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答案
答案
按照與人約定好的時間,知杳輕裝簡行出現在雲圳機場。
知杳一邊留意着前方,盡量不與逆向的旅客撞到,一邊低頭回微信消息。
黑色無袖露背長裙遮到腳踝,柔順的長發披散垂腰,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鏡遮住眼底長途飛行的疲憊,一六九的高挑身形在人群裏本就打眼,又加上即便疲憊也難以讓人忽視的長相。
她看到對方說已經在門口等候的消息,熄滅手機屏,風馳電掣一路往出口走,黑色裙擺随着動作貼着腳踝揚起又墜落,像蹁跹的黑蝴蝶,引得急步的旅人短暫側目擦肩而後繼續奔向下一場旅途。
出了大廳,刺眼的陽光和熱浪撲面而來,知杳根據微信裏一早的提示,很快的就找到了來接她的司機,看到車邊沖她擺手的男人,她大步過去。
“知小姐您好,我是徐總的秘書,我叫蔣泉,與您聯系的小胡今天臨時出差,所以我替她來接您。”蔣泉面上挂着一副溫和的職業微笑。
知杳:“你好。”
蔣泉給知杳打開後座車門,示意她先上車,下午兩點的太陽正毒,知杳彎腰坐了進去。
去蘭域的路上,蔣泉再一次簡略的跟知杳說明了此次的合作內容,知杳了然點頭,有些事情不方便直接詢問這個秘書,知杳決定等到時候當面問那人。
知杳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徐識淩的身份,但由于徐識淩每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永遠都是一副閑散慵懶的模樣,所以她很難将工作上的徐識淩與生活中的徐識淩等同起來。
即便之前也見過幾次徐識淩穿西裝的樣子,她也依舊沒有什麽實質感受。
直到這一刻。
聽到那句冷冽而又磁性的“進”,身旁的蔣泉為知杳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明亮簡約的總裁辦公室像廣告裏的标準樣板房,徐識淩穿着剪裁合體的煙灰色襯衫,袖口上挽露出一小截結實有力的小臂,手背上青筋虬曲。
他并不近視,不過偶爾處理文件時間長了還是會習慣性戴上金邊鏡框,此時男人低頭正在處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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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泉見知杳進去後,便将辦公室的門合上,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此時,偌大而安靜的辦公室,只有徐識淩和知杳兩人。
等知杳回神,就見對面原本在處理工作的男人早已經将金邊眼鏡摘下,藏在鏡片後面的那雙溫潤的眼眸含笑靜靜地望着知杳。
她本就高挑纖細,這身打扮又加上素顏和黑鏡框,恬淡而又随性,跟個剛從學校出來的大學生一樣。
徐識淩拿捏着腔調:“知小姐,請坐。”
熟悉的懶散肆意的嗓音,尾調似一把鈎子上揚。
知杳撇嘴。
徐識淩假裝沒看到,他按下內線對那頭吩咐了一句,然後起身轉到知杳面前,食指輕輕戳了戳知杳肩頭,帶着她往沙發的方向走。
知杳順着他指尖的推力在沙發上坐下,徐識淩順勢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知杳只是輕輕掃了一眼,沒有說話。
徐識淩勾了勾嘴角,他俯身撿起桌上的一個醜橘剝了起來,他先是扯開一點然後打着圈跟削蘋果一樣剝,最後又專門留一點然後整個醜橘皮就像一個小碗一樣将果肉盛在裏面。
知杳歪頭看着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徐識淩将剝好的橘子果肉遞到知杳手裏,他抽了張紙将手擦幹淨,擡眼問她:“笑什麽?”
知杳撕了一瓣橘子放進嘴巴裏,慢慢嚼,沒有核而且很甜,她慢吞吞的吃着,同時回答徐識淩:“你剝橘子的手法還挺奇特。”
徐識淩視線短暫掃過她被汁水浸的明亮的唇瓣,然後低頭看着知杳手裏的橘子,突然伸手捏過被她弄成三瓣的其中一瓣橘子。
徐識淩将那瓣橘子放進嘴巴裏,上下牙齒輕輕一磕,滿腔清甜的柑橘味。
知杳接過徐識淩遞來的濕巾擦手,她扭頭對上那雙帶着明顯笑意的黑眸。
“不是要談合作嘛,這算怎麽一回事呢徐總?”
