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托了傾訴的福, 俞栗心裏的煩悶消失,睡了個很好的覺。
第二天是個不錯的晴天。
俞栗收拾好東西,跟着宴時庭上了車。
車子駛過大半個縣城, 經過了俞栗家在的小區、他曾經讀過的學校、俞欣的學校,還有他媽媽上班的服裝廠。
直到離開縣城,俞栗才将看向窗外的視線收回。
他側過頭, 悄悄看向宴時庭。
這次回來,宴時庭幫他了解王建峰出了很大的力,可他還偷偷摸摸的,不敢讓家裏人看見宴時庭。
俞栗輕輕摸了摸肚子, 目光堅定。
下一次再見家裏人,孩子估計就出生了。到時候, 就帶着孩子的另一個爸爸一起見見媽媽她們吧。
……
回到Y市正是中午。
宴時庭帶着俞栗到那家私廚吃過午飯後, 才将他送回學校。
宿舍裏安安靜靜的,室友們似乎是在睡午覺。
俞栗放輕手腳,也爬上床眯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俞栗甚至都感覺自己并沒睡着, 他就被一陣輕微的動靜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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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吧,這個一看就是假的……”
俞栗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拉開床簾探了個頭出去。
他看見劉琮正拉着徐彬, 一臉震驚:“你居然會信這些!”
他剛說完,餘光瞥見了探出頭來的俞栗。
劉琮吓了一跳, 道:“四兒, 你啥時候回來的?”
徐彬也驚訝地看向俞栗,“四兒, 你回來了。”
俞栗揉了揉眼睛,問道:“你們剛剛在吵什麽嗎?”
劉琮看了眼徐彬, 随即道:“沒什麽。”
他轉移話題:“四兒你這幾天去哪兒了?也沒在群裏說一下。”
俞栗爬下床,一邊道:“回了一趟家。”
“有點急,就沒顧得上給你們說,讓你們擔心了。”
“哦,沒事兒,事情解決了就好。”劉琮點點頭。
他背上書包,警告似的瞪了徐彬一眼,道:“我去外面自習室學習了,你們的下午飯要我幫忙帶回來嗎?”
徐彬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坐回位置上,道:“不用,我下午出去吃。”
劉琮又看向俞栗:“四兒,你呢?”
俞栗午覺被吵醒,這會兒還有些身體發軟,神志不清。
他迷糊地看向劉琮,搖了搖頭:“我點外賣吧。”
話音剛落,徐彬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俞栗疑惑地看過去。
剛才那一聲,是錯覺嗎?
劉琮連忙推了徐彬肩膀一把,笑道:“行,那我就晚點回來了。”
他離開後,宿舍裏恢複了安靜。
俞栗看着徐彬,張了張唇,還是沒有将內心裏的疑惑問出來。
他跟徐彬的關系只能說一般,要是對方真對他有什麽不滿,又何必追問個清楚,反倒惹得互相尴尬呢?
反正他也快要搬出去了。
三個月後孩子越長越大,就會顯懷,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宿舍裏。
到時候,就是和宴時庭一起住。
想到這兒,俞栗微微一愣,思緒飄遠。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并未注意到徐彬偶爾瞥過來的目光。
-
吃晚飯的時候,宴隋回到了宿舍裏。
他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回來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随便洗漱完就爬上了床躺着。
俞栗回頭看了宴隋的床位一眼。
他原本以為宴隋今天是出去學習了,但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
俞栗想了想,好像自從放小長假前,宴隋說了一次“不太想去”之後,就再也沒像剛開學那樣勤奮地學習了。
小長假結束後的這段時間裏,宴隋更是直接整天待在宿舍裏打游戲,偶爾還會打到深夜,然後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
雖說前三年,宴隋也不是什麽努力學習的人,可他現在這樣頹廢的狀态,實在是異常。
這到底是怎麽了?
俞栗有些擔心。
他拿出手機給宴隋發了條微信:【你吃晚飯了嗎?】
宴隋沒有回複。
他才剛躺上床,所以應該并不是睡着了。
看來是真的有心事。
俞栗垂下眸,點開和宴時庭的聊天頁面,将宴隋最近的情況給他簡單說了說。
宴時庭最在乎自己弟弟,應該會解決好宴隋的事。
過了幾秒,宴時庭那邊回道:【我知道了。】
俞栗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吃完晚飯後,俞栗休息了會兒去洗完澡,端着換下來的髒外套來到洗衣間。
洗衣機正在使用,不過顯示還有三分鐘就結束了。
俞栗端着盆到一旁角落裏等,背對着門口,看向窗外的夜空。
Y大的主校區位于郊區,天氣好的晚上能清楚地看到星星。
俞栗無聊地數着星星,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聽說最近宴隋都沒去圖書館學習了?”
