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姜家豬肉鋪,招幡在風中招搖。

鋪子前,坐着一俊秀郎君,手不沾油,腳不觸泥。

後面的小娘子忙得熱火朝天,氣得罵:“你不幫忙,坐在那兒做甚?”

沈槐序眯着眼曬太陽,悠聲喊:“賣豬肉——”

姜芷妤:“……”

有病!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巷子裏炊煙漸起。

姜芷妤皺着鼻子嗅了嗅,揉着臉苦惱道:“誰家炖魚湯了,好香……”

沈槐序輕踩腳踏,搖椅晃呀晃,眼皮都未睜的笑話她,“饞丫頭。”

姜芷妤擡着下巴,理直氣壯的辯駁道:“民以食為天,你每日不要吃食?”

說罷,瞧見走近的那道清麗身影,尋人撐腰的問:“清荷姐姐你說可是?”

許清荷長姜芷妤一歲,平日裏卻是鮮少聽她喚姐姐,也只有求于人時,才聽得那把軟糯嗓子喊聲姐姐。

許清荷無奈點頭,“是。”

姜芷妤立馬仰着鼻子朝那悠閑之人哼了聲。

沈槐序勾着唇角,懶洋洋的不理她們。

許清荷不急着回家,站在鋪子前問:“真來賣力氣啦,三叔呢,沒趕你?”

姜老三行三,巷子裏的小孩兒都喊他三叔。

“阿爹去送肉了,他才趕不走我呢,”姜芷妤說着,示意她站近些,又做賊似的往搖椅那邊瞥了眼,悄悄側了側身,将荷包裏的碎銀銅錢掏出來,塞進了許清荷手裏。

許清荷掙了掙,無奈道:“不用你還……”

幼時她不知吃過姜芷妤多少零嘴,姜家有剩下的大腸,豬血,豬肺和豬尾巴,也都分給街坊鄰裏,她家那時她爹做生意賠了,自也比旁人家分的多些,姜芷妤還三天兩頭的給她帶肉吃,受過許多恩惠。

“別動別動!”姜芷妤慌慌張張道,身子又側了側,“這合該是我還的。”

說着,又小聲:“別讓沈槐序瞧見。”

被指名道姓的人,掃了眼那廂鬼鬼祟祟的兩人,懶洋洋拖着調子道:“別讓我瞧見什麽?”

姜芷妤:“要你管!”

許清荷拗不過,只得如她意,将那把銅錢碎銀子裝進了荷包裏,問:“今晚可要去得月橋逛鬼市?”

朝無宵禁,鬼市燈火通明,通宵達旦。

得月橋離他們街巷近些,也是金陵最熱鬧的鬼市。

想到鬼市的好吃好玩兒的,姜芷妤有些意動,卻還是搖了搖腦袋,“我得早點睡。”

更何況,她荷包空空,沒有銀子了。

“嗯?”許清荷不明所以。

“不然三更起不來,與我阿爹殺豬去。”姜芷妤小聲道。

忽的一聲輕笑。

沈槐序扭頭,對上了小姑娘怒火沖沖的臉,頓了一頓,啓唇道:“對不住,委實沒忍住。”

話這般說,卻是聽不出幾分愧疚來,那雙彎着的的眼,還似疑惑的打量她的身段力氣。

姜芷妤臉微羞臊,兇巴巴道:“瞧什麽!”

沈槐序态度悠然,“瞧你用什麽殺豬。”

姜芷妤腦子攢火,“用嘴!咬死你!”

沈槐序眉梢一揚,竟是笑了。

“難為你聰慧一回,還會罵人是豬。”

姜芷妤:……

“你長這樣一張嘴,日後是娶不到娘子的!”

沈槐序聳了聳肩,“勞你替我這般操心,日後娶你便是。”

姜芷妤哼了一聲,模樣驕傲,“你想得美!”

誰知,沈槐序竟是好整以暇的點頭應和,道了聲‘是’。

姜芷妤被噎了一句,腦袋扭回來,不理他了。

許清荷看了會兒子戲,正要回家,便見一道身着墨黑衙役官服的身影走來了。

“快幫我瞧瞧,我頭發可還整齊?”姜芷妤急急忙忙的低聲道。

許清荷無語,但也替她看了,“很漂亮。”

說話間,梁小司已經走到了鋪子前,瞧見他們,笑道:“都在呢。”

“小司哥哥當值辛苦啦~”姜芷妤甜甜道。

許清荷慢慢閉上眼,扭開了腦袋:……

真吓人。

“無甚辛苦,倒是阿妤厲害了,都能在鋪子幫三叔忙了。”梁小司誇贊一句。

姜芷妤臉上的笑愈發明媚。

沈槐序淡淡收回視線。

個小蠢蛋。

就喜歡聽人誇她。

梁小司往他這邊瞧來,問:“你怎麽也在?”

沈槐序平日裏鮮少出門,是以,他才有這麽一問。

“吃人嘴短,來賣力氣呗。”沈槐序撣了撣袍子道。

姜芷妤頓時沒忍住,白他一眼,“你賣什麽力氣了,淨坐着!”

沈槐序不服,“沒替你吆喝?”

