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你現在必須馬上回去!”

“單獨回到入口處,重新進入食材市場的通道!”妙晏看着沉默的妙氤,以為她吓壞了,此時卻不是安慰她的好時機,他加快語速提醒妹妹,“進了市場食材的通道後,不想成為食材,就要殺掉每個你遇到的、想要以你為食的生命體!”

“記住,不論他們說什麽、做什麽,在他們沖上來撕咬你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敵人!”妙晏俯下身、扶住妙氤的肩膀,“妙氤!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那你呢?”妙氤一一記下哥哥說的話,“你怎麽出去?”

妙晏仔細看了眼已經明白的妙氤,直起身,“我立馬收拾東西,去找市場管理者,試試另一個辦法。”

他無法确定,妙氤能不能獨自面對一群群、将她視為食材的捕食者,更無法保證,自己離開之後她的安全。

“什麽辦法?”妙氤一直在關心妙晏後續的動作,對自己的麻煩卻仿佛置若罔聞。

“市場交易。”他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妙晏揉了一把妙氤的腦袋,“你別管我了。我一定會把你平安帶出去的。”

“哦,”妙氤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了,自己的哥哥也明顯比她更熟悉這裏的規則,聽話地點點頭。

守在入口處的白兔,正蔫噠噠地數着兔毛,突然兔耳一抖,直直蹦了起來,“是剛剛那個人類!她破壞了規則!我可以吃她了!”随即,閃電般地往市場裏沖。

妙氤回到了入口處,感到一陣寒氣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擡頭看了看食材的标志,往裏面邁了進去。

之前異變的手指肉眼可見地恢複了!

兩側依然是昏黃的燈光,與工具那條通道不一樣,她很快發現一片寬闊的平原。

四處群聲鼎沸,獸人的吼叫、生命體交易時的讨價還價、被宰殺時食材掙紮的尖嘯、推搡咒罵,以及她每到一處,各種明晃晃地打量、口哨聲:

“來了一個人類,酷~”

“可惜了,看上去一點都不壯實,肉都沒有,塞牙縫都不夠!”

“你不知道,這種吃起來比較順滑鮮嫩。”

“看準了再出手,她可能是買家。”

“不是,你看她身後,市場已經标價了。”

“食材!食材!是食材!又來新貨了!”

妙氤小心謹慎地穿過一個個攤位,若有所思地往自己身後瞧,在經過一面巨大光滑的反光玻璃時,她發現自己的衣服右下角标記着奇怪的符號,用手擦了擦,就像是印上的花紋一般。

原來是這樣。她不經意地環視一圈,繼續往深處走。很快發現每隔一段距離,就矗立着一尊叼着金幣的蟾蜍雕像。

整片食材市場看不到邊,每每以為走到了盡頭,眼前的一切就像還未完全展開的畫卷,又被重新延伸出去。

奇怪,又很特別。

她繞過一尊又一尊蟾蜍雕像,某一刻,似乎聽到了金幣落進蟾蜍肚子的聲音,整片市場內的蟾蜍眼睛發出紅色的光芒,空中響起柔柔的少女音:“食材110647,可供已出價的客人們食用。”

而後一直尾随在妙氤身後的部分吃瓜生命體,小心翼翼退到了角落裏,露出一大片密密麻麻、虎視眈眈的眼睛。

“哇哦~”妙氤面無表情地望向剛剛吐槽過自己骨瘦如柴的幾張臉孔,弱弱地開口,“我一看就不好吃啊。”

然後在一群餓昏頭的生命體齊齊撲上來前,掰斷了身旁的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五顏六色的小彩旗,依次寫着“歡、迎、試、吃”四個大字。

旗杆在舞動間生起一陣風,裹挾着妙氤的精神力,沖擊到一批批上前撲咬的生命體上,火焰随風盤旋、翻越、侵蝕、燃燒。

火陣焚滅了生命體的肉身,在滾滾煙塵中,露出妙氤平靜的臉龐,不帶情緒、沒有波動。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啊啊啊!饒命啊!不吃你了,放過我吧!”拼命翻身打滾的生命體嗷嗷大叫,卻怎麽也滅不掉身上的火。

被妙氤精神力壓制的英俊少年,用他惑人心神的眼睛深情凝望,“嗚嗚嗚……好心的姑娘,救救我。”

“你怎麽能這樣!太過分了,他們只是太餓了,你失去的是一塊肉,他們失去的是希望!”義正言辭的生命體在一旁指指點點,“你奉獻一塊肉又不會死,這能救活他們的命!”

