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斷就決斷之

第029章 決斷就決斷之

江聲擡起頭和他對視一眼, 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默默改掉了朋友圈的可見範圍。

嚴落白覺得上一秒還在擔心他心情的自己有兩分不可理喻的好笑。

他扯着嘴角,“我給你寫好不好,你想讓我寫什麽我就寫什麽, 專職作家, 全天待命。”

江聲:“不不, 那還是別了。我就是說着玩玩!”

嚴落白發出兩聲輕笑,笑裏的意思全讓江聲自己領會。

他坐回沙發,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速溶咖啡廉價且帶着濃重的香精味, 陣痛的神經完全沒能緩解。他皺起眉沉思片刻, 又開始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打字。

江聲時而看到嚴落白努力的樣子會覺得有些小小的愧疚,直到他發現嚴落白把他的朋友圈截圖發給了營銷號!

江聲:“嚴落白!”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怎麽連這也發!我不是都把你屏蔽了嗎?!”江聲像是中了一槍,嗚嗚大哭,充滿了一腳就能踩扁任人拿捏的軟弱,“原來我也是你計劃的一環?”

“蕭意的公關團隊現在也在操作,目前,除了把輿論風向娛樂化之外, 把你的人設立起來也是非常必要的。你之前花天酒地奢侈淫靡的作風已經深入人心, 再去打造單純小男孩人設已經沒有人會信了。所以不妨展示一部分無傷大雅有趣的真實,恰到好處拉近距離感。”

嚴落白詳細地解釋。

他眉眼染上些許疲憊, 摘下眼鏡閉着眼仰頭休息了片刻,再睜眼的時候江聲已經默不作聲地坐到他旁邊,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看。

嚴落白猝不及防和他的眼睛對視,思緒空白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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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說。”江聲擡了擡下颌催促。

嚴落白已經忘了剛剛想說什麽。

他喝了口咖啡, 借着短暫的時間整理了一下思路, 推了推眼鏡,清了清嗓子, “從開始到現在,你沒有對任何人任何言論做出回應。雖然這的确是你的作風,但未免會有網友覺得你太過高傲把別人的情感當兒戲……”

……雖然好像就是這樣。

他看向江聲。

江聲歪靠在沙發上看他,水洗過的眸子看起來真是沒個渣男樣子。

嚴落白停頓一兩秒,面無表情冷硬強幹的模樣讓人覺得非常可靠。

他繼續說,“這是弊端,不利于你風評的逆轉。這條朋友圈沒有不當言論,就算暴露人前對你而言也無傷大雅,但在風向的大局上卻能起到補局和催化的作用……”

江聲感慨,“我就發個朋友圈你能想這麽多?”

“想聽的聽完了麽?”嚴落白垂下睫毛,使喚他,“坐回去,你待在這裏影響我工作了。”

江聲的疑惑得到解答,很幹脆地起身坐到了對面的沙發,繼續歪着身子看手機。

然後還記得直起身蹭過來,“辛苦啦,你真是個好人。”

嚴落白愣了下,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把江聲推開之後繼續工作,又忍不住啧了聲,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搞什麽……怪有禮貌的。