徐識淩倒是頭一次聽到她這樣稱呼自己,他覺得新奇,于是他微微歪了歪身子碰了下知杳的,然後又坐正。
“知杳,最後倆字你再說一遍沒聽太清。”
知杳睨他,就這樣沉默的看着,然後面無表情的從嘴巴裏吐出兩個字。
有病。
徐識淩卻笑,眉梢眼角的笑都要溢出來了,他往後仰靠在背椅裏被逗得樂不可支。
男人低啞輕佻的笑就在耳邊。
徐識淩就着姿勢歪頭看着知杳,含笑的嗓音十分不要臉的輕聲說了幾個字,知杳反應過來,立馬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在徐識淩那雙锃亮的皮鞋上,上面隐約留下半個灰鞋印,可徐識淩卻還是在笑。
好在這是門口響起叩門聲,蔣泉的出現打破了這極具暧昧的氛圍。
知杳起身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徐識淩低頭擺弄腕表,裝的一本正經。
聽到蔣泉的聲音才擡頭,他輕輕看了蔣泉一眼,蔣泉只是與他對上視線便立即将眼神挪開。
老板的那一眼,他太懂了!
尤其是在每一次交代的任務沒完成或者事情沒處理幹淨的時候。
蔣泉語速不自覺變快,說完他便麻溜出去了。
徐識淩将剛才蔣泉送來的文件推到知杳面前,他眼神示意知杳看看。
知杳垂眸,伸手拿過文件一頁頁認真翻看。
“蘭域在廣雲的項目下半年就正式動工了,前段時間我去廣雲考察,發現除卻市面上的一些大衆熟知的非遺還有很大一部分的非遺幾乎快要失去傳承的機會,所以我們準備将非遺與文旅融合采用‘1+2’的運營模式,在推廣地方特色的同時帶動一些非遺文創。”
“廣雲是公司的第一個試點運營,而通過這幾個月在廣雲的走訪調查來看,我發現在絕大多數老人眼裏工藝貝雕是廣雲曾經最輝煌的一段産業,只是因為新科技發展更多人選擇外出,長期以往貝雕才會如此。
知杳,後期公司舉辦創新貝雕展也會邀請一些業內名人來一起共創。”徐識淩看出知杳顧慮,他先一步說出:“知杳,關于這次合作公司內部也是經過評估的,你的作品很有靈氣也很有想法,會比較符合當代年輕人的一些選擇。”
“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這次合作,雖然于公于私我都還挺希望你能夠同意,但是合作方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你現在不同意……”話語被隐去,男人低聲輕哼。
知杳:“不同意會怎樣?”
徐識淩:“來日方長,我這個當老板的只能繼續死纏爛打喽。”
一句不要臉的話,被他說的真誠又無辜。
知杳:“……”
知杳将手裏的文件放下,她思忖片刻,說:“能讓我在想想嗎?”
徐識淩聳肩:“當然可以,你可是我第一個邀約的合作對象,一般情況來說第一個總是有所不同的。”
說完,他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
今天天氣很好,所以今天的落日很好。
明亮幹淨的落地窗外,不遠處兩座大廈之間,橘紅的落日高懸,像紙張上戳的紅顏料,不加暈染。
橘紅的光在空氣中延伸,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在傍晚歸家時分被大片溫暖的橘色籠罩,行色匆匆間選擇放下疲憊,揚起手機記錄這短暫的懸日時刻,浪漫缥缈卻也治愈,它藏在每一個值得被注意的瞬間。
徐識淩扭頭看着知杳染上餘晖的半張臉,她盯着外面的這一幕走神,徐識淩嘴角的笑還沒收回,冷冽淩厲的輪廓線條在這樣的場景下,似乎都變得柔和。
只是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地溫柔清潤。
“知杳,今天的落日很好。”
聽到聲音,知杳偏頭,淺瞳裏一片落日的紅,沒有壓抑情緒,她笑的明豔而又張揚。
他想,今天的落日再好看,也沒有此時面前人的笑來的讓他心軟。
兩人靜靜地看着落日一點點散盡,徐識淩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
他又開始假正經:“知杳女士,賞臉一起去吃個晚飯好不好?”
