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顧緋猗擡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繃帶上的血跡果然變得更多了。

就在三天前,他用刀子放了自己的血混合在墨中,執筆在謝長生身上寫下了二人婚書。

但那之後顧緋猗就一直沒怎麽管過這傷口。

就只是拿繃帶綁了一些,也沒上藥。

倒不是覺得麻煩,只是……

只是每每掌心傳來疼痛,顧緋猗便能想起那天謝長生只戴着項圈、腰鏈,像一幅畫一樣躺在自己書桌上的模樣。

想到那潔白的畫卷上有着寫下二人名字的婚書。

接着,掌心的疼便化作了令人舒适的、細密的快/感。

許是因為方才扣着謝長生後腦接吻的動作太用力,手心堪堪愈合的傷口又綻開了一些。

還蹭了一些在謝長生的頭發上。

顧緋猗渾不在意地又去吻謝長生。

謝長生這次卻沒那麽配合了。

咬着牙關,含含糊糊地念叨個不停:“我知道了,你其實是中二病,你覺得流血和繃帶很酷,你和魔王結定了契約,從此擁有了邪王真眼……”

顧緋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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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亂七八糟的。

頭暈。

他松開謝長生,把自己的手遞到謝長生面前:“小殿下幫咱家包紮。”

謝長生“哦”了聲:“太好了,我過家家的時候最喜歡當醫生了。小病治成大病,骨折的病人不用治看到我就會跑了。”

顧緋猗微微思索了一下謝長生的話,繼續沉默:“……”

謝長生慢吞吞地掰着指頭:“我要玉凝膏,要繃帶,要水,要布巾,要剪子,還要……”

他仰着頭想了好一會:“還要一只歲歲,一只熊貓,一只、啊不、一個一百二十歲的老頭,別問為什麽,就是想要。”

顧緋猗:“……”

他終于忍不住伸手掐謝長生的臉:“越說越不着調了。”

他叫宮人去拿了除歲歲、熊貓、老頭之外謝長生要用到的東西。

等東西準備齊全了,謝長生仍不肯起床,只是微微撐起一些身體趴着。

顧緋猗看着謝長生的姿勢,怕他不舒服,先往他身子底下遞了個軟墊讓他壓着,這才把手遞到謝長生面前。

謝長生慢慢解開顧緋猗手上的繃帶。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傷口。

雖說顧緋猗說過,這傷口很淺、很快就能愈合,但現在看過之後,謝長生卻覺得這傷根本就不像顧緋猗口中的那樣輕。

長長的一道刀口,幾乎就快要貫穿那只大掌的左右。

傷口也并不能算淺,左右兩邊結痂了,中心的位置還在流血,那鮮紅的血液順着顧緋猗掌心的紋路往外蔓延。

謝長生探手拿過棉巾,沾了些熱水,去擦顧緋猗掌心的血跡。

等擦幹淨了,又沾了些玉凝膏,模仿着之前顧緋猗給自己上藥的樣子,先用手指的溫度将玉凝膏揉開,再輕輕地抹到顧緋猗手掌上的傷口上。

藥膏沾在顧緋猗掌心的瞬間,顧緋猗的食指動了動。

謝長生擡起頭:“疼?”

“有點。”顧緋猗道:“小殿下親一下便不疼了。”

謝長生張了張嘴,卻道:“我記得我做過一道一模一樣的題,那道題問的是這種行為是主觀唯心主義還是客觀唯心主義。”

顧緋猗:“……”

看來他罵謝長生是“不解風情的小畜生”,倒真沒罵錯。

他另一只手按在謝長生後頸上,用力按了一下,逼着謝長生柔軟的唇在他掌心觸了觸,這才滿意。

謝長生擡頭看了他一眼:“歲歲。”

顧緋猗挑着嘴角,愉悅地笑了一下。

他道:“再多罵點。”

