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花生核雕
花生核雕
蕭瑾甡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幾眼小橘,又看了幾眼一旁的大哥。
大哥幫了她很多,又熱心又正直,她本不該懷疑他,只是,大哥的出現,好像又有些過于的巧了。
還有剛才發生的事,她不得不多想,她自己也和大哥一起吃過幾次飯,她都不知道大哥不吃蔥花和香菜,而剛才那個離開的攤主,從始至終都沒和大哥說上一句話,上菜卻上的巧妙又周到,直接将小菜端出來讓客人按需添加,靈巧的就避開了大哥不吃蔥花和香菜的習慣,至于這道排骨,也是沒有加蔥花香菜作為點綴……
真的會有這麽多巧合嗎?
大哥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孤身一身嗎?
她好像從未問過,大哥是從哪裏來的,她只知道他并不是本地人,至于其他的,她竟一概不知……
梅羽和藍螳在案板和竈臺洗洗擦擦忙個不停,北岩安突然放下手裏筷子,沖簾子後的倆人喊道:“別忙了,都過來吧。”
梅羽和藍螳愣了愣,蕭瑾甡看向北岩安時眼中也有疑惑,至于小橘,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藍螳,又看看北岩安。
北岩安對蕭瑾甡解釋道:“顧賢弟,我本不是有意要瞞你,其實我同他們認識。他們也算我的兄弟。”
蕭瑾甡看向北岩安,蒙在她眼前的霧氣飄散,露出亮晶晶的黑瞳仁,她爽朗一笑,說:“原來大哥認識兩位小哥啊,既然認識,大哥的兄弟就也是我的兄弟,兩個小哥吃過了嗎?要不一起吧。”
桌子上僅剩一盤如山一樣的紅燒排骨。
北岩安說:“坐吧,吃排骨。”
梅羽和藍螳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點點欣喜,主子都發話了,他們自然要坐下,只是坐下前,倆人又退到簾子後,一人端了一個小木盤上桌,清炒西藍花,山藥排骨湯。
還有兩碗比臉還要大的米飯。
藍螳機靈,拉着梅羽坐在了小橘對面,剛才還死抓着藍螳不放的小橘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藍螳看了,她只敢偷偷地瞄。
蕭瑾甡:“兩位小哥如何稱呼?”
“梅羽。”
“藍螳。”
北岩安笑了笑,說:“他們倆是南某在外闖蕩時結識的,性子也是爽快仗義,多年不見,我起初也不知道他們也在這吳州城,前些時日我們才遇上。”
“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巧了!”蕭瑾甡說。
“嗯,确實很巧。”
藍螳最會活躍氣氛,幾句話的功夫,蕭瑾甡和小橘眼裏就有了笑意。
北岩安看着,暗暗松了口氣,藍螳講的是這些日子遇到的趣事,什麽孩童想和狗狗分享包子,卻被狗狗将所有包子都吃得一幹二淨後嚎啕大哭啦,什麽男子賭錢被妻子發現追着打了一條街之類的。
梅羽不懂藍螳為何今日尤為話多,他只顧着一個勁兒悶頭吃飯,幹活好累、刷鍋好累、招呼食客好累,他不想說話。等梅羽吃得差不多時,蕭瑾甡開口說:“天色不早了,我和小橘得回去了。”
北岩安起身:“我送送你……和小橘吧。”
蕭瑾甡拒絕道:“不用了大哥。”小橘同藍螳借了工具,将桌上沒動的馄饨裝好同蕭瑾甡一前一後離開。
北岩安停在原地,片刻後說:“也好,那顧賢弟路上注意安全。”
梅羽和藍螳還是頭一次見自家主子吃癟,倆人将頭埋得低低的,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不錯過任何風吹草動。
北岩安心裏門清兒,他知道藍螳的細心,也清楚蕭瑾甡對他已經有了猜忌,他本以為自己叫藍螳和梅羽一起吃飯能打消蕭瑾甡的疑慮,現在看看,她并沒有那麽好騙。
北岩安目光沉沉的看着腳下,片刻後,他又釋然了,他又怎麽會看得上一個粗心又好騙的女子了?
像蕭瑾甡這樣,就很不錯。
他向來不畏懼別人的目光,也不将任何人的想法看在眼裏,可如今,他卻猛地發現,他好像有些在意蕭瑾甡如何想他。
北岩安劍眉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亮了亮,他敲了下桌子,對梅羽和藍螳說:“一會兒你們自己回去便是。”
“主子您不和……”我們回去?