知杳就着偏頭的姿勢看他,突然意味不明的輕哼着笑了。
徐識淩挑眉,被人戳穿了那點心思也不惱,面上裝的一臉無辜。
知杳屈尊降貴般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路過秘書辦公室的時候,徐識淩心情很好的告訴裏面的幾人可以下班了。
徐識淩帶着知杳去了一家可以看露天電影的法餐,距離公司有點距離,外加上下班高峰期路程有點堵,車載音響裏放着知杳沒有聽過的英文歌,輕緩的音樂莫名有點催眠,困意來襲,只幾個來回知杳便放棄了抵抗。
她将鏡框從鼻梁上取下來握在手裏,只迷糊間嘀咕了一句“到了叫我”,也不管徐識淩聽沒聽到就睡了過去。
知杳貪涼,等紅燈的間隙,徐識淩扭頭看了一眼,這是第三次了,西裝外套被知杳丢在身側。
想要将車裏的溫度調高一點,又想起知杳剛才迷糊中說的呓語,徐識淩索性不管了,只是還是将主駕玻璃開了一條縫隙。
傍晚的暖風順着吹進來,勉強攪散一絲涼意。
……
到達之後,徐識淩習慣性看了眼腕表,時間尚早,身邊人歪頭睡得沉,長發糊了滿臉被她當遮光的眼罩使,看到這一幕徐識淩無聲扯了扯嘴角。
他并沒有叫醒知杳,餘光瞥見一個反光的東西,他捏起來放在自己身側的收納盒裏,做完這一切自己索性也窩在主駕裏閉目養神。
外面一聲突兀而又刺耳的鳴笛聲将知杳吵醒,剛醒來入目昏暗,她擡手捏了捏山根,兩手空空,鏡框也不知道又掉在哪個角落,知杳眯着眼低頭尋找。
鏡框被一只大手包裹着出現在知杳眼底,她順着手往上,黑暗中被那雙明亮的眼睛吸引。
徐識淩聽到身邊動靜的瞬間便睜開了眼,不過知杳因為低着頭并沒有發現,意識到她在找什麽,徐識淩将剛才放在身側的鏡框遞過去。
知杳接過戴上,眼前恢複清明,她透過車窗四下張望。
“睡好了嗎?”徐識淩調侃,盡管他知道并沒有,但還是想這樣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總是這樣逗知杳,看她冷臉兇巴巴的回怼。
果然,下一秒他便收到了知杳讓他閉嘴的一劑刀子眼,不過因為知杳剛睡醒的緣故,這個眼神殺傷力并不大,徐識淩坦然收下。
“走吧,去吃飯。”他看腕表,剛好時間差不多了。
兩人下車,知杳第一次來這裏,她将臉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跟在徐識淩身側,徐識淩一直留意着知杳,跟着她的步伐走。
這裏有點像廣雲的那家落日餐廳,但又很不一樣。
整個頂樓随處可見的鮮花綠植,不誇張的,知杳覺得自己仿佛置身花海,但是布局卻也兼顧了顧客的隐私性,被鮮花簇擁着隔開,徐識淩替知杳拉開椅子,她落座之後徐識淩才在對面坐下。
柔和的晚風吹起,花香淺淡并不嗆鼻,知杳的長發和裙擺也被風帶起,只是美人美不自知。
知杳好奇地打量着前方那張很大的白色幕布,電影似乎已經開始了,短暫暗過之後大布幕上浮現出一行英文字母,是電影的名字。
魂斷藍橋。
知杳大學時期看過這部電影,過程不記得,結尾卻給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徐識淩點完單之後,擡眼。
光斑偶爾投過來,因着知杳坐着的放下攏在她身上,她一臉認真的盯着面前的屏幕看,耳邊響起的是電影的背景音,徐識淩學着知杳單手托腮。
他牙酸的想起一首詩,
——你站在橋上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過于熾熱的目光很難讓人忽視,知杳收回視線與他對上,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兩人之間暗潮湧動,不過這次不再是試探,而是另外一種,他的眼神那樣專注,仿佛周遭虛化消失,他們被卷進另一個維度,他們眼裏只有彼此身影便在容不下其他。
這樣一種認知讓知杳胸腔之下被熱切捂得發脹。
入了夜,一切都莫名變得溫情。
他要答案,而她來不也是為了答案?
今夜注定要不同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