謝長生頓時不想說話了。

他扭回頭,趴在軟墊上,繼續給顧緋猗上藥。

等把那傷口上了厚厚一層的玉凝膏後,又扯過繃帶一圈圈繞在顧緋猗手上。

最後還沒忘記給顧緋猗打了個蝴蝶結。

等終于幫顧緋猗包紮完,謝長生支撐在床上的手肘已經徹底酸麻了。

他拽出胸膛底下的軟墊,撲通倒在床上。

顧緋猗也挨着他躺了下來。

分明這床的主人是謝長生,可顧緋猗卻絲毫不見外。

他扯過謝長生蓋在身上的被子。又拽了一截謝長生的枕頭墊在腦後。

最後還伸長了手臂,将謝長生摟在懷裏。

簡直是連吃帶拿。

謝長生懷疑如果歲歲現在路過這裏,都得被薅一把毛。

謝長生扯過一點顧緋猗的袖子,把自己指尖沒擦幹淨的藥膏和殘餘的一點點血跡蹭到上面。

耳畔傳來顧緋猗一聲輕啧。

謝長生立刻收回手。

他看着自己指尖上幹涸的血痕發了一會呆,突然道:“顧緋猗,你吃一點紅棗。”

顧緋猗問:“為何?”

謝長生答:“補血。”

顧緋猗不是舌頭就流血,就是手流血的。

這也就算了。

他還總喜歡逼着謝長生喝。

謝長生覺得自己都要進化成蚊子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

謝長生很有探讨求知精神地問顧緋猗:“蚊子是吸血鬼嗎?”

顧緋猗:“……?”

他問謝長生:“吸血鬼是何物?”

謝長生啞着嗓子:“就是蚊子,之前教過你,這兩個是交集和并集的關系。”

顧緋猗:“……”

他笑了一下,閉着眼睛沒說話。

謝長生覺察到顧緋猗應該是困了。

畢竟……畢竟昨天晚上折騰了一夜,他連覺都沒睡,就直接走了,又是忙碌到下午才回來。

謝長生便不再說話,安靜地趴着自己玩。

說是玩,其實也沒有什麽有意思的。

他從床縫裏掏出幾個之前藏起來的泥人擺弄了一會、又拿出一本連環畫翻着。

在手欠把顧緋猗的衣袖抽開線了之後,謝長生又盯上了顧緋猗散落在自己面前的頭發。

顧緋猗的頭發烏黑滑涼,像是上好綢緞一般的觸感。

謝長生給他辮了個小辮。

正要給他解開,卻見顧緋猗睜開了眼。

那雙狹長的眸沒有一絲困意,盡是清明。

謝長生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

他睜大眼:“你沒睡?”

顧緋猗摟着謝長生的手一個用力,讓謝長生趴在了自己胸膛上,用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只露出手指的手捏住謝長生的下巴擡起。

下一秒,薄薄涼涼的唇便覆蓋在了謝長生唇上。

顧緋猗的舌在謝長生嘴裏繞了一圈,才回答了謝長生的問題:“想睡的,睡不着。”

一合眼,他腦海裏面就全是謝長生昨晚的模樣。

分明清楚知道昨晚折騰了一整晚,謝長生腰酸背痛,他應節制。

可還是愈想愈清醒,愈想愈渴望。

就像是手上的傷口。

敷上冰冰涼涼藥後,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一直都在疼着。

若是叫他現在去把繃帶拆掉,他不想的。

食髓知味。

謝長生不知道顧緋猗在想什麽,還以為他是失眠,亂七八糟地給他出主意:“要不你看會書,或者把自己撞暈,或者我給你出兩道高數題……”

“不必了。”

平躺着的姿勢不太好用力,顧緋猗把手撐在謝長生後背上、緩緩翻身,将謝長生壓在身子底下。

他手肘撐着左臂、或深或淺親吻着謝長生,右手則探到自己後腰。

他從腰間綁帶裏抽/出那把貼身佩戴的彎刀。

還不等謝長生反應過來,顧緋猗突然抓住垂在臉旁的那縷小辮子,擡手割下。

他把那縷頭發塞到謝長生手中讓他握着,又去解謝長生腰帶。

謝長生微張着口,看看手裏的頭發,再看看被扔到旁邊的彎刀,又看看竟然毫不猶豫用嘴巴去……的顧緋猗。

他顯然蒙了,好不容易降下去了一些溫度的臉又騰的升了上來:“你……我……別別……”

“為何拒絕?小殿下不是叫咱家補血麽?”