是林嘉凡。
俞栗一怔,微微側過身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嘉凡和身邊的兩位同學太專心了,他們壓根沒看到他,仍然自顧自聊着天。
“他也就開學那會兒認真過吧。”
“笑死了,還以為跟我們一樣,沒想到不到一個月就暴露出公子哥兒的惰性了。”
“怎麽可能真的和我們一樣啊,人家努力學習考研是想體驗生活,我們是為了以後能有好的生活,不得不考研提升學歷、找工作。”
林嘉凡靠在牆上,聞言輕嗤一聲,道:“宴隋他也就是投了個好胎,就算再怎麽擺爛,都有人給他兜底。”
他嘆了口氣,道:“我們就沒那麽好的命了。”
林嘉凡說完,轉過頭,卻發現了站在角落的俞栗。
他先是一愣,随即對身邊兩個同學使了下眼色,朝着俞栗走過去。
一個同學道:“喲,這不是宴隋身邊的小跟班嗎?”
林嘉凡笑了一聲:“小跟班都是好聽的叫法了,說難聽點,他不就是宴隋身邊的一條狗嗎。”
他掃了眼俞栗手上裝髒衣服的盆,又譏諷道:“少爺的狗又來給少爺洗衣服啊?”
俞栗皺起眉頭,抓着盆邊緣的手漸漸收緊。
大一那年課比較多,他還沒找到兼職的時候,就幫別人跑腿、拿快遞掙錢。
宴隋知道後,每次都會讓他幫忙做點小事,然後強行給他幾倍的跑腿費。
俞栗推辭不過,只好從別的方面還。
——宴隋出身富貴,不會自己洗衣服、洗鞋,平時穿的衣服、鞋子就都是讓管家來學校帶回家洗。
俞栗知道後,便順手給宴隋一起洗了,就當做報答他幾倍的跑腿費。
他知道宴隋的衣服和鞋都很名貴,還特意上網查了怎麽洗。
有一次被林嘉凡撞見了,對方回去後添油加醋地傳,班上同學就都知道了他為了“巴結”宴隋,給宴隋做仆人。
俞栗咬緊牙,道:“你是又想被警告嗎。”
林嘉凡傳謠的事被他告訴了輔導員,輔導員将林嘉凡好好警告了一番,還特意開了班會,暗示其他同學別造謠生事影響學校風氣。
因此,這三年裏林嘉凡也就安分了一些,只敢背地裏暗戳戳地酸一下。
現在聽俞栗這麽說,林嘉凡明顯也是想到了那件事。
他微微哽住,随即不屑地道:“我只是叫你一聲狗,又沒欺負你,你就算再去導員那兒告狀,沒憑沒據的,她又會說什麽呢?”
他話音剛落,突然從外面沖進來一道人影。
俞栗白着臉,發現那是宴隋。
宴隋站在林嘉凡面前,問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林嘉凡和另外兩人都是一怔,完全沒想到宴隋會出現在洗衣間。
其中一個同學頓時有些慫了,幹巴巴道:“宴隋,我可什麽都沒對俞栗說啊。”
林嘉凡聞言,惡狠狠地瞪向那個同學,“你是沒說俞栗什麽,可你剛才不還說宴隋考研是為了體驗生活嗎?”
那人一頓,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轉身跑了。
另一人見狀,也連忙溜走。
“你們!”林嘉凡氣急,可又被宴隋堵着,走不了。
宴隋冷聲道:“他們說我的事兒我待會兒再去算賬,你罵俞栗的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林嘉凡握緊拳,一會兒看看宴隋,一會兒看看俞栗。
他擡手指着宴隋的鼻子,幹脆破罐破摔罵道:“我罵他又怎樣?!我還罵你呢,你宴隋有什麽能耐啊?不就仗着有個有本事的哥?”
“要是沒有你哥,你算個什麽東西?!”
“考個研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怪不得你哥不準你進公司。就你這樣兒的,做什麽事都得要你哥來給你擦屁.股!”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上手推了宴隋一把。
宴隋再也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領。
“林嘉凡,我忍你很久了,你以為你平時在背地裏說的那些,我都不知道嗎!”
他說完,就是一拳砸在林嘉凡臉上。
林嘉凡不甘示弱,立馬也還擊了一拳。
俞栗驚得手裏的盆都掉到了地上。
“宴隋!林嘉凡!這是在宿舍裏,你們別打架!”他連忙上前想要拉住宴隋,又想擋住林嘉凡,然而卻被兩人推了出去。
俞栗撞到牆上,左邊胳膊有些發麻。
他咬了咬牙,上前拽住宴隋的胳膊,将人往後拉,同時也躲過了林嘉凡的一拳。
“你們冷靜點!是想大晚上讓導員過來一趟嗎!”
