但只要待在羅恕身邊,她的精神就會放松,然後就一陣陣地犯困。
好幾次腦袋要往下墜,她瞬間驚醒,提醒自己不能就這麽靠進羅恕懷裏,搞得好像要賺他便宜一樣。她不小心真的扭到了腳,麻煩他抱這麽久已經讓她過意不去了。
羅恕見她困得頭往下點了好幾次,輕聲開口:“璞璞。”
她含混地“嗯”了聲。
“靠我懷裏睡。”他說。
林書璞睜了睜眼睛,心上因他這句話泛出絲絲縷縷的甜。
确實困到不行了,她沒再忍,安心地靠進羅恕懷裏。
很快睡着。
到了公園外的停車場,羅恕把她放進車。他去了最近一家藥店買了治扭傷的紅藥水,帶着林書璞回了酒店,從車裏抱她出來。
林書璞一直睡得很熟,被羅恕抱來抱去都沒醒。羅恕沒打算叫醒她,進了屋把她輕放在床上,脫了她身上的男士外套。
眼前驟然出現一片柔嫩雪白的肌膚,在燈下泛着誘人的光彩。羅恕身體僵住,目光不由自主頓在上面。近距離看,更能發現她很瘦,身材薄薄的一片,兩道鎖骨窩深深地凹着,裏面似乎能盛酒。
再往下看,一片恰到好處的起伏裹在紅色衣料下,似能用眼睛看出到底會有多麽柔軟。
羅恕艱難地滾了滾喉結,扯回視線把她放倒在床上。
他在床邊坐下,拆了藥在手心倒了些,輕輕地在她右腳扭傷的地方打轉。林書璞皺眉,在夢裏吃痛地叫了聲:“疼。”
羅恕瞬間不敢再動,手心在她腳腕貼了會兒,過去幾秒才又重新幫她揉着。
上完藥,他拿冰袋幫她敷。一直到小半個小時過去,女孩的腳有消腫的跡象。
做完這些,羅恕給她蓋好被子,開了床頭的南瓜小夜燈,關掉屋子裏的主燈,無聲出了門。
那天晚上他沒能睡好,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滿是林書璞穿了件酒紅色的吊帶小裙子,素淨着一張臉曲線玲珑站在他面前時的樣子。
她既清純無辜得像天使,又嬌嬈得像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