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宴時庭已經朝這邊看了過來。
所以俞栗現在避無可避,躲也不行。
他只好低下頭,硬着頭皮,在宴時庭走過來時,低聲打了個招呼:“宴……宴總。”
宴時庭腳步一頓,站在洗手臺邊。
俞栗大氣不敢喘,餘光看到宴時庭整理了下袖口,然後打開了水龍頭。
這過程中,他沒有說一句話。
俞栗倒樂得他不開口,于是轉過身便想先離開。
然而他剛有動作,就聽到了宴時庭冷漠的聲音:“宴隋也在這兒?”
俞栗不得不停下來,道:“嗯,他和許小姐一起來吃飯。”
水聲停了下來,宴時庭抽出紙巾仔細擦着手。
将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宴時庭轉過身,目光沉沉地看着俞栗,道:“俞栗。”
他面無表情,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你也看到了,宴隋已經有了女朋友。”
“你還要喜歡他嗎?”
俞栗聞言,臉色一白。
宴時庭的話落進耳朵裏,似乎又是一句警告,警告他不準再接近宴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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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在猜想,宴時庭後面是不是還會接一句“自不量力”。
俞栗緊緊攥住了工作服衣擺,指尖隔着衣料狠狠掐進掌心裏,才讓自己不會失态地哭出來。
他咬了咬牙,道:“宴總,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他有了女朋友,我祝福他,也希望他開心,不會去破壞他們的感情。”
話音剛落,俞栗看見宴時庭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他不敢再看,害怕看到對方眼中出現厭惡,便連忙低下頭,也隐藏住了自己泛紅的眼眶。
宴時庭知道宴隋來了玉廷軒,恐怕是剛才在走廊上時看到了他和宴隋。
而那時,他在和宴隋說派對那晚的事。
難道是他最後拍宴隋的肩膀,在宴時庭看來,是很親密的舉動嗎?
俞栗腦子瘋狂運轉,在宴時庭開口前,道:“剛才,宴隋只是來和我說了沈睿的事。”
“給宴總添麻煩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宴時庭的目光落到了俞栗手上。
他看見俞栗的手将棉質的衣裳攥得皺皺巴巴,有些瘦削的身體緊繃着,透露出緊張害怕的心緒。
宴時庭抿緊了唇。
他轉過身,道:“沒什麽。”
頓了頓,又道:“你回去吧。”
俞栗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宴時庭的意思是叫他先回鴻運閣。
他連忙點頭,道:“好的。”
等到走出洗手間一段距離,俞栗才不禁松了口氣。
他發現那晚之後,他和宴時庭單獨相處時,更害怕了。
雖然剛才宴時庭并沒有提到那晚的事,也沒對他發難。
哦,讓他別喜歡宴隋了不算。
俞栗仔細想了下,這三年來宴時庭對他發難,似乎都是因為他喜歡宴隋。
第一次,是警告他離宴隋遠點。
第二次是今年元旦的時候,宴隋帶着他回家過節,宴時庭再次警告他,宴隋是個直男。
第三次,就是剛才了。
俞栗記得宴隋說過,兄弟二人的父母去世的早,那時宴時庭十六歲,宴隋才六歲。
可以說,宴隋是宴時庭一手帶大的。
難道,宴時庭其實是個弟控,生怕自家弟弟被同性戀掰彎了,所以死死地防着他?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哦。
俞栗忍不住笑了笑,他垂頭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擺,又用手拍了拍。
起褶皺的地方這才勉強平了一些。
*
得知宴隋不知道那晚的事後,俞栗心裏的負擔便放下了,也不再逃避不回宴隋的消息。
三天後,宴隋說要去隔壁H市旅游,讓俞栗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事就去找他哥。
俞栗怎麽可能主動去找宴時庭。
他在手機聊天裏答應得好好的,但實際上,他巴不得躲宴時庭遠遠的。
有時宴時庭來玉廷軒,俞栗都會盡量躲着。
不和宴家人有接觸的時候,俞栗的生活忙碌且普通。
他打着兩份工,兼職的酒吧晚上兩點才下班,回到家後睡六個小時就又起床上班。
雖然辛苦,但俞栗挺喜歡這樣的生活節奏,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時間再去想派對那晚的事。
又是一個普通的深夜。
俞栗還了小黃車,走進小區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伸着懶腰,突然發現小區裏有些不一樣。
這是個老小區,在這裏住的中老年人很多,以往這個時候,小區裏都靜悄悄的,只有零星一兩家會亮着燈。
今晚卻不知為何,亮着燈的人家戶有點多。
不過俞栗并沒有怎麽在意,快步上了樓。
開門前,俞栗聽到屋裏傳來一陣細微的吵鬧聲。
以為是合租的那個游戲主播弄出的動靜,俞栗沒多想,徑直打開了門。
他住的地方是三室一廳的套房,跟他合租的除了那個游戲主播外,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姐姐,姓尤。
俞栗走進客廳,卻發現今晚的吵鬧聲并不是主播那間傳來的,而是那個尤姐——
前方的房門突然被打開,頭發淩亂,一身睡裙破爛的女人沖了出來。
看見俞栗的一瞬間,女人尖叫了一聲:“救命!”