宴隋想要沖過去的動作一頓。
林嘉凡也停下了動作。
半晌,宴隋冷笑道:“導員來了又怎樣?他先動手的!”
林嘉凡一聽,立馬又想上前:“我就是推了你一下,是你先打的我!”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俞栗眼神着急,只得死死拉住宴隋,擋在宴隋前面。
就在這時,洗衣間外傳來一聲怒喝:“夠了!”
三人都是一怔,轉過頭去,看見了他們專業的輔導員。
輔導員明顯是一路跑過來的,還在喘着氣:“好啊你們兩個,大四了都還不安生,在宿舍樓裏互毆!”
“你們是想畢業前被記個大過嗎?!”
宴隋不服道:“導員,他先罵我們的……”
輔導員打斷他:“你別說話,來的路上我已經打電話給你哥了,他馬上就到!”
随即,她看向林嘉凡,道:“我已經警告過你幾次了,讓你不要再做編排別人的事!”
林嘉凡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輔導員又讓身後兩個同學走出來,道:“來,你們把今晚的事完完整整說一遍。”
那兩個同學正是剛才跟着林嘉凡背後議論的人。
兩人很快将剛才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并強調道:“導員,我們兩個真的沒罵人,也沒參與打架。”
“對對對,我們沒打架。”
輔導員最後看向俞栗,問:“過程是他們說的這樣嗎?”
俞栗抿着唇點了點頭。
輔導員捏了捏眉心:“行了,宴隋、林嘉凡你們兩個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宴隋率先往洗衣間外走。
林嘉凡猶豫了幾下,才擡步跟上。
輔導員既然來了,那就說明接下來沒了俞栗的事。
但俞栗想了想,還是跟上幾人。
……
輔導員辦公室外,俞栗不安地揉着左邊胳膊。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他轉過頭,看見宴時庭和何管家正上樓來。
何管家看見他,微微一愣。
宴時庭只是朝着他看了一眼,随即讓何管家留在外面陪着,敲門走進辦公室裏。
何管家看了看俞栗的左胳膊,問:“小俞同學,你也打架了?”
俞栗搖了搖頭:“沒。”
他頓了頓,道:“何叔,宴隋他們不會被記過吧?”
何管家安慰道:“應該不會的,我們等一會兒就是了。”
俞栗點點頭,不再說話。
幾分鐘後,辦公室門打開,出來的只有林嘉凡。
他看了俞栗一眼,連忙跑走了。
而後又過了二十分鐘,辦公室門打開,宴隋他們才先後走出來。
宴隋垂着頭走到何管家身邊。
宴時庭落後兩步,與輔導員握了握手,道:“麻煩您了。”
輔導員道:“宴總客氣了,不是什麽大事,兩位同學認錯态度良好,寫完檢讨也就沒事了。”
宴時庭颔首,轉身看了看宴隋,“走吧。”
四人沉默着下了樓。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教學樓附近只有一些路燈。
走在通往校門口的小路上,何管家道:“小少爺,你今天可吓壞我們了。”
“你怎麽跟人打起來了,受傷了沒?”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讓宴隋有些別扭:“何叔,我沒事。”
“那個人他……他說了不好的話,我不想聽,就跟他打起來了。”
何管家頓了頓:“這,他說了什麽不好的話?”
走在最前面的宴時庭停下腳步,轉過身道:“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該沖動。”
宴隋腳步一頓,看向宴時庭。
“可是他說我考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說我總是讓你給我擦屁.股。”
宴時庭皺了皺眉:“打人并不能證明你的能力。你打了人,我來了,不是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嗎?”
宴隋眉頭皺緊,眼神不解,問:“所以你真的覺得,我總是在麻煩你?”
“你也覺得我是個累贅對不對,你也覺得我做什麽事情都做不好?辦派對,派對上出了那樣的事。想考研,卻半途而廢。”
“對,我就是個廢物。”
宴時庭繃緊唇角,上前一步:“宴隋,我并不……”
宴隋身體都在顫抖着,有些崩潰地道:“但是你為什麽,永遠不會安慰我,而是只知道讓我別沖動,讓我去分析?”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要考研嗎?你知道他們說我不如你的時候,我是什麽感受嗎!”
他怒吼完,四周一片寂靜。
俞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宴隋。
他喃喃喊了一聲:“宴隋……”
半晌,宴隋似乎冷靜了下來。
他看着一臉嚴肅的宴時庭,握緊拳,嘴唇嗫嚅幾下。
最終卻是什麽都沒說,轉過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