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謝長生眨眨眼,站在原地沒動。

顧緋猗挑了挑眉,語氣暧昧且威脅:“忘了昨夜答應過我什麽了?不想要小狗了?”

一聽到小狗,謝長生立即支棱起耳朵,眼睛也變得亮晶晶。

“要!要!嘿嘿嘿要小狗嘿嘿嘿嘿!”

他立刻變得乖巧,傻笑着,将雙手伸到身後,在衣服上擦着。

顧緋猗看着這一幕,眉頭皺起,心裏又生出了那種想要給謝長生擦手的奴性沖動。

謝長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他蹙眉,還以為是他不爽自己動作太慢。

于是加快了速度,更是又快又狠地把手上的泥渣全都拍到了後腰上。

顧緋猗輕啧一聲。

等謝長生走近,顧緋猗問:“還記得怎麽寫字麽?”

謝長生點點頭。

頓了頓,又搖了搖頭。

又頓了頓,點點頭。

“到底記不記得?”顧緋猗問。

于是謝長生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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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搖了搖頭。

又頓了頓,點點頭。

這個折磨人的方法是謝長生兼職給人做ppt的時候和甲方學來的——

“yes or no”這個選項,最讓人想殺人的回答其實是“or”。

果然,謝長生聽到顧緋猗輕輕吸了口氣。

像是在忍着不耐。

謝長生立刻老實了。

他用手比了一個某國男人看見會破防的手勢,乖乖回答:“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顧緋猗用那雙寒星般的眼盯着他。

突然,他将手中毛筆塞到謝長生手中,淡淡命令:“寫幾個字。”

謝長生這輩子一共拿過兩次毛筆。

第一次拿是在景區,

看着挺普通的一只狼毫筆,一看價格竟然要9998。

格外歹毒的标簽。

吓得謝長生趕緊又放回去了。

從拿起來到放下,時間不超過三秒鐘。

第二次拿毛筆,就是這次。

謝長生用孫悟空拿筷子的姿勢攥着毛筆。

手腕晃晃悠悠地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顧緋猗垂眸,眸光像是柔軟又薄涼的絲綢,纏在謝長生的筆尖上,看着他的動作。

顧緋猗是相信字可窺人的。

或謹小慎微,或潇灑豪放,或粗心大意,或步步為營。

一個人的性格或特點、偏好,總是能從字中瞧出一二的。

但墨團不行。

烏漆嘛黑的三塊墨點子,這不叫字。

這叫刺得人眼睛痛。

顧緋猗問謝長生:“小殿下這是寫的什麽?”

謝長生擡起頭,用那雙下垂又柔情的眼,呆呆地看着他,答:“我的名字,看不出來嗎?”

顧緋猗想說:這怎麽可能看得出來。

卻被謝長生的唇吸引了注意力。

他盯着謝長生的唇。

說話時一開一合的唇瓣,讓他總想再喂點什麽點心進去。

“說到名字,”顧緋猗問:“小殿下,還記得咱家叫什麽嗎?”

謝長生擰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地一拍桌子:“對了,我記得,你叫奧黛麗赫本!”

顧緋猗:……

那是誰啊?!

顧緋猗險些被謝長生氣笑。

“馮旺的名字記得倒清楚。怎麽偏偏咱家的記不清?”

“還是說,咱家的名字念起來不合小殿下的口味。”

顧緋猗向前一步,倏爾伸手。

像是從後面擁抱一樣的姿勢,顧緋猗的身形将謝長生的身形完全罩住。

濃梅冷香鋪天蓋地的覆蓋了謝長生全部的嗅覺。

謝長生這輩子都沒和男人這麽親近過。

他身體僵了一下,又怕被顧緋猗覺察出不對,又趕緊放松下來。

一只冰冷的右手覆蓋在了謝長生握着毛筆的右手上。

那只手用了力氣,帶着謝長生的手,将筆尖落在紙上。

筆尖前後左右地移動着,在紙上留下一道道黑白分明的紋路。

謝長生吃力地認着:“戶頁絲非奇。”

顧緋猗:……

一股濃烈的無語感堵塞在顧緋猗的胸腔。

顧緋猗深吸一口氣,化解了自己的情緒。

松開手,薄唇湊近謝長生的耳。

沉沉開口:“這三個字是咱家的名字。”

“顧緋猗。”

“小殿下可千萬仔細,牢牢記住了。”

“……若是下次再忘了你主子的名,小殿下可要當心了……”

說到這兒,顧緋猗頓了頓。

當心,當心什麽呢?

他從沒和蠢成這樣的人說過話。

恭維他的,賄賂他的,求他救人的,求他害人的人多到數不過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多話都不用說出口。

只用一個眼神,對方就已然明了。

但謝長生不一樣。

他是真蠢。

一個名字掰開教他三遍,下次再見到,還是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問“你是誰?”