妙氤看向發言的生命體,“好可憐,好感人,無私奉獻的你怎麽不給他們一塊肉?”

那人理直氣壯,“你是食材!我又不是!”

她眯起眼睛,有點點恍惚。

如果自己不殺他們,她就會成為別人胃裏的食物。如果自己反殺,她和這些生命體有何區別?只是剛開始的目的、運用的手段不一樣。

“不,你是為了保護自己,有什麽錯呢?你只有一個人了。”

“你就沒有一點點恻隐之心嗎?好冷血啊。”

“不要懷疑自己,你就是可以這樣做。你問問自己,難道在你心裏,不是隐隐享受這種感覺嗎?”

享受麽?

妙氤覺得自己沒什麽感覺,這是享受嗎?

“彐完美波段4927,最近一直沒有登錄游戲。”

“游戲只是支點。你覺得,她離開了游戲,那些人就做不了事嗎?”一個聲音懶懶地響起,聲音的主人兀自打了個響指,指尖閃現出一簇銀色的火焰,“他呢?”

“如常。”

“繼續盯着,”點火的某人轉過身,看向大廳,“我很好奇,這次出現的生命體能活多久?”

立在原地出神的妙氤,讓剩餘的獵食者蠢蠢欲動,趁此機會,又有出價的生命體前赴後繼。

妙氤的身體反應先于意識,抽取那人腰側的另一把刀,反手劈了過去。那人先是被劈開一半,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接着血液有意識般自動凝合,肌膚重新拼接起來,還是原來的樣貌,只是被劈開的刀痕留在了上面。

妙氤回過神來,用盡方法、循環幾次後,那人哈哈大笑,“你這樣殺不死我的!”

“姐姐,他是彌河族,必須要剝開他的身體,斷開他的神經,才能徹底殺死哦。”

是剛剛被壓制的英俊少年,妙氤皺起了眉頭,仿佛剛剛被困住的樣子,只是對方在演戲。

少年看到妙氤警惕、質疑的目光,委屈地撇了紅唇,落下晶瑩的淚珠,“姐姐,我沒有騙你。”

角落裏的吃瓜生命體受不了一個可憐、貌美的生命體受傷害,立馬喊道,“你愛信不信,兇不拉幾!看看把幼崽都弄哭了!被彌河族吃了才大快人心!”

妙氤不為所動,給說話的吃瓜生命體翻了白眼,繞開想要拉住自己褲腿的少年,“這麽心疼,你過來哄呗。”

“剝開肚子?”妙氤想了想。

彌河族愈發猖狂,“你們人類就是道貌岸然!我們的遠古先祖魚族,同一時期的獸族,哪一族在被供上你們人類的餐桌前,不是被人類開膛破肚、破腹取卵?”

“怎麽,害怕的話,就快到你族爺爺的肚子裏去哭吧!哈哈哈哈哈。”彌河族仰天大笑,聲音突兀地戛然而止,他一低頭,圓鼓鼓的肚皮已經被妙氤用刀切開。

妙氤的動作很快,彌河族腹部并不複雜,就是惡心。她找準了幾根神經,幹脆利落地将其切斷了。

彌河族嘴巴張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倒是從身體內鼓出一堆氣泡,氣泡逃逸完,徹底沒了動靜。

少年眼睛一亮,鼓起了掌,“姐姐好厲害!”

妙氤沒有理他,這個少年很是古怪,她扔下刀,向還試圖啃噬自己的生命體抛出橄榄枝,“還有要吃我、出價的客人嗎?”