她的臉上青一片紫一片,嘴角還流出了血,睡裙外裸露着的皮膚也沒幾處好的,滿是傷痕和血跡。
俞栗瞳孔一縮,随即看到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也從尤姐的房間走了出來。
他個子只有一米七的樣子,一臉橫肉,手上還拿着一個衣架,嚷嚷道:“你個死娘們,我看你今天還能往哪兒逃!”
這樣的場面,俞栗一下子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連忙将尤姐護在了身後,怒吼道:“我從來沒在這兒看見過你,你是誰?!”
男人一怔,似乎是沒想到有人敢出來管閑事。
他用衣架指着俞栗,“老子勸你滾遠點。那是我老婆,老子就是打死她,警察來了也只會說是家務事!”
俞栗還沒說話,身後的尤姐崩潰大喊:“我跟你已經離婚了!”
“呸!不就是一張離婚證?老子不認!”
俞栗皺眉,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掏出褲袋裏的手機,指紋解鎖後,偷偷遞給身後的尤姐。
他故意拔高了音量,吸引着男人的注意力:“你是法盲嗎?官方發的離婚證,有你不認的?”
“況且就算是夫妻,打人就是違法的,誰跟你說的是家務事?”
在他說話期間,尤姐已經顫抖着手接過了手機。
對面的男人沒看到尤姐的動作,被俞栗一激怒,怒氣沖沖地走上前來:“賤人,這小白臉就是你新勾搭的吧!老子今天非打死你們不可!”
他揚起衣架就想往俞栗身上抽。
俞栗一驚,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左手抓住了衣架。
“你別亂來!”
男人見狀,左手握拳砸在俞栗的臉:“小白臉,老子讓你逞英雄!”
俞栗吃痛偏頭,雙手控住着男人不願意松開,右臂順勢給了男人頭部一個肘擊,控制着男人往後退。
是這男人先動的手,那他現在還擊也是正當防衛了。
男人徹底被激怒,手上用力扯着衣架,餘光卻瞥見俞栗身後的尤姐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尤姐連忙喊了一聲:“喂,警察救命!”
“賤人!你敢報警!”男人氣極,一把甩開俞栗,伸手就向不停發抖的尤姐抓去。
尤姐尖叫着躲開,手機因此落到了地上。
俞栗連忙從男人身後抱住他的腰,阻止他的動作,朝着手機揚聲喊:“金江路花竹園小區,3棟501!有人惡意傷人!”
“你踏馬!讓你多管閑事!”
男人掙脫俞栗的雙臂,氣到發紅的眼珠一轉,瞥到了公用廚房。
俞栗瞧見他走向廚房的動作,心裏一驚,連忙上前拉着尤姐,跑向自己的房間。
在打開門鎖時,那個男人已經在廚房裏拿出一把菜刀,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過來。
好在俞栗很快帶着尤姐跑進屋,反鎖上了門。
他心驚肉跳,還沒回過神來,便聽到菜刀劈在門板上的聲音。
還好房東當初把這套房租出去時,把門都換成了質量很好的防盜門,菜刀劈到門上,并沒有劈穿。
菜刀卡在門板裏,男人花了好大功夫拔出來。
緊接着,又是一刀,還夾雜着踹門的聲音。
俞栗身體一震,連忙掃視四周,将衣櫃、桌子等物件搬過來擋在門後。
身後,尤姐癱軟在地,崩潰地哭了出來。
“我都離婚了,我都已經逃走了,為什麽,為什麽……”
俞栗死死咬住唇,眼眶泛紅,卻什麽也沒說,只悶頭搬着東西。
尤姐哭了一會兒,聽着砰砰的踹門聲,眼神落到俞栗身上。
她跟俞栗非親非故,也就偶爾她會給俞栗分點水果蔬菜什麽的,可今晚,俞栗卻這樣勇敢地站到了她面前。
可是外面那個男人,不,那根本就不是人!
那個畜生是什麽脾性,她再清楚不過了,她知道他是真的起了殺心。
她會害死俞栗的。
尤姐的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堅定。
她站起來,道:“小俞,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待會兒如果他闖進來了,我擋着他,你快逃。”
用什麽擋?當然是自己的一條命了。
“還沒到說這個的時候。”俞栗挪過床,抵到衣櫃後。
“派出所離這兒很近的,警察很快就過來了,很快的。”
“很快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屋子裏陳設簡單,已經沒有能搬過來的東西了。
俞栗死死咬住牙,盡力不讓自己因為害怕而發抖。
他拿着菜刀,牢牢擋在尤姐的身前。
他有些慶幸,還好他不喜歡用外面的公用廚房,因此現在還能有可以防身的東西。
同時他也很害怕。
萬一警察沒聽清呢?萬一手機摔下去摔壞了,電話被迫挂斷呢?
為什麽不拉着尤姐往外跑?不,那不是好辦法,他帶着尤姐是跑不過那個男人的。
只要守住這道門,只要等到警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