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第008章 Chapter 8

開了燈的會議室內,程谙意正做着數分題。

原本他今日就是要去圖書館學習的,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是如願以償,最後能在安靜的環境裏學習一段時間,簡直再好不過。

中途,江斐然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程谙意更是輕松自若,刷着題目如魚得水。

當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人便不會覺得時間飛逝。大半個下午裏,程谙意便是這種狀态。

數分比起高數,更注重證明。比如,他現在就在讨論黎曼函數在[0,1]上不連續點的類型,要先判斷,再去證明。

後面又是幾道探讨函數f(x)連續性的題目,程谙意在紙上越寫越順,連江斐然什麽時候進來以及看了自己寫題多長時間,他都完全不知道。

對完答案,放下筆,程谙意輕快笑了出來,映入某人的眼簾中。

一旁水杯中的茶葉早已沉底,房中空調吹來的冷氣讓他的上半身不自覺蜷曲了下。

動作被江斐然捕捉到。

“是有些冷了嗎?”

許久沒聽到聲響的程谙意有些訝然,擡頭就見江斐然坐在斜對面。那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

而一道題目都沒有寫錯的某人,現在心情超好噠!

“還好。今天真是打擾到你了,謝謝。”越是在一個陌生環境裏待得久,程谙意就越是放松,連說話的語調都和剛進來時不一樣了。

“沒有打擾。”

“嗯,你知道現在外面那些人還在嗎?我……該回去了。”程谙意看了眼手機屏幕,發覺時間已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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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他們不走,你今天是不是就要在這裏住下了?”江斐然開着玩笑。

“?”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程谙意的第一反應不是不妥,而是覺得就算是在這裏睡一晚上,也比回宿舍迎着別人的冷眼要舒适多了。

***

關于江斐然的熱搜當然是被及時撤了下來,沒能攀爬到前列。

但時刻捧着手機、關注微博的人,該看到的還是看到了。

程谙意在江斐然的帶路下,尋了個更不引人注意的出口,他倆分別離開。

程谙意回到宿舍時,哪怕夏日晝長,天色也漸暗。

但沒有了白日裏的那般燥熱。

他想起與江斐然的相處。

江斐然對人很好。

是自己說不上什麽話,很無趣。

程谙意對自己進入娛樂圈的總結一直沒變。

娛樂圈只是他人生中需要路過的某一站點,他不适合在此徹底停留。

他不像江斐然那般,天生就适合在演藝圈裏發光發亮,去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價值。

別人主動追趕日月,而日子卻對程谙意窮追不舍。他常常會喘不過氣來。

……

宿舍裏有人在,且不止一個人,他們都坐在座椅上,面對着大門口,很不尋常。

今夜,程谙意在開門時便被吓了一跳。

三雙眼睛緊盯着自己,這樣的噩夢場景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出現過了。

上一次是因為程谙意要和蘇辭韞一起錄制節目。同為公司藝人,他的室友們自然憤懑,從而不滿公司的安排。

知道消息的第一個晚上,他們三人就在宿舍裏等着。程谙意一進門,就被拳打腳踢。重傷不在明顯的位置,用衣服就很容易遮掩。

程谙意當時有和經紀人交流,卻被敷衍而過。

只要藝人能在大衆面前“光鮮亮麗”,身上有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拍戲還經常受傷呢,你這點苦都吃不了嗎?”經紀人是這樣說的,明星幹這行就是這樣,高風險高收入。

根本就是在偷換概念。

敬業工傷與遭受暴力從來不是同種類型的事情。

後來,室友也知道了他對于公司的價值。

——程谙意他就是用來襯托蘇辭韞的。

畢竟是混娛樂圈的,他們的思想又怎麽可能純潔得像白紙一般呢?