沒有回應。

妙氤轉頭看向了少年,“你呢?”

少年倏地一下變成妙氤在市場入口遇見的白兔,白兔用小紅舌舔了舔兩顆門牙,有些哭唧唧,“姐姐我幫了你,你還兇我!兔兔不開心了。”

妙氤有些麻木,“所以?”

“要姐姐抱一抱才能好。”白兔扭扭捏捏地勾着爪子。

“哦、”

妙氤的話沒說完,白兔一臉激動地蹦跳向妙氤的方向,卻直直砸在妙氤斜擋在身側的旗杆上。

妙氤歪了歪腦袋,“辦不到。”

白兔手腳并用,勾住旗杆借力,往妙氤的面部飛躍,半空中露出明晃晃的爪尖,發出癫狂的大笑,“那就讓兔兔來抱你吧!哈哈哈哈!”

妙晏踹開市場管理者的大門,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管理者猛地被驚醒,抹了把口水,看向來人,“你是什麽人!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市場令給我。”妙晏沒時間和對方閑扯,“或者,也把你這裏拆了。”

“啪、啪、啪”三聲掌聲在門外響起,“沒必要讓局面難看,人族的。”被妙晏挾持的管理者求救似地看向門外,可惜對方并沒有現身,“你的妹妹已經出來了。”

“放開兔兔!哼!”白兔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亂蹬,企圖掙脫妙氤的手臂。

一雙長長的兔耳被妙氤捏住,無聊般地甩了甩,她的指尖燃起一小簇藍色的火焰,湊近白兔的絨毛,“餓啦,想吃兔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壞人!”

妙氤咀嚼着這兩個字眼,笑了出來,念起了壞人專用的臺詞,“你叫吧,你越叫我越興奮,你叫破喉嚨也沒有兔子來救你。”

“我要殺了你!”白兔狠狠瞪着妙氤。

妙氤卻搖搖頭,“你這樣不好。你應該喊:破喉嚨破喉嚨。”

巨蟒再次見到白兔的時候,他被一個姑娘倒提在手裏、四肢晃來晃去,生無可戀地說着臺詞,“破喉嚨、破喉嚨……破喉嚨。”就像是被設定好的機器。

妙氤見自己平安地到達市場外面,這才相信這只兔子沒再騙她。

她給妙晏發了消息,等在市場入口處。

然後将白兔放下,像是擺弄洋娃娃一般将他擺正坐姿,讓他呆滞地等在市場标志的下方。她伸手惡作劇般捏了捏白兔喪氣的腮幫子,“乖~謝謝你帶我出來。”

白兔有氣無力地轉了轉紅眼珠,看向別處。

一路追蹤至此的妙家護衛從飛船上下來,看向已經彙合的兩人,“小姐、少主,二家主有請。”

“知道了,給我30秒。”妙氤屏退衆人,向妙晏說了最後幾句,“哥哥,你回去做個生命體序列,如果你還屬于人類,我希望你可以停止刨根問底的實驗,珍惜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已經異化、損傷心髒也不會對你産生重大影響…後面怎麽選,在你。”

“如果我是個怪物呢?”妙晏上前一步。

“什麽是怪物?”妙氤反問,她伸出血淋淋的雙手,“如果你是的話,我也是。”

“妙氤!”在妙晏震驚的呼喊中,她倒了下去。

一個人獨自面對一群人,怎麽可能全身而退呢?妙氤覺得自己大部分時光中,屬于幸運的一類。

比如他們失去母親後,有人願意收養,至少他們的幼年生活衣食無憂;自己莫名其妙的頭疼,大部分情況下,只要她放下所有的事、倒頭睡覺就可以恢複;有人欺騙自己,卻也會保護自己……她明明不喜歡傷害、剝奪其他生命體的生命,但自己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又可以毫無波動。

該怎麽看待、評斷自己呢?她這樣問自己。

事物之間,似乎矛盾般共存着,她也……就這樣、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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