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一顆腦袋探了進來, 正巧将某人把被子往身上扯的慌張盡收眼底。

“你藏什麽呢?”姜芷妤跨進來問,目光探究的往他被子底下瞧。

沈槐序一張俊臉通紅,不知是被氣得, 還是臊的, 咬牙道:“你進來不知敲門?”

“我哪知道你醒來的這般早啊,”姜芷妤一副‘你別不識好人心’的語氣道, “我又沒打算将你吵醒。”

若是想, 她在進院子時便喊他了。

“你出去。”沈槐序下颌緊繃,手緊緊壓着被子道。

“我不,”姜芷妤理直氣壯, “你藏什麽呢, 給我也瞧瞧。”

沈槐序一股火竄上天靈蓋兒,險些被焚燒殆盡。

看什麽!

她想看什麽?!

“什麽都沒有!”沈槐序一字一頓道,瞧向她的眼不知覺的燃了火, 眸底滾燙。

姜芷妤警惕的停下腳步, 瞪着圓眼睛瞧他,有些被虎狼盯上的錯覺, 讓人毛骨悚然。

她嘴巴動動, 不受控的結巴道:“不、不給看就不給看, 兇什麽!”

氣勢沒輸!

到底是誰兇?

沈槐序被倒打一耙,險些氣笑了,正想讓她趕緊出去,卻是見這姑娘嗅了兩下,目光純淨問:“沈槐序,你屋子裏什麽味道啊?”

沈槐序:…………

想死的味道。

“诶——”姜芷妤眼睛一亮。

她動了!

幾乎是瞬間, 沈槐序抓着被子的手攥得死緊,手背青筋繃起, 腦中嗡鳴聲響,在死與不死之間,失之毫厘。

那只玉白的手,卻是沒碰他的被子,徑直伸向枕邊的畫冊。

沈槐序:!

幾乎是瞬間,他伸手去搶。

可惜了。

姜芷妤滑得跟魚似的,身子靈活一扭,躲開了那張漁網,神采飛揚,不無得意的瞧他,“就知道你将好看的畫冊藏起來自己偷偷看了,小氣鬼!”

沈槐序面如死色,眼瞧着她翻開畫冊,嬌靥在頃刻間爆紅,面紅耳赤的将那燙手山芋砸在了他身上。

“你、你不知廉恥!!!!”姜芷妤羞得臉着火。

臉面盡失,沈槐序破罐子破摔,倒是反問一句:“自個兒拿了便瞧,怪我做甚?”

他說着,似是自嘲的笑了聲,“還是,将我當什麽正人君子瞧了?”

姜芷妤腦中轟隆隆,被他接連的話噎得口不能言,又羞又惱的瞪着他。

沈槐序反倒是悠然自得,神态閑适,手指往床下一指,道:“那箱籠裏多的是,若想瞧,盡管拿去,不收你銀子。”

姜芷妤:!!!

竟然有一箱籠?!

“當誰是如你一般的混賬胚子!”她又羞又臊的罵,“好生不要臉!”

說罷,扭頭就走!

門被啪的一聲大力關上。

聽着那腳步聲遠了,沈槐序方才将被子掀開,臊人的氣味頓時散了出來。

沈槐序單手捂眼,手肘撐于膝上,重重嘆息一聲。

姜芷妤氣勢洶洶的出來,瞧見門口等着的許清荷和梁嬌嬌,才想起方才進去為何。

她們方才說,去聽折子戲,姜芷妤過來問問沈槐序可要一起。

“阿槐不去?”許清荷問。

姜芷妤臉上的霞色未褪,忿忿道:“不管他!”

許清荷:?

這是進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又吵架啦?

倆人拌嘴吵架如同家常便飯,許清荷和梁嬌嬌見怪不怪,也沒多問,結伴去橋巷瓦子。

正是半下午,日頭沒那麽曬人,瓦子人潮擁擠,熱鬧的很。

三人擠過雜耍的地兒,到了戲樓。

夥計肩上搭着條白巾子,拎着茶壺穿梭于各看桌前。

姜芷妤三人被門口的夥計迎進來,挑了張桌子坐下,“來三碗茶,再要一碟雜色果子,一碟瓜子。”

夥計笑盈盈,低聲報價:“共兩貫錢。”

姜芷妤點頭要掏銀子,卻是見梁嬌嬌已經遞了去。

夥計躬了躬身,道了句‘幾位客官稍等’,便去了。

姜芷妤挑眉,打趣一句:“這會兒是嫌銀子燙手了?”