顧緋猗想了一會兒,伸手握住謝長生小臂。

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

直到謝長生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疼疼疼,好疼!”

顧緋猗這才收回手,他陰恻恻地道:“下次再忘,就打你的板子。”

-

顧緋猗教謝長生寫了字。

又招馮旺說了一會兒的話。

等他慢悠悠地穿戴整齊,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顧緋猗叫起已經開始窩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謝長生,總算是要帶他去養心殿見老皇帝。

謝長生迷迷糊糊地擡起頭:“哦,好的,顧,顧,顧緋猗。”

顧緋猗揚了揚眉,唇角彎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顧緋猗彎腰,将唇湊近謝長生耳邊。

輕輕耳語了幾句。

-

到了養心殿以後,謝長生一眼看見老皇帝東倒西歪地靠在榻上。

左手提着一只酒壺,右手攬着一個貌美妃嫔。

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公主啃着手指縮在角落。

見顧緋猗來了,老皇帝立刻掙紮着起身,語氣讨好:“緋猗,緋猗……朕要的東西你給朕帶來了嗎?”

顧緋猗上前,從袖中摸出一只墨色的小葫蘆,遞給老皇帝。

老皇帝打開聞了一口,臉上露出癡迷的表情,立刻喜笑顏開。

“好,有了這些處子的舌尖血,朕又能再煉幾顆長生丹來吃。”

又道:“緋猗,奏折就在那邊堆着,你去幫朕批了。”

顧緋猗早就習慣了似的應了一聲,走到旁邊小桌旁,修長的手指翻看着堆成小山的奏折。

謝長生站在原地,只感覺胃裏一陣翻湧。

他看了一眼顧緋猗。

心裏祈禱最好下次顧緋猗能忽悠老皇帝把砒/霜也煉在丹裏。

吃完立刻躺板板。

對了,話說回來。

等老皇帝死的時候,

要是謝澄鏡,謝鶴妙,方绫,顧緋猗都能看在他已經變得癡傻的份上放他一馬。

那他也不當什麽皇子王爺了。

直接趁亂出宮。

至于出宮後做什麽……

沒關系,這難不倒謝長生。

他小說看得太多了。

他可以開店經營,也可以下鄉種田。

選題多多的,活法多多的。

正想得出神,卻聽老皇帝叫自己的名字:“……生,長生。”

謝長生回過神,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端着父親的樣子,痛心疾首:“長生,昨天宮宴上,你怎麽會做出那樣讓朕丢臉的事情?你的病太醫看過了沒有?他們怎麽說?”

謝長生張了張嘴,脆生生地突然問了一句:“父皇是嫌我變傻了?”

老皇帝一怔。

“我昨天做了個夢,夢到母親了。她和我長得好像啊。”

謝長生突然又道:“母親說,說……對了,我記起來了,她說想你。”

老皇帝手中的酒杯“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他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謝長生走來,伸出雙手想要捧住謝長生的臉。

謝長生往後退了兩步,靈巧地躲開。

老皇帝踉跄地追着謝長生:“阿蘭,阿蘭,是你回來了嗎?”

這是喝醉了,把謝長生當成了他母親,阿蘭。

蘭妃只是個宮女,卻因貌美被老皇帝看中。

老皇帝格外喜歡這個漂亮又溫柔聽話的女人。

後來蘭妃誕下謝長生,更是盛寵至極。

但帝王的愛又能持續多久?

很快就被新的美人分走。

蘭妃本就沒什麽背景,沒有老皇帝的寵愛後,大病一場,未能好轉。

她是死在院子裏的梨花樹下的。

潔白的梨花花瓣飄飄灑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臉頰上。

看呆了老皇帝。

于是,從此蘭妃成為了老皇帝最愛的女人。

從此謝長生成為了老皇帝最愛的小兒子。

從此身為讀者的謝長生成為了老皇帝最忠誠的黑粉。

他像是捉迷藏一樣,一邊咯咯笑着一邊躲避老皇帝的手。

但這都是表面。

誰也不懂謝長生嘻嘻哈哈的外表下,為了不被老皇帝碰到到底有多拼。

不說短跑第一的水平,少說也能被人尊稱一句運動員。

謝長生真的,謝長生哭死。

-

旁側,顧緋猗擡眸。

總是挂在唇角的笑忍不住真情實感地加深了一些。

他笑,原因有二。

一是因為這場鬧劇是他親手促成的——

謝長生說的那些話,是他教謝長生講的。

果然,一把蘭妃搬出來,老皇帝又暈了頭。

醜态盡出,實在是讓人大飽眼福。

二則是顧緋猗心裏實在痛快。

這屋裏的人——

老皇帝連奏折都丢給他來批,貌美的妃子也曾嬌滴滴地紅着臉問他要不要結為對食。

就連變傻了的兒子都要叫他一聲主子。

就連那啃着手的小公主,竟全都是要對他言聽計從的。

這怎能叫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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