輿論如嚴落白猜測的那樣推進。

江聲在這次事件中的身份不算特別清白,但也不是重點,網友看過江聲的朋友圈截圖之後笑得更猛。

【應聘!我應聘!高薪是有多高薪?只要月三千五險一金妹妹就願意!妹妹直接狠狠歌頌您和沈哥的神仙愛情!】

【家人你怕不是忘了。江聲現在可是個破産的窮光蛋,就是把你們騙去給他免費寫文的!】

【完了,差點上他的當】

【哈哈哈哈哈什麽雙開門八塊腹肌開朗男大,說起來這不就是大小楚的結合體嗎?】

【傳下去,江聲要搞兄弟丼!】

【可見江聲真的很鐘愛雙開門這款,說真的誰不愛呢,那可是雙開門诶】

【@沈暮洵,蒸煮親自下場讓人寫cp文,我這次真的嗑到真的了。嗚嗚,當初要不是蕭意,你們兩個是可以天長地久的吧是吧?】

【不是你真艾特啊!】

【有什麽關系,他們這種大明星一天收到的艾特沒有幾百萬也有十幾萬吧,除非一直視.奸超話不然怎麽會關注到我?】

……

沈暮洵v:【:(】

【好家夥,x姐罵你那麽兇,那麽大一出好戲都沒能把你召喚出來,說嗑你cp你倒是跑出來了,你的愛有點太多了哥,少點吧】

【我的心情經歷了震撼-暴怒-大笑之後已經平靜到沒有一點波瀾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亂碼哥的獨角戲,蕭意那個博文說到底是承認,還是蔑視呢,态度真的很模糊。。就算真出軌假出軌又怎樣,不是很明顯是他們三人的play?當事人都放下了我還在執著什麽?我才是那個小醜好不好】

【+1,現在的心情已經不在于在乎小三本身了】

【被娛樂圈這些人騙習慣了,我現在在懷疑是不是因為沈暮洵和江聲馬上就要在音綜上臺,所以在引爆熱點保證收視率?】

【很有可能!】

輿論以一個石破天驚的爆炸性姿态揭露,所有人都以為這會成為一段黑歷史或者一塊巨大的污點,但誰都沒能想到能這麽快地以一個荒誕的樣子收尾。

沈暮洵工作室和嚴落白聯合做了新的引線,蕭意的公關團隊做了收尾。

x2893在之後未置一詞,但嚴落白依然把這個昵稱牢牢記在了心裏。

第一他知道三角關系的實際內情,這一點已經說明他或者他背後的人不是尋常路人。

第二,花費大價錢空降熱一,他的目的難道是僅僅嘲笑一下沈暮洵?然後給江聲的名氣推波助瀾嗎?

目前的計劃軌跡,很有可能是造勢,沉默,任由輿論放肆發酵,等謠言廣泛散播,再在之後沈暮洵和江聲《你我的歌》熱播的時候給一擊驚天重錘。

嚴落白必須時刻防範着。

沈暮洵絕對在對方的算計範圍之內。但嚴落白顧慮的也僅僅只是,如何在那記驚天重錘擊打下來之前把江聲從被波及的範圍中拉出來。

他筆尖在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上點了點,墨水浸出,嚴落白凝視那一灘墨跡片刻,扭頭看了看一邊的江聲。

江聲又困了,昏昏欲睡地靠在沙發墊子上點頭。

嚴落白不明所以地松了口氣。

江聲從來不會受到任何輿論言論的影響,真是太好了。

嚴落白有一瞬間為這個一閃而過的想法感到迷惑,而後很快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本來就是不省心的麻煩鬼,如果還要變成愛哭鬼讓他抽時間安慰,才是真的麻煩事一件。

嚴落白回過神。一切風波暫時平息但并未塵埃落定,他必須盡快聯系公關團隊做好應對方案。他捏了捏眉心,合上電腦,拿起一旁擺放的紙張準備整理。

倏然,嚴落白手指一頓。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有些狼狽地往下滑了一截,片刻後,他嘴角抿緊,欲蓋彌彰地把那張紙折了起來,摘下眼鏡壓在紙上。

被折起的紙張依然隐約透出男人有力的字跡,來自他剛剛工作後的發呆随手寫就。那團浸染的墨點旁邊,被他龍飛鳳舞寫了兩個字。

是一個名字。

*

《你我的歌》錄制地點在南城青山路。

沈暮洵到得很早,下了車,從後座拿出巨大的黑色琴包背在肩膀。助理緊跟着下車,想上前幫他提琴包。

沈暮洵目光看了一眼隐在寒冷霧氣中的基地,擡了擡下巴,一個眼神制止了他,“你回去吧,這幾天不用跟着我。”