于是,在肉|體上的傷痕變成了心靈的哭泣。

久而久之,程谙意習慣了三個室友語言上的攻擊,沉默以對。

今天的氣氛很不一樣,他察覺到了空氣中久違的陰然森氣。

程谙意的三個室友,牧隗山、席清栩、徐歇。三人在娛樂圈裏混了也有一些年了,他們又在前年同時被簽到華初傳媒。

程谙意是在那年年底才簽約的,所以是這個宿舍最晚到的那位。

“哼,可算是回來了。”最先開口的是其中年齡最大、入圈最久的徐歇。

他參加過多檔選秀節目,如今已年過三十,仍在娛樂圈內不溫不火。

剩下的兩位,一位是席家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非要自己出來追夢;另一位就是完全意義上窮人家的孩子,他在各大劇組裏跑龍套、刷臉。

席清栩才二十歲,比程谙意還小,也不知怎地,最大的最小的相差十歲,這三人就是抱團了。

不過,可能也有他不讨人喜歡的原因在吧。程谙意過去曾想。

牧隗山站起:“再不回來,我們還以為你死在了誰的床上呢?”

程谙意已習慣了三人的說話風格,依舊沒理。不過眼皮總算往上翻了翻,他觑了屋內幾人一眼。

看面前這架勢,倒像是要三堂會審。

席小少爺也從椅子上蹦起來:“你以為不出聲就沒事了,是嗎?想要倒貼人家豪門少爺,嘁,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醜陋模樣,有人能看得上嗎?”

幾小時沒見面,程谙意已經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了。

“和你說話呢,到底有沒有禮貌!”

徐歇向門口沖去,直接一把拽過程谙意。他踢腳将門關上,一只手把程谙意按在門背上,另一只手去撕扯頭上的發。

痛。

顴骨與冷硬的門板只隔着皮肉在碾磨。

肩胛骨也生疼。

程谙意要反抗、掙脫,但他根本沒那麽大的力氣。

徐歇使了個眼色,剩下兩人就知道該如何做了,一切水到渠成。

其中一個人去踢打程谙意的小腿,另一個人去掐手臂掐脖頸。

光是徐歇一個人,程谙意都掙脫失敗,談何現在有三個人呢?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他剛住進來的日子,黑暗無光,與血腥味長伴。

那時,他剛步入社會,就充分感受到了以後需要一直承受的惡意。

“無端施暴,你們這是在犯法。”

“放屁,我們這是在替國家管教你這個出去賣的小婊子!我們沒有罪,反倒是立功了!”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罪。不信你們就自己去看啊,你們會坐牢的!”

“呵,你不也在犯法,《刑法》第、第……幾十幾百條裏面,絕對有一條你犯了。國家可是支持掃黃的!”

“我沒有做那樣的事情。”

“沒有做那樣的事,那公司怎麽會給你好資源!啊,你說啊,打死你,讓你嘴硬!”

……

“又忍不住,出去賣了是吧。不賣身子,人家影帝怎麽能和你那麽親密啊?他拉着你的手奔跑,像是要私奔似的!”

惡毒的話在程谙意的耳邊回響,與記憶中的重疊到一起。

程谙意按着疼痛無比的地方,眼淚都疼出來,他不知道這些人又在發什麽瘋。

“我沒有。”

“都上熱搜了,還裝呢。”席清栩嫉妒瘋了,心裏詛咒謾罵了無數次“小白蓮去死”。

事出有因,今天下午徐歇三人都看到了微博,他們認出了視頻中被江斐然拉着手的那位穿着與程谙意一模一樣。

他們雖然不知道江斐然的具體背景,但娛樂圈裏哪有密不透風的牆呢?風聲還是有的,他們知曉江影帝是娛樂圈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就會浮想聯翩其背後是怎樣的龐大集團。

江斐然一定是出生于類似國際鹿氏的頂級豪門。

程谙意的頭被迫死抵着門背,搤吭使得他發聲困難。

生理性的淚水溢出,他模糊間看到了扼住自己喉嚨的那雙手,看準就咬了上去。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自然是受不了一丁點兒的疼,他收回了手就嗷嗷大叫。