方才出來時,梁嬌嬌還不情願,想多做幾朵絹花,趁着今晚花燈,多賣些銀子。

姜芷妤說她掉進了錢眼兒裏。

梁嬌嬌當時反駁了句,“誰嫌銀子燙手啊。”

眼下被她捏着這句還回來,梁嬌嬌氣咻咻的瞪她,“真讨厭。”

臺上在唱白蛇傳的偷靈芝一折。他們來的巧,這折戲方才登場。

姜芷妤吃着櫻桃煎,憶起方才的事,依舊坐立難安,兩個臉蛋兒紅撲撲的。

沈槐序就是個混蛋王八蛋!

臭流氓!

心裏悄悄罵兩句,出了口氣,轉念一想,又忍不住心虛。

是她自己搶那畫冊瞧的……

可他竟然讓她将那一箱籠的秘戲圖拿去瞧!

他将她想成什麽了?!

與他一般的好色成性不成?

姜芷妤愈想愈氣,方才暗戳戳罵他的話倒也不算冤枉他!

她連吃兩杯茶,肚子裏的火都難消,燒到了臉上。

因!為!

她想到在沈槐序房中聞到的是什麽味道了!!!

元陽,精也,腥之所始,味同栗花。

沈槐序!

臭男人!

餘光裏,某人動來動去,擾人的很,許清荷沒忍住,扭頭道:“姜芷妤!你屁股下坐針啦?”

姜芷妤哼哧哼哧的,屁股長刺似的又動了動,好一副羞容,憋了憋,小聲與她道:“阿荷,我與你說個秘密……”

許清荷盯着她,一臉的‘你最好說個我不打你的原由’。

姜芷妤嘴巴嗫喏幾下,忽的羞答答,與她側耳道:“阿荷,沈槐序是個男人了……”

語氣難以啓齒,舉止更是忸怩。

許清荷:?

她眉頭皺成一團,啓了啓唇,半晌才憋出一句:“……他本也不是女子啊。”

姜芷妤滿臉的欲言又止,身子坐好了。

罷了,衆人皆醉我獨醒啊!

真令人憂桑~

許清荷:……

臭德行。

三人愣是在戲樓坐得天黑,待得夜場起,才随衆人離開。

暮色起,燈籠高懸,街上行人往來衆多。

“今兒得月橋有花燈船游湖,咱們就在外面用飯吧,一會兒還能去瞧熱鬧。”梁嬌嬌興奮道。

自鄒紅來了她家後,她都許久沒有這般開心了。

“好啊,”姜芷妤道,“正好我饞曹娘子家的水晶脍了,還能順道去趙老板那兒買幾根羊肉串!”

“行啊,我付錢,還想吃什麽?”許清荷問。

姜芷妤還未答,梁嬌嬌已然開口了,故意嘲笑道:“你若問她,就沒有她不想吃的。”

姜芷妤眼珠子一轉,頗似認真的想了想,道:“還真有我不喜吃的。”

“什麽?”梁嬌嬌問。

姜芷妤嘴角一咧,“粑粑呀!”

梁嬌嬌被她惡心得跺腳,怒喊:“姜芷妤!”

兩人說不得兩句便要掐,許清荷嘆口氣,一手一個将她倆分開,“別鬧了,趕緊走。”

夜市的吃食攤子早已熱鬧起來,三人一路走,臭豆腐,買了。如意回鹵幹兒,買了。鴨油酥燒餅,買了。

許清荷先去了曹娘子鋪子裏要三碗鴨血粉絲湯。

姜芷妤過去排那長長的烤肉串的隊,梁嬌嬌去了對面,給她買牛肉鍋盔,嘴裏碎碎叨叨:真是饞嘴祖宗。

趙家烤肉對面便是徐雲酒樓,此時已座無虛席。

徐雲酒樓高聳入雲,與尋常酒樓不同的是,像是山間庭樓,四周僅帷簾遮擋,既将這夜市繁鬧盡收眼底,如置身其間,又不會受到沖撞,是金陵貴人佳節之時最愛的消遣之處。

樓上之雅間,六七個錦衣華服的男子郎君交談。

那戴金冠,高坐上首的男子舉着酒盞,朝右手邊的人道:“此次雞鳴寺之事,幸得知歸先生提點,才能不授人以柄,這酒,我敬先生。”