《你我的歌》考驗的是人的即興唱作能力。

賽制是給每隊嘉賓兩天的創作時間,從确定主題、打磨歌詞到練習磨合,一切都通通被擠壓在這短短的兩天時間裏。

在兩天後的傍晚七點準時開辦現場演唱會,由三位助演嘉賓與被篩選過具備音樂素養的百人觀衆團會到場聆聽并打分,在這個環節被罵哭的人不勝枚舉。

助理往前跟了兩步,還是被迫停下,小聲說:“哥,這次你悠着點。”

沈暮洵當然知道他在提示什麽,嘴角翹了下,又很快拉地平直,眼裏更沒有幾分笑意。

“我知道。”

助理還想補充幾句,但沈暮洵已經轉過身離開,他也只好放棄。

寒冽的北風吹來。沈暮洵獨自行走在風裏,背着巨大的琴包,背影懶散又挺拔。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着前方的路,不久後就有工作人員上前為他引路。

沈暮洵敏銳地感知到對方隐隐打量的視線,那樣的情緒沈暮洵最近已感知到太多——好奇,揣度,帶着若有若無的憐憫和不自知的嘲笑。

在和江聲重逢之前,沈暮洵接收到的視線從來都是充滿敬佩的,或者贊賞的,或者厭惡的。都是十分直白的情感,從來沒有一次他感知到這樣明顯卻又內斂的情感。

就像在大街上遇到一個衣衫褴褛的可憐人努力生活。想多看兩眼,又怕傷及其自尊。可到底還是好奇心更勝一籌,于是明目張膽的打量變成了悄悄的窺探,卻不知道這樣小心的窺探也是極其顯眼的、刺人的。

沈暮洵表情緊繃,睫毛垂着,漆黑的眼眸藏在陰翳裏,煩悶狂躁暴戾的低氣壓在他周身不斷湧動。

他要感謝這幾天的喘息。只要讓他從江聲身邊離開,不受到那種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他思維的糾結情緒幹擾,沈暮洵能夠百分百确認自己的清醒和理智。

他已經進行了充足的自省,找回了他應有的自尊和廉恥。因此更覺得那個口是心非的自己可恨,背着所有人告白求複合還被錄下來全網皆知的自己可恥,放棄聲譽為江聲鋪路的自己可悲。

工作人員停下腳步,往右邊讓了讓路,對他笑,“沈老師,就在前面了。請進。”

沈暮洵往前看,看到一條狹窄幽暗的通路。他擡腳踏入,腳底的路瞬間有紋路向前方亮起,一條路的形狀就這樣浮現在眼前。

沈暮洵緊皺的眉眼松了松。

最後一次。

他給自己下了最後的通牒。

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他絕不會再猶豫。

他想明白了。他之所以會幫助江聲,并不全然因為他放不下,只是因為江聲曾經在他創業初期也幫過他,因此他需要“償還”。

等他把這一切都還幹淨,他對江聲不會再剩虧欠。束縛他的繩索又松一捆,他距離得到完全的自由又進一步。

被背叛被遺忘,那些執念又有什麽所謂,只要時間夠久,他遲早會忘記的,那些東西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成為某種情緒或者某個人的奴隸。