顧緋猗笑着用舌尖舔舔唇角:“一滴……十滴血,分明咱家只是聽了小殿下的吩咐在補血的。”

雖然之前謝長生和同學聊天的時候、上網的時候,偶爾也能聽到別人說一些帶顏色的玩笑。

但那和現在根本就是兩回事。

聽顧緋猗用正經的表情,正經的眼神,講這樣不正經的話。謝長生漲紅着臉,張了張嘴,連“流氓”都罵不出來了。

好在顧緋猗也沒有繼續再多說什麽,只是又低下頭。

謝長生緊咬着下唇,鼻腔中的呼吸聲愈發加重,漸漸變成了難耐的,斷斷續續的悶哼。

-

謝長生一連在床上趴了整整四天才下床。

下床,倒不是因為腰徹底不疼了。

而是因為他自己實在待不住了。

還因為陽蘿已經被他趴得有些慌了,甚至說要找個大師來幫謝長生看看。

不過,驅動謝長生起床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今日是九公主的十三歲生辰。

謝長生挪動着腳步到了生辰宴,遠遠地看到謝鶴妙靠在一顆樹下,朝自己招手。

等走到近前,謝鶴妙用折扇戳謝長生面頰:“小傻子,這幾天怎麽這麽消停?”

謝長生道:“我很忙。”

謝鶴妙嗤地一笑:“忙什麽?又在忙裝蘑菇?”

謝長生鄙夷地看着他:“什麽蘑菇?我才不是蘑菇,那太弱小了。我現在是生姜,開心了辣倒兩個人,不開心就cos成土豆、辣倒十個人。”

謝鶴妙:“……”

作為一顆生姜來說,倒是怪有理想的。

他問謝長生:“對了,方才見你走路姿勢好像有點奇怪,可是傷到哪了?”

謝長生一怔,漲紅着臉,上下左右地揮舞着手臂:“我們生姜都是這麽走路的!”

謝鶴妙:“……”

“行吧,”謝鶴妙妥協道:“反正二哥沒見過除你之外的生姜走路,就當小傻子你說的是對的吧。”

兩人亂七八糟、天馬行空地聊了會天後,謝澄鏡和方绫也到了。

幾人都給九公主準備了豐盛的禮物,大箱子小箱子一起送到九公主面前。

九公主看着裝着禮物的大箱子們,又驚又喜,眼睛紅紅地回頭看馮旺:“幹爹,這東西太多了,我能要嗎?”

馮旺道:“公主收着就好。”

九公主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又甜甜道謝。

謝鶴妙揚了揚眉,“唰”地打開扇子,輕笑一聲。

又過一會後,老皇帝便帶着幾位近來最喜愛的妃子,和大着肚子的徐美人到了。

因老皇帝并不寵愛九公主,他姍姍來遲,簡單說了幾句話,賜了九公主一柄玉如意後又走了。

謝鶴妙搖着扇子,看着老皇帝離開的背影,又看看九公主驟然失落的表情,發出一聲輕笑。

謝長生聽到,扭過頭去看他。

謝鶴妙臉上仍帶着笑意:“無事,只是覺得父皇荒唐。”

看着九公主,謝鶴妙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又想起自己的母親。

他們臉上也曾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愛他的女兒、妃子不去看。

只顧着去愛那些根本不愛他的美人,去尋找那虛無缥缈的長生之道。

可不就是荒唐麽?

謝澄鏡聞言,皺了皺眉,不贊同地看向謝鶴妙:“二弟!”

方绫也立即道:“二殿下慎言。”

謝澄鏡的語氣難得有些嚴厲,但謝鶴妙卻不生氣。

他知道謝澄鏡同樣經歷過自己的經歷,也品味過自己的失落。

他的情緒謝澄鏡都會有,且不會比自己少。

不只是他們兩,這宮裏的每個人,包括現在的謝長生,哪個不是經歷過同樣的希冀,又感受到同樣的失落?

他收回思緒,把扇子搭在謝長生頭頂,笑起來:“只是随口說說罷了,且,就算這話真落在父皇耳朵裏,父皇也不會怪罪我的。”

畢竟江南一行上,他投其所好,又是獻禮又是送樂子,讨了不少父皇的歡心。

只是這歡心拿在手裏,就像冬日裏捧着一塊滾燙通紅的……狗屎。

拿着又惡心又燙手,還會招來愛吃這口的餓狗。

卻又因為太冷,而不舍得丢。

謝鶴妙被自己腦海裏的比方惡心到皺起眉。

正搖頭,試圖把這比喻甩出腦海的時候,卻見一個宮女匆匆跑來。

她停在幾人前方:“二、二殿下,安、安妃娘娘……”

謝鶴妙認出這人是自己母親身邊貼身服侍的宮女。

他擰眉:“母妃怎麽了?”

宮女深吸口氣:“安妃娘娘她突然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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