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同樣都是接米澤西戴的聯絡,此時的心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好在米澤西戴沒有讓小桃回話的打算,只用比平時更低沉的聲音簡短地說了句:“我在實驗室了,你和周末來找我。”
聯絡很快被單方面切斷。
小桃頓了幾秒,看向烏望:“怎麽說?試探出來立場了嗎?”
烏望搖頭:“梅還活着。确定不了米澤西戴讓我們過去見面的意圖。”
他特地攔着衆人,給米澤西戴創造和梅獨處的機會,就是想看看米澤西戴在找到受暗算的梅後,是出手救助,還是落井下石。
但就目前黑霧給他傳來的反饋看,米澤西戴似乎兩者都沒做?
這就有些奇怪了。
畢竟這兩人如果是敵人,又怎麽能共處一室,還相安無事?
除非米澤西戴手上捏着讓梅不敢反抗的把柄……
烏望想着想着,就記起了先前才聽梅提及的那個什麽“加百列”的輔助系統。
扶光替他摘下落在臉上的花瓣:“走吧,去實驗室。終歸是要殺死梅的,米澤西戴如果不與我們同路,一并殺死便是。再想也扭轉不了事實。”
烏望已經琢磨通了一些事,沒什麽異議地舉步就走。
穿行過舞廳,最混亂的可能也就是驚慌失措的玩家們。
那些分布在各處的怪物,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定在原地,烏望估計是米澤西戴或梅替他們開的綠燈,就是不知道這綠燈是引導他們走向真相的,還是鴻門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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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迂回的間隔走廊,衆人精神緊繃地穿過一間間光波詭谲的房間。
踏入第五間房時,有個很出乎意料的人忽然開口,提出了烏望之前琢磨通的那件事:“——等一下!”
周末僵着脖子瞪圓眼睛,烏望瞅了幾眼,覺得周末恍然大悟的表情傻得簡直有點可愛:“之前我讓AI道具回複你們的電話,是米澤西戴提出那不是我,是AI的?”
周末用力抹了下臉,搓得面皮發紅:“之前我就覺得奇怪……那可是個S級道具,我從系統那兒費了老勁才得來的,周圍人都試了一圈,沒人能發現不對,米澤西戴怎麽發覺的?”
米澤西戴當初給的理由是,AI經常已讀亂回,一看就是超出解決範圍,所以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可他周末本來就是個不愛正經學習、喜歡瞎扯淡的初中生,已讀亂回多正常?周邊跟他共同進退了百來年的人,都發覺不了異常,米澤西戴就跟他見了幾次面?怎麽肯定那不是他的?
如果不是因為對他周末很熟悉,就是——米澤西戴對那個AI道具很熟悉。
所有不合理的事,在得知“米澤西戴和梅是同類”、“是梅和族人一同開發了游戲系統”這兩個先決條件後,都變得非常合理。
比如當初在蟲巢裏,為何所有人都看不懂實驗筆記上的文字,米澤西戴卻能看懂。
比如用斷肢複生一個人,誰都覺得好他媽的不科學,為何米澤西戴卻瞅一遍實驗筆記,就能當場操作成功。
再比如米澤西戴對那個AI的熟悉——
周末聲音有點緊,只覺得細思極恐:
“梅總在副本裏念叨莫多……說莫多怎樣怎樣危險,米澤西戴每次下副本又只下和梅有關的本……”
“有沒有可能,米澤西戴就是莫多?”
按照梅的描述,莫多曾創造出“加百列”這種算力比整個孤舟現有水平更高的智能輔助系統……
有沒有可能,周末費勁巴拉得來的那個“S級道具”,就是米澤西戴研究出的?
——難怪米澤西戴能一眼認出那是AI!人家親手做的東西,能認不出來??
周末感覺自己要長腦子了——一半的他因為身邊人驚世駭俗的秘密而想抓狂大叫,另一半的他又心存僥幸,畢竟莫多的立場,好像和梅一直沖突?
李迩費勁地推開通向紫羅蘭色房間的大門:“差不離了。沒發現卡西這名字取得也挺……浪漫主義的嗎?你們把卡西跟莫多拼一塊兒念試試?這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
從前沒人把卡西、米澤西戴、莫多放在一起串聯過,現在大家捋出了那麽一絲頭緒,一瞬間,所有的亂麻都好像變得清晰易解了——
烏望、扶光:“?誰?”
“……”李迩不由得噎了一下,“卡西莫多啊,挺有名的一個西方文學人物。就是一個長得很醜的孤兒,被惡毒的副教收作義子養大,最後為了給被養父害死的真善美報仇,把惡毒的主教推下鐘樓殺死的故事——”
仔細品品,還真是和莫多的際遇很像。
被梅養大,被梅視作糟糕的殘次品。因為一些事背叛梅,現在的立場似乎是與梅敵對。
各種旁敲側擊調查米澤西戴,但真的一點沒往這名字上想的烏望:“…………”
周末在旁邊咕哝:“人還真是得多看點閑書。”
這他媽的。下第一個本的時候,他們就知道狗子的名字是卡西,梅博士有個養子叫莫多,但愣是沒有一個人把卡西莫多連一起想過……這他媽的,誰能想得到??