梅羽咽下口中的飯,北岩安已經在他的眼前消失,連片影子都沒留下。不用想他自然是去“護送”蕭瑾甡的,日前發生的事他可是仍心有餘悸。
北岩安眼瞅着蕭瑾甡進入蕭府大門才轉身離開,蕭府門前不遠處的晚香玉正盛開着,花香撲面,乳白色的花朵嬌嫩低垂,北岩安個子高,稍一伸手,便采了一朵,他拿着這朵花,輕輕嗅了嗅,手裏的花觸感細膩,就像今日那雙總在自己眼前晃的手。他眼裏的笑意藏都不藏,他素來獨來獨往,如今這般暗中送人回家倒是第一次。
感覺竟然還不錯?
這天夜裏,北岩安做了個夢。夢裏是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有一個女子,身穿白衣,頭戴輕紗,仿佛身處鄉間的小溪旁,女子腳步輕靈,嘴裏哼着他不曾聽過的歌,旋律悠揚,歌聲婉轉,猶如天籁。女子手裏捧着自己摘的各種顏色的花草,紅得嬌豔、黃得明豔、綠得清新,白得幹淨。清風吹過,白裙律動,一切美的如仙境,不染塵埃。
北岩安靜靜伫立,既想去看一看女子輕紗後的模樣,又怕自己的出現打破了面前的美好。就這樣躊躇間,一只白兔從一旁蹦跳到女子身前,白兔一點都不怕人,一雙紅眼睛十分可愛。白兔盯着女子看了看後就跳到了女子的懷中,歌聲戛然而止,女子面前的輕紗被風吹起,她抱着白兔,無暇顧忌臉上的輕紗,這時,她突然笑着朝北岩安的方向望過去,北岩安來不及躲避,直愣愣地看着女子的臉,他眼中有震驚、有驚慌,但更多的則是欣喜。
下一瞬,女子聲音傳來,帶着回音,北岩安聽到她愉快地說:“岩安,你看,好可愛的小兔子!”
北岩安就是在這時醒的,他躺在床上,來不及回味,他視線下移盯着身下的自己,臉上竟然慢慢浮現了些許紅暈,他恨不得錘自己一拳,他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了呢!無奈下他只能先起身去淨房,一番收拾之後,他還是一臉的懊悔。
他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又為何會在關鍵時刻醒來!
想到夢境中女子模糊的臉,他又笑了,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頭一次對一個女子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種感覺,很生疏、很青澀,像酒一般,又沒有酒的澀口,像茶一樣清香,卻比茶要洶湧得多得多。
有什麽東西纏繞在心口,有些酸,有些甜,還有些癢,會牽挂,還有些礙事。
這種感覺,是第一次出現。
北岩安在北辰王府畫地為牢的将自己困了自己十年。他從不曾知曉過人能在片刻間擁有這麽多種微妙的情緒,似驟雨、似驚雷、似霞光、似噴湧的岩漿烈火洶湧而至。這是他從來沒有擁有品嘗過的滋味,是一種很新奇很陌生的體驗。他覺得自己這樣很異常,很怪,畢竟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的這些想法能對誰說?
睡是不能再睡了,他怕自己睡着後會忘記剛才的那個夢,怕自己再也夢不到剛剛夢裏出現的人。雞鳴三聲,北岩安從屋裏走了出去。
天漸亮未亮,還籠罩着層薄薄的水汽,這時根本沒有小攤小販出攤,北岩安也不是很餓,不知不覺間,他又走到了蕭府門前。
昨晚的花依舊盛開,朵朵白花上還挂着滴滴露珠,花的脈絡在露珠下格外清晰,北岩安駐足,似是欣賞花朵,又像是在隔着花回憶美妙的夢和夢中的女子。
北岩安像一個柱子一般離得久了,身上也染了些潮氣,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他的身後傳來一聲驚訝聲。
“——什麽人在這裏?”顧楚懷站在北岩安身後,有些緊張,他怎麽會想到這地方竟然會有人?
他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等着此刻一賞花染露珠的美景。然後作畫送給生生……
怎料這清晨微涼又霧蒙蒙的,怎麽有人同他想到一處去了?這個男人是何時站在這裏的!怎麽點聲音都沒有!吓得他險些叫出聲來。
聽到說話聲,北岩安轉過身,他也有些意外,竟然有人離他如此近而他都沒有發覺。逆着光,他眨了眨眼,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後,他卻忍不住笑了。
北岩安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他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醒的這麽早。
雖然依舊是這張臉,但是他卻知道他不是她,她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只要一眼,北岩安就能認出蕭瑾甡,不論她頂着什麽樣的臉。
北岩安都不會認錯。
相對于北岩安的鎮定自若,顧楚懷險些閃了腰,他吞了吞口水,滿腦子都是大大大大哥、他怎怎麽……在這裏啊!
誰來救救他!早知道會碰見大哥,他一定老實睡覺絕不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