姜芷妤哼了聲,故意氣他道:“倒是不如說坐在那兒賣臉,替我攬客呢。”

果然,某人臉黑了。

姜芷妤歡喜了。

梁小司溫聲道:“阿妤,不可說那話,不是好話。”

“哦。”姜芷妤乖乖應。

她自然知道啦,好話也輪不到沈槐序啊。

“既是都在,也省得我一家家去說了,”梁小司又道,“明日是嬌嬌的生辰,家裏替她慶生,你們回家提上一嘴,若是得閑,傍晚便來家裏吃飯。”

“她又過生辰,過那麽多次生辰也不見她懂點事,”姜芷妤說着撇撇嘴,有些替他委屈,“偏生每年你的生辰,不是家裏事忙,便是搪塞幾句。”

梁小司笑笑,“我一男子過什麽生辰。”

姜芷妤還想說什麽,被沈槐序打斷了。

“你明日送梁嬌嬌什麽生辰禮?”沈槐序撐着下颌問,目光打趣。

姜芷妤頓時明了,這人是在笑話她囊中羞澀!

啊啊啊啊啊!

可、可她的确如此……

姜芷妤頓時洩了氣。

“無需攜禮,不必這般客氣。”梁小司笑着道。

天光黯淡,許清荷和梁小司先回家了。姜芷妤和沈槐留下,等着姜老三回來關鋪子。

姜芷妤雙手托腮,蹲在鋪子前冥思苦想。

沈槐序在旁,瞧得忍不住一樂。

“你笑什麽?!”姜芷妤不悅道。

“銀子都還了賬,沒錢買生辰禮了吧。”沈槐序瞧着她,閑閑道。

姜芷妤眼珠子亂飄,結巴道:“什、什麽賬?別胡說八道。”

她拼命掩飾,沈槐序卻是不知情不識趣的非要戳破。

“還裝,銅錢聲叮當響,你以為擋着我便不知了?”沈槐序悠悠道。

姜芷妤忿忿捏拳,“就你耳朵尖!”

“承蒙誇獎,”沈槐序大言不慚,氣得小姑娘要與他比試拳腳高低,才總算說句人話,“還欠多少銀子?”

“幹你何事?”姜芷妤托腮道。

左右她又不會與他借銀子。

沈槐序站起身,舒展了下身子骨,垂眸瞧那一團,“若是欠賬少,教你賣藝去。”

姜芷妤眼珠子一轉,仰頭瞧他,眸色好奇問:“若是多呢?”

“多啊,”沈槐序将這兩字托在舌尖上,忽的笑了笑,混不吝道:“那我帶你去搶錢莊。”

姜芷妤:……

不多時,姜老三回來了,手裏拎着一盒點心。

姜芷妤瞧見,迫不及待的撚了一塊送進嘴裏,“唔,好好吃~”

食盒遞至沈槐序面前,他搖搖頭,沒碰。

上世,再是名貴的糕點他也嘗過,不過爾爾。

姜芷妤嘴巴咬着半個點心,自己拿了一塊往他嘴裏塞,舉止蠻橫又粗魯。

沈槐序張嘴不及,唇被戳了,無語的伸手去接,不防碰着了她手指。

時人雖是講究男女大防,但他們一個巷子裏長大的,如今也日日見着,倒是不覺着什麽。

“你手有些燙人。”沈槐序皺眉道。

姜芷妤嚼着點心,含糊不清道:“天氣暖了嘛。”

她沒往心裏去。

誰料,半夜時,姜芷妤便發起了熱。

喉嚨疼,渾身燙人,難受得惹人哭。

姜芷妤從床上爬起來去倒水喝,不慎将銅盆撞倒了,叮鈴咣當的聲音,驚醒了側廂房睡着的姜止衡。

姜止衡以為鬧耗子,端着油燈便過來了,隐約瞧見窗戶紙上的人影,喊:“阿姐?”

姜芷妤頓時熱淚盈眶,“嗚嗚嗚……姜小二,我病了……”

姜止衡:……

小兒郎将她屋裏的油燈點着,又給她端茶倒水的伺候,然後跑去前面去拍爹娘的門。

姜芷妤不愧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嬌嬌兒,大半夜的,姜老三替她請大夫,晴娘給她燒熱水擦身子,姜小二侍奉榻前。

“尋常風寒發熱,不必請大夫來,抓藥便好,”姜芷妤摸着自己腦門兒,念方子,“葛根十二錢、麻黃九錢、生姜九錢、桂枝六錢、白芍……”

“閨女,慢點兒說……”姜老三急出一腦袋的汗。

姜小二幽幽嘆了口氣,擔起重任道:“還得是我。”

姜芷妤:……

父子倆去抓藥了,晴娘去煮熱水。

小半刻,姜芷妤享受着親娘替她擦身。

又冷又熱,身上捂了汗,擦了身,爽利了些。

晴娘替她穿上衣裳,掖了掖被角,嘆道:“今兒去哪兒瘋玩兒了,好端端的怎麽就風寒發熱了?”

抓藥回來的姜老三,腳跟一轉便要走。

晴娘眼睛尖,将他那心虛樣兒瞧了個正着,“你進來。”

姜老三:“啊?這……我先去煎藥,姑娘還病着呢……”

越說越小聲。

從前也是個有脾氣的漢子,自成親,卻是被小娘子拿在了手裏,王府裏出來的管事娘子,眼睛一打量……

心裏愈發的虛了。

姜老三偷偷示意自己閨女,你自己說。

姜芷妤也虛啊,眼神亂晃,捂着胸口:“咳咳……”

誰不知道,她家大事小情的,皆是她阿娘做主。

晴娘将這父女倆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意味不明的輕哼了聲,淡淡道:“你們想好了,這是我問起,若是明日你們再說,便不是這般算的了。”

姜芷妤:“我難受……”

晴娘垂眸,瞧她不語。

姜芷妤癟了癟嘴,一腦袋紮進親娘懷裏,撒嬌道:“今早跟阿爹去看豬,太冷了,嗚嗚嗚……我都好堅強沒哭……”

姜老三:!

這、這他可不知道哇!

對上自己娘子瞧來的如炬目光,姜老三頗覺委屈的縮了縮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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