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6。

演播室按照輩分和流量分了位,宗柏名字是新加的,還是個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撲街,名字歪歪扭扭貼在靠門最後一個位置上。

膠布廉價地翹了邊,宗柏不甚在意,彎腰撕開一半又重新平整黏好。

剛一坐下,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往這邊來。

牧野極其抗拒地往最後一排走,他雖然在公司還算個能露臉的小明星,但在一堆再高層一點的流量明星裏就不能看了,能撿到這個聽課的機會,算他走運,有幾個小花檔期實在排不開。

明明挺高興一件事,可看到自己旁邊坐的是宗柏後,牧野高興不起來了。

我什麽身份,他什麽地位?他憑什麽能和我坐一起!!

磨磨蹭蹭半天,還是在經紀人急得快殺人的視線裏才毅然決然滿臉悲憤地走過去。好像只要他坐了,他璀璨星路上就留下了一道無法泯滅的污點!

牧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辛,像是腳底紮了針,前路燃了火,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剛走到臺階上,低頭一剎那,就那樣筆直地撞進了宗柏滿含笑意的眼裏。

牧野:……

牧野人都要氣瘋了,他在嘲嘲諷我!他肯定是在嘲諷我!!

宗柏并不能很好地接受到牧野屈辱的視線,因為現在的牧野在他眼裏,就是行走的十萬,利滾利的黃金,璀璨到無以複加的人民幣!

思及此,宗柏不由得笑得更燦爛了。

牧野差點當場爆起,被經紀人半哄半威脅地摁到了宗柏旁邊。

宗柏想跟他友好地打個招呼,畢竟是公司裏第一個跟他說話的藝人,難免有點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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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剛剛轉過去,牧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兇殘道:“閉嘴!不要從你嘴裏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好吧。

正巧臺上程導拿起了話筒,宗柏深知這個機會來之不易,迅速切換成聽課狀态,打開手機備忘錄,随時準備做筆記。

看到宗柏不理他,牧野更生氣了,胸膛瘋狂起伏,像個快鼓炸了的氣球,攥着把手的骨節都用力地頂白了。

我什麽身份他什麽地位,他竟然敢忽略我!

“作為一個演員,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技巧,還要和角色共情,你不是在飾演他,你就是他……”

宗柏低頭認真記下技巧+共情,剛敲下最後一個字,屏幕頂端彈出來了一條微信消息。

裴衍:你不在家?

宗柏手指滑動,點開消息,裴衍在上午十點的時候給他發了條退房了。

家裏客廳和門口安了監控,宗柏吃完飯後拉進度條确認了一下,的确是在十點走的,似乎料到了宗柏會看監控,還沖鏡頭挑釁地揚了揚眉。

宗柏腹诽:幼稚的年輕人。

而現在幼稚的年輕人去而複返,問他不在家?宗柏隐隐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他想和他一起合租。

合租便宜五百,五百塊能做不少事,夠普通人一個月的飯錢,換做任何一個剛剛工作還沒攢下存款的社畜來說,都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宗柏在錢上面總是格外謹慎,回複仔細斟酌:在外面辦事,會晚點回,小區大門左手邊有個KFC店,你願意在那裏等等我嗎?

那邊正在輸入中連續斷了幾次,最後彈出來一句話:大概幾點?

宗柏估算了一下:晚上七點。

那邊不回了。

宗柏自認為自己給的合租價格很合理,裴衍有80%的幾率不會拒絕,于是他也不管了,點開備忘錄,補充剛剛的重點筆記。

而裴衍松看到宗柏頭像旁邊冒出來的那個晚上七點,臉凍了一下,瞥了瞥手邊的行李箱,又望了望緊閉的大門,突然覺得自己可能腦子抽了。

向來只有別人等他的份,他從來沒等過誰,還一等等四個小時。

裴衍松拖着行李箱正欲轉身就走,餘光瞥到電梯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貼的小廣告——開鎖、換鎖、聯系電話……

“要換哪種鎖啊,指紋的還是普通的?現在指紋的方便先進點,也不怕出門忘帶鑰匙。”

裴衍松半靠行李箱拉杆,整個人站得松松散散:“指紋的吧。”

等師傅動工的間隙,裴衍松大發慈悲地把尹澤侖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正巧一條消息跳出來:爸爸,我錯了,你快給我弄出來。

尹澤侖沒料到竟然成功了,面子上挂不住,在滿屏紅色感嘆號裏飛快撤回了這句話。

不等裴衍松出口嘲諷,又接連彈了幾條消息出來。

-你酒店退房了?