……不愧是養父子,在文藝和情懷方面的黑色幽默,都是一脈相承的。
“吱——嘎。”
通往最後一個房間的門有些厚重,李迩掙紮了幾下都沒推開。
孔未晞本想将闊劍放下,幫忙推門,被扶光擺手趕開:“別放下手裏的劍。”
九歌從出發開始,就已經浮在扶光身邊待命了。此時扶光擡掌壓上高達三十米的厚重巨門,輕輕發力。
“吱呀……”
伴随着一聲叫人牙酸的尖銳摩擦聲,巨門被緩緩推開。血紅的光如同水波,粼粼地在布滿黑色帷幔的室內徜徉。
正對着大門的後牆邊,立着一個黑色的座鐘,鐘擺重重地來回回蕩,像倒挂的鐮刀。
李迩指了下座鐘:“那東西隔一段時間就得響一次,間隔随機。鐘聲不停,人就不能動,動的話身上就長藤蔓。”
烏望瞅了眼自己手臂上滿滿當當的花團,估計是每次鐘響,他和扶光都在秘境或者空房間裏,聽不見鐘聲,所以才次次中招……李迩他們就好多了。
銀蠍子一臉正兒八經地沖着烏望和扶光拜了拜,做虔誠祈福狀:“多謝二位的付出,正因為有你們次次幫忙踩磚頭,大家才能在宴會廳裏安安心心地排查內鬼啊。”
這種舍身取義,就像O型血的人勇敢擋在朋友面前,憑一己之力吸走所有蚊蟲,又怎麽不算一種自我犧牲呢?雖然被犧牲的人都不是自願的。
烏望:“…………”
“當……”
座鐘再次敲響。
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地僵住身體,不敢動作。
烏望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要不要跟着學木頭人、這時候學還來不來得及,座鐘的鐘擺突然卡住。
“咔噠……”
一聲機關松開的輕響,整座鐘像一扇門似的,向外旋開,展露出一個狹窄的黑色洞口。
“……靠,是這裏嗎?怎麽感覺跟個……陷阱似的?”柳金闕罵了一聲,剛準備拿自己的技能往裏砸一下試試,扶光已經先一步搭着洞口,彎腰步入。
前路不夠寬廣,那就用九歌硬擴。
柔韌的琴弦像離弦的箭,一路貼着側壁向前飛掠,罡風硬生生刮開側壁兩尺之深,碎裂的磚石墜如細雨,僅剩齑粉,又被扶光擡眸凝出冰層隔開,老老實實地落在道路兩側。
霜白幹淨的冰層将甬道的壁面裹住,烏望樂得前路更寬闊幹淨,緊跟着踏入門中,領着衆人一路向前。沒走多久,眼前豁然一亮,實驗室的白熾燈光落入眼中。
這間實驗室似乎比蟲巢中的那間更大,更高。
室內陳放着大量的變異植物标本,從玫瑰到豬籠草不等。植物的某處依稀能看出幾分人體組織或者完整的器官……
很明顯,這副本中所謂的紅玫瑰病,亦或是那些變成怪物的仆從,都是出自梅博士實驗的手筆。
烏望環視了一圈實驗室,才慢慢走到扶光身邊,看向正被扶光攥着肩後氣缸,癱軟在地的機械兵:“這就是梅的真容?”
“嗡……”機械兵的金屬眼眶中,血紅的鏡頭打着顫掙動了幾下,像是想掙紮,但又沒有力氣。
米澤西戴有些遲鈍似的發了會呆,才點點頭站直身體,看向旁邊的小桃和周末:“這裏設備齊全,我可以替你們現在檢查,将芯片取出來。”
小桃哪敢輕易去,倒是周末仗着自己死不了,挺光棍地往前一杵:“給我先檢查,我都被那東西困了一百來年了。”
米澤西戴不疑有他,領着周末轉進旁邊的手術室,留下扶光半蹲在機械兵身邊,勻長的手指輕柔地撫上梅的額頭。
那兩個紅彤彤的鏡頭再次縮放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煽動性的言語,扶光已經幹脆地放開了他:“——等等,你難道不想問我那些被搶走的記憶都被貯存到哪了?”
“問?為什麽要問。”扶光金色的蛇瞳轉了一下,“我能看見。”
他蔔算靈驗,不光是靠算,也是靠血脈裏帶出來的天賦。
自小他就能提前看到一些未發生的事,所以當初烏望才将那些被替換的村民親友藏得那麽嚴實,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布一局,扶光做個夢就能将整盤棋随随便便解開了,算計誰都不如算計扶光讓烏望心累。
當年烏望還沒退位時,神宮和山下就有傳言,說龍君永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絕無行差踏錯……
誰又能斷言,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否是扶光提前預見,唯一能解困局的道路呢?
烏望出神片刻,沒去管已經直接奔着存儲器藏身處去的扶光,目光落向實驗室中唯一一處沒有燈光的角落:“卡西。”
“嗷嗚。”
陰影中,一條熟悉的哈士奇端坐着,粗厚的尾巴在身後掃來掃去,靈魂狀态下散發着淡淡的珍珠白光。
烏望想了想,伸手攤向卡西:“之前你在拍賣行拿到的資料是什麽?從柳家鎮帶走的資料是什麽?”
試探狗比試探人輕松,烏望注視着卡西問:“能給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