那身着稠衫者,眼下淚痣冶豔,唇角溫笑,神情淡淡,端起桌上酒盞,禮道:“世子爺客氣,沈某腆顏。”

席間幕僚幾人,紛紛舉盞。

只見那身居左上尊位的年輕郎君,對飲酒之事興致寥寥,直着腰遠眺樓下熱鬧,神色欣然往之。

忽的瞧見什麽,鄭宗珞指着道:“诶!那是不是小磕頭?”

聞言,席上幾人皆側首瞧去。

清酒入喉,壓不過晌午時那雄黃酒的烈,沈槐序放下酒盞,目光也落去。

熙熙攘攘的夜色中,那姑娘擡腳便将一潑皮踹倒了,鮮豔的石榴裙擺飛揚,神色愠怒。

“幾年不見,脾氣倒是見長啊。”認出了熟人,瞧得出鄭宗珞心情很好。

寧王世子鄭宗康與沈槐序解釋一句:“那女子是淳側妃房裏一管事的閨女,姓姜,幼時時常來府裏玩兒。”

“那倒是巧了,沈某與她同住一條巷子裏,相識良久,自小脾氣就大,苦她久矣,”沈槐序勾唇笑笑,饒有興趣的問,“不知七爺方才說的……小磕頭,是何意?”

沈槐序喚的七爺,便是寧王第七子,鄭宗珞,與世子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鄭宗珞還瞧着底下的熱鬧,那潑皮罵罵咧咧的走了,圍着的人群頓時散了,想來那肉串的滋味該是甚好,竟得許多人排隊,姜芷妤給了銀子,抓着幾根肉串義憤填膺的走了。

聽得沈槐序問話,鄭宗珞轉過身來,屈着條腿,拖腔帶調道:“小磕頭啊……就是姜芷妤啊,知歸先生怕是不知,這胖丫頭幼時好玩兒的緊,丫鬟主子不分,就認銀子,見着人便磕頭,結結巴巴的要賞錢,府中下人捏着一枚銅板,都能讓她乖乖磕個響頭,久而久之,便喊她小磕頭啦!”

席間幾人,對視一眼,皆無奈彎了彎唇。

沈槐序似是也覺着有趣,輕笑了聲。

鄭宗珞說着,想起什麽,頓時又咬牙,“若不是鄭粉櫻那丫頭多管閑事,我都與她玩兒騎大馬了。”

他那時候換牙,門牙就是被鄭粉櫻推了一把磕在石頭上磕掉的!

“是嗎?”沈槐序問着,端起手邊酒盞嘗了口。

“是啊!”鄭宗珞點頭,“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這丫頭如今出落得倒是好顏色,大哥,你說我要與淳側妃将她要來,做個侍妾夫人,母妃會不會生氣啊?”

“閉嘴,越說越沒個正形兒。”鄭宗康斥道。

縱然母妃與淳側妃不對付,這事兒也不能拿到臺面上說。

鄭宗珞撇撇嘴,不滿兄長訓斥,哼聲道:“真無趣,也不知嫂嫂怎麽忍你的。”

鄭宗康淡淡瞥他一眼,礙于桌上衆人,沒再教訓,側首與沈槐序道:“淮南巡防堤壩之事,知歸可有良策?”

沈槐序垂着的眼睫稍擡,唇邊的茶盞放下,笑而道:“王爺将此事交由世子,便是信世子才幹。”

鄭宗康嘆息一聲,“知歸說這話,便是見外了。”

沈槐序淡淡一笑,“世子既是如此說,沈某便也直言了。”

“還請先生賜教。”鄭宗康拱手禮道。

“沈某以為,巡防堤壩之事,反倒是适宜七爺去。”

沈槐序話一出口,席上幾人頓時神色一愣。

鄭宗珞直接炸了,“這樣的苦差事,知歸先生幹嘛扔給我!”