-走這麽快是派人在裏面埋炸藥了?

-真不至于啊,我的親哥!你快回來!

-[爾康手.jpg]

裴衍松戳戳點點:傻逼。

頓了頓裴衍松又問:上次那個小明星,你談了價格?

前幾天剛聯系的,尹澤侖不至于癡呆到忘了:盛世傳媒那個?沒談價格,但只要了解下都清楚。

不是尹澤侖吹,和他炒作,利無限大于弊,各取所需罷了,那些小明星想要他手上的錢和資源,而他……尹澤侖憤憤咬牙,為了氣他那個不知好歹偏偏還念念不忘的影帝白月光!

只要了解下都清楚,裴衍松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飯桌前,宗柏無比認真坦然地對他說:“得加錢。”

在娛樂圈混的,都知道尹澤侖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宗柏拒絕了組局的邀請,反而想從一個“初入社會”“懵懂無知”的打工人身上賺點三瓜兩棗。

很矛盾的存在——你說他缺錢吧,他拒絕了邀請,你說他不缺錢吧,住宿200還不包一次性洗臉巾和牙刷,甚至連煙都是按根算錢。

還讓那個時候的裴衍松無法拒絕!

這是裴衍松複盤後最不能接受的一點,他從容自若這麽多年,還沒怎麽栽過跟頭。

秉承從哪裏跌倒就要把那塊地鏟平的原則,裴衍松在換鎖師傅的吆喝聲裏錄入自己的指紋,在心裏發出惡魔低語:

他要讓那個“年輕人”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社會險惡。

宗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捂着嘴側頭,盡量壓了聲。

牧野趁他偏頭的時候,飛快用餘光瞟他備忘錄上的筆記,程導在前面講了多久,宗柏就記了多久,聽得是津津有味,大徹大悟,讓牧野神經都跟着繃了起來。

宗柏怎麽回事?突然這麽認真?他是不是有什麽陰謀?想要靠着那個男三號一炮而紅了?

覺察到宗柏要轉回來的軌跡,牧野飛快收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幼兒園求表揚的乖寶寶。

宗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在備忘錄上打下程導最後結尾說的不斷學習,不斷進步,得到升華。

要宗柏能知道牧野心裏在擔憂什麽,只想送給他九個字:理論和實踐天差地別。

純純杞人憂天了。

課一結束,宗柏難得上心,緊趕慢趕回了小區,沒在KFC看見裴衍的身影,他蹙眉又斟酌了一下,在裴衍的微信框裏發了條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裏?

電梯內部沒信號,走廊聲控燈亮起,微信震了一聲,宗柏邊摸鑰匙,邊看手機。

-裴衍:家裏。

家裏?他已經回去了嗎?

宗柏正疑惑着,手裏鑰匙怼鎖孔怼了半天沒怼進去,他低頭一看,又困惑地擡了頭。

C703,沒錯啊,房東突然換鎖了嗎?

宗柏正欲找出房東微信确認一下,指紋鎖響起滴的一聲,從內推開,露出裴衍松半張臉。

“回來了?”

宗柏看了看微信,又看了看門鎖,視線最後定在裴衍松臉上,頓悟了什麽的樣子。

“你換的?”

裴衍松底氣不足地嗯了一聲。

他之前一時沖動,想着反正要合租,門啥樣他也有發言權,後來想想還是該提前告知宗柏一聲,下午坐在沙發上焦慮地抖腿。

現在接收到宗柏沒什麽表情的視線,難免有些——

“之前那鎖應該值個五六百吧,我對它有感情了,你得轉我,新鎖剛剛對我造成了視覺和心理上的沖擊,給你折個中,算一千。”

宗柏語氣真誠:“一共一千五,微信還是支付寶?”

愧疚在腦子裏轉了八百十個彎,硬生生被裴衍松摁死在了原地。

一千五像是帶了回旋音效,在他耳邊蕩啊蕩。

裴衍松一時不知道該擺個什麽表情,手指僵在把手上,吐出來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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