這段時間的經歷已經足夠讓他感到恥辱了。

等這最後一次結束,他會從那個無聊的戀愛節目中退出。回到本該屬于自己的那條光明大道去,向金字塔的更高峰攀登,從此和江聲再無關系。

沈暮洵往前走。

基地的布局陳設非常簡單。除了中心舞臺和百人觀衆區、助演嘉賓區之外,就是一個大棚。

三組嘉賓會在這樣相互幹擾的環境下做出自己的答卷,在這裏受到有意為之的幹擾從而崩潰的也大有人在。

大棚中燈光大亮。

有嘉賓比他來得更早,沈暮洵掃了一眼,看到是一個靠在角落的影子,是個年輕男人,穿着衛衣和休閑褲。表情冷淡,行動有些困倦帶來的遲鈍感。

不認識的面孔。

也許是素人。

沈暮洵漠不關心地轉過頭去,随便找了個角落放下琴包。

不久後,高挑女性的身影從通道走了進來。這個人沈暮洵認識,賽娜,實力強悍的女低音。

緊跟在賽娜身後的男生個子很高,銀灰色碎發,沒什麽精氣神,又顯得氣質銳利。

這個人沈暮洵也認識。

蔔繪,他的個人風格十分鮮明,目前在世界第一的安德利音樂學院讀研究生,發行專輯十九張,成就傲然,也是《你我的歌》這期嘉賓的高人氣選手。

蔔繪從他面前路過,有些淩厲稍顯狹長的一雙眼散漫耷拉着,瞥過他一眼。

沈暮洵感覺到了他落在身上的眼神。

并不友好,帶着不理解不認同,和一絲高高在上的輕蔑。

沈暮洵的手指開始在膝蓋上敲打着,說不清此刻的煩躁是因為接觸到太多那樣的視線,還是因為要等的人還沒來。

又有人進來。

是個戴着眼鏡的瘦小男生,看起來還是學生。他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紹,沈暮洵沒怎麽聽,只是隐約記住他的名字是曲明。

所有嘉賓都到齊了,除了江聲。

等待,等待,等待。

還沒來。

為什麽還沒來?

是路上出現了什麽問題,還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找不到路了?被人刁難了?還是只是單純的不想來。

沈暮洵沒有察覺自己的意識再度落入漩渦,他的手無意識摩挲,碰到了一旁的琴包。

那裏面裝的是大學時候江聲定制的貴價吉他。在吉他側邊被刻上了一個名字。不屬于他也不屬于江聲,而是“安妮”。

當年為《安妮》定名的時候,他們曾說“如果一定要有一個安妮的話,那麽就它吧”,所以這把吉他有了名字。

沈暮洵認為,自己帶安妮來到這裏,已經表達了要就此打斷一切,徹底放棄的決心。

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證明一些東西,以至于他有些不适宜的心浮氣躁。

耳朵捕捉到了腳步聲。

很奇怪,明明那腳步聲隔得很遠,可沈暮洵就是若有所感地擡起頭。

腳步聲一點點變得清晰,是輕快的,是江聲。

他的腳步先頭腦一步做出反應,沈暮洵站起來往前走,張了張嘴,那個名字還沒能從喉嚨中發出聲音,沈暮洵倒是先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江江。”

沈暮洵掉過頭去看,發現是剛剛一進門就被他忽視的素人。

那個人冷淡的表情徹底破冰。在江聲來之前,他孤僻緘默,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也沒對任何人笑過,沉默、遲鈍。

看到江聲出現,反應倒是突然快了起來。

江聲從通道口露面。沈暮洵的目光看着他,江聲腳步一頓,茫然地歪了下頭,黑發細碎散落,似乎在尋找到底哪裏來的聲音。

很快,他注意力就被那道影子吸引。

才分手不久,江聲對林回那張臉還有印象,不會像忘掉顧清晖一樣把他忘掉。

兩個人的分手不算難堪。林回也不會纏着人不放,搞得江聲發脾氣。他性格很好,江聲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會比面對其他前任自在些。

沈暮洵看着江聲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後和他擦肩而過。

甚至好像都沒有注意到他。

奇怪。

他都想好和江聲斷絕關系,決定要離開江聲,卻連江聲這一刻短暫的忽視都感到難耐。

江聲經過帶起的風短暫吹起他的頭發,讓沈暮洵恍惚地嗅到他身上淡到缥缈的香味。

那瞬間,沈暮洵幾乎要感受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無意識伸出了手,卻沒有抓住那道有形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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