“閉嘴,聽先生說。”鄭宗康皺眉呵斥一句。

鄭宗珞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等沈槐序說完,他就拒絕!

這時節,淮南江陵各地兒都是梅子雨,馬車難行,吃不好睡不好,他才不要去遭罪呢!

“沈某之言,緣由有二。其一,七爺也到了獨自辦差的年紀,若事事有世子爺在前擋着,說句不敬的話,怕是七爺永無長進。巡防之事,說難實則也不難,修築有工匠,謀略有世子與各位先生襄助,七爺再是不濟,生搬硬套總是會的。”

“其二,如今上京貴人有意削藩,難保各路官員之中沒有收到信兒的,若是得了旨意,難免為難許多。世子仁厚,不擅計較,而七爺不然,性情乖張,那些人自也收斂,再者,七爺未成過什麽大事,代世子前去,能讓人松些警惕,各位先生也能便宜行事。”

鄭宗珞聽得眼睛都瞪圓了,不滿道:“我怎麽就不成器了?”

沈槐序眉色淡然道:“沈某等着瞧七爺一鳴驚人。”

鄭宗珞:!

這還讓他如何拒絕?!

桌上氣氛略緊,跟在世子身邊的心腹,名杜成的謀士忽的笑曰:“知歸先生該不是,替那美人兒出氣吧?”

沈槐序擡眼睇去,輕笑了聲,“杜成先生若是年輕幾十歲,耳清目明,倒也不會用美人兒稱呼那瘋丫頭。”

席上添了幾分笑聲。

鄭宗珞苦兮兮,笑不出來。

緊張氣氛一掃而空,沈槐序又道:“世子若是也覺得沈某藏了私心,棄了便是,雖是說,士為知己者死,可沈某卻是做不到的,茍活于世,想賺得幾兩碎銀罷了。”

鄭宗康無奈笑道:“知歸多心了不是?我是贊同你的話的,七弟長大了,我身子不濟,他自也該多幫幫我,此事便依知歸所言,讓七弟去歷練一番,詳細之處,我們改日再議,今逢佳節,諸位也早些回去陪陪自家家人吧。”

話罷,席上幾人紛紛起身告退。

雅間裏,頓時只剩鄭宗康兄弟倆和杜成了。

“大哥,沈槐序不是都說了舍棄便是,你怎的就應了呢?”鄭宗珞不高興道。

他委實吃不得苦啊。

鄭宗康瞪他一眼,“你聾了不成?”

鄭宗珞:!

“他說的是舍棄這法子嗎?”鄭宗康疾言厲色道,“他是讓我舍了他!”

“可、可他不都是拜在你門下的謀士了嗎?”鄭宗珞被罵的一愣。

“動動你的腦子,”鄭宗康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雞鳴寺一案,是他的投名狀不假,可今兒若讓他自個兒從這道門出去,明兒巡防堤壩一事,保不齊就變成了他拜在老二門下的投名狀!”

鄭宗珞張了張唇,說不出話。

“此人工于心計,睚眦必報,你淮江走一遭,也當是為你今日言語之失得了教訓,日後牢記謹言慎行。”

鄭宗珞難以置信:“他是為了姜芷妤那丫頭出氣???”

鄭宗康瞥他一眼,吃了口茶,“還不算蠢笨如豬。”

旁人不知,可他與杜成是瞧見過的。

那日大雨傾盆,站在酒樓外被姑娘兇,還甘之如饴的哄着人的,可不就是他沈知歸?

他既是不藏着掖着,鄭宗康雖是心中有數,卻也揭穿不得。

不過,算算時日,放出去的探子也該回來了。

“大哥你又罵我!”鄭宗珞氣死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竟也值得他這般坑我?!”

鄭宗康懶得理他這話,起身道:“回府吧。”

行出一步,盡管極力克制,身子卻依舊朝左微晃了晃。

鄭宗珞雙手捏拳,氣咻咻的起身跟上。

好他個沈槐序!

他要将姜芷妤納了,狠狠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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