徐歇也松了手,程谙意頓時猛吸一口氣。

“狗咬我,狗咬我,徐歇!”席清栩吹了吹自己帶着新鮮牙印的手背,淚眼婆娑地朝徐歇看去。

他是嬌貴的小少爺,平時自然得被高捧着,而窮人會追随富人的腳步。

眼見牧隗山一拳就要打過來,程谙意居然用手肘擋了下來。

“我馬上就要進組了,到時候身上一大堆被打的痕跡被發現,我就實話實說,說是你們打的。”再軟弱的人在暴力自己的人面前,也會硬氣起來。他學會了威脅。

隐忍含淚的模樣,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憐惜欲。

程谙意要去的劇組,裏面人很多,不免一個比一個有地位,只要還想以後在娛樂圈裏混得風生水起的,這時他們就不會再打下去了。

“哦,那倒是說說你今天去了哪裏?”徐歇問。

“圖書館。”程谙意回答得沒有猶豫,趁着牧隗山退後、開始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翻身靠在了門上。

通過話語,程谙意不難猜出今天這一出的原因。大概是下午在璀睐廣場他和江斐然一起被拍到了,不小心上了熱搜,又被這些室友看到,他們一定認為是自己攀上了高枝。

這樣的理由,也不是第一、第二次了。

“我去了圖書館學習,看了《數學分析》的第四章 函數的連續性,還做了題目。完成後,我有标注日期的習慣,你們要看嗎?”他看向早早落在地板上的背包,它已經被踩好幾個泥鞋印了。

席清栩搶過背包,拉鏈直接飛落在地,書本四散。

小少爺想找到程谙意說謊的證據,翻開到書本的目錄頁查看,上面還真标有今天的日期,不免投以懷疑的目光。

“那又如何?”說完他就把書給撕了。

程谙意冷靜地看着,而身上疼痛發燙的地方也變得麻木。他只能成為旁觀者。

待席清栩撒完氣後,他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行李就離開了。

程谙意也的确馬上要拍《地上霜》去了,有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住,三人沒有阻攔。

牧隗山事後有些害怕:“徐哥,他不會把今天的事情給說出去吧。”

徐歇瞥了牧隗山一眼,嘲笑道:“你覺得他敢嗎?”

他看着微微合上的門在搖晃,目色深沉,手指之間不知道在磨着些什麽東西。

程谙意,依舊是那個任人拿捏的程谙意,只是經歷風雨後多了些刺罷了。

席清栩在一旁默默不動,維持着可憐樣。

他在想,徐歇和牧隗山是不會對程谙意動手了。

他想到從前是如何讓程谙意身上的傷痕看不出是被人打出來的。

這次,至少傷痕要與他沒有任何幹系。

席小少爺心下有了計較,他想故技重施。

***

江斐然的休閑時間是到今天為止,他連夜被孟時芮喊過去當面交談。

本該探讨工作事宜,但經紀人還是對白天的事情心有餘悸。

她問:“你不是答應我了不會去接觸他的嗎?今天是怎麽回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是個全網黑?作為藝人,更是不要随心主動接近別人,想着交朋友什麽的。付出真心,反被人害了的例子一抓一大把。

“就……有緣,遇上了啊。”江斐然輕飄飄地答。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壞心思,你上次答應我了的。就算今天你們碰巧遇到了,他難道纏着你不放了嗎,你不會自己走開?”孟時芮沒想到,她現在要為從前一直省心的江斐然操碎了心。

當然沒有。

但是江斐然倒是希望程谙意能纏着自己不放。

他只是答應了孟姐不會接觸,又沒答應不會過度接觸。

兩個字和四個字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此時,孟時芮的臉上布滿不悅,江斐然自然也不會把全部心裏話說出來。

“不接觸我還怎麽知道他人好不好啊?”

“哎,你……”這是謬論。

“孟姐,你放心,我自己心裏有數的,絕不會耽誤事業。”江斐然鄭重保證。

“然後再接再厲,努力賺錢,讓孟姐你攢夠老公本,你就可以迎娶你的高富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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