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妙氤在妙家出面擔保下，在星警局留下聯系方式。
剛剛從妙家派來的叔叔阿姨包圍圈裏鑽出，小男孩不理解，“所以只有你一個人出面保證不行嘛？你也不是壞人啊？”
鳶辰在妙氤肩膀上打了個哈欠，“不行哦。單純依靠你信任我們是沒用的，而且你還小，很容易輕信到一個，嗯，壞人。”
管家辦好一切手續，走向妙氤他們的位置，“小姐，主辦的星警說沒問題了，你和我們一起回妙家嗎？”
妙氤搖搖頭，“我得先帶着他去買點日常用品。哥哥之前和我約好的，我們大後天一起回去。”
“好，我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本來我們都到酒店了，為了這個小鬼在星警局裏呆了好久，現在大半夜還要給他買東西。”鳶辰腦袋點來點去，嘴裏嘟嘟囔囔的。
妙氤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順手抽了幾件兒童洗漱用品，“買的差不多了，我們今天就先回酒店，剩下不着急用的，可以星網上訂購。”
“嗯嗯。”不知道是元夕還是鳶辰在回答。
小男孩離開星警局後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身側，他吸了吸發紅的鼻子，看向妙氤，“姐姐，我是有名字的，我叫臨淵。”
“星警局裏你什麽都不說，現在說話了？這名字不會是什麽星際大盜的尊號吧？”鳶辰揉了揉眼睛。
臨淵奇怪地看了眼鳶辰，只當是他發困迷糊了，“沒有，我不認識星盜的。”
妙氤正想着要不要通知星警局，這樣找到小孩的家人就多了個線索。
臨淵拽了拽她的袖子，“姐姐，你們要保密哦。”
鳶辰立即清醒了，“連名字都要保密，你到底什麽身份！我們還是把他送回星警局吧！”
妙氤嘆了口氣，“今天太晚了，過一晚上再說吧。”随後直接蹲了下來，認真地注視着臨淵，“明天，你最好解釋下你對我說的。”
可是她高估了臨淵的信譽，接下來的幾天每每妙氤開始讓他開口解釋的時候，他就裝傻充愣、賣萌委屈，半個字也不透露，直到話題和注意力從他身上撤離。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妙氤也不能動用什麽武力強迫對方。她可是有點後悔，自己因為當初的幾個字，将一個不知來歷底細的小男孩帶回了家裏。
妙氤跟着植物學院的同學在首都星多待了一天，鳶辰到底還是個喜歡游玩的小精靈，一路上叽叽喳喳，還好有栗陸他們，從來不缺話題。
臨淵就沉默地跟在她身邊，妙氤有時觀察到對方新奇的眼神，就會拉住快要飛走的鳶辰，讓他帶着臨淵一起去玩。
“好叭好叭，你自己跟上。”
趁着其他生命體去坐旋轉飛輪的時候，妙氤難得空閑出雙手，找了片樹蔭坐下來。
游樂場裏的喧鬧歡樂沒有感染到妙氤的內心，她就像一面沒有波動的湖水，沉靜無聲。
但如果有生命體問她，“你是不是不開心？”妙氤肯定會搖搖頭，生命體表現情緒的方式各不相同。
枝葉婆娑，妙氤自然閉上雙目，耳邊依然喧鬧，喧鬧中，她聽清了氣流穿梭的軌跡，旋律輕打、光影浮動，周身環繞的溫度。
“嘿！”小精靈一個俯沖，撞到了妙氤懷裏，“你是不是快睡着了呀？”
妙氤睜開眼睛，金色的絲線若隐若現，“有點，這裏暖洋洋的，很适合休息。”
熊蔓蔓不明所以，啊嗚一口剛買來的肉串，“這麽吵的環境，你還能睡着呀？來！吃一串嘛！”
妙氤接過油滋滋的肉串，“好像是餓了。”
分別時，兩只小熊還意猶未盡，拉着栗陸和妙氤，“以後要出來玩呀，找我們！”然後給了幾個大大的熊抱。
妙氤帶着三只小尾巴，在酒店退了房，最後返回了自己的房子。
鳶辰一進門就撲進了沙發裏，“啊，柔軟的沙發！”
妙氤将元夕放在地面上，讓他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轉頭看向呆呆的臨淵，“進來吧，我現在得負責你的日常照料和安全呢。”
臨淵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這個房子，為什麽有這麽強烈的同族氣息！
每只λ-伊萊西普族獨居，有很強的領域意識，正當臨淵腦補自己稍微動動就會當場去世的時候，妙氤已經拉着他坐上了客廳的沙發，“你在想什麽？現在怕了？”
“啊？”
鳶辰在沙發上打了個滾，他一直覺得臨淵奇奇怪怪的，但還是把桌上的點心推到了對方面前，“啊什麽？你先吃點東西吧。”畢竟，他！鳶辰！可是這間房子的半個小主人呢！
小精靈的禮儀告訴他，即便對客人不怎麽喜歡，也要有基本的照料和禮貌。
妙氤環顧四周，發現沒有空餘地方安置臨淵，将主意打到了戎熄租住的客房裏，反正空着，大不了自己最後退這幾天的租金？
“臨淵，你這幾天先住那間房吧，你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臨淵拼命的搖頭，“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而後抱緊沙發，“這裏就很好！我很喜歡！讓我在這裏休息吧！”
鳶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臨淵真的好奇怪啊……
好像那間客房就是洪水猛獸一般。妙氤走進客房，四處打量一番，很正常啊，沒什麽問題，這個小孩是怎麽了？
“臨淵，你現在可以解釋下那天你在我耳邊說的了嗎？”妙氤眯起了眼睛，随意敲了敲客房中擺放着的桌椅，“我覺得這個房間很好啊，你就進來住呗。”
“我說！”臨淵喊得很大聲，“但是我要住客廳！”
“成交。”
“當時那條路不算偏僻，也還有其他生命體，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嗎？”
臨淵聽完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我，我是真的遇見壞蛋了！他們想把我捉回去，我很害怕！是有其他生命體！但是我知道你身上有安全的符號，我肯定找你！”
妙氤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什麽符號？”
“就是符號，我、我們……族內才會看到的……”臨淵一時不知道怎麽描述，“反正，肯定是我們族人留下的。”
妙氤聯想到古地球賣豬肉攤位上，一種會給豬肉敲上“已合格”的藍色印章，用以标記當天售賣的豬肉符合防疫檢驗要求。
奇奇怪怪的……她忽然嘆了口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莫名敲了一塊自己看不見的“安全合格章”。
她參照着λ-伊萊西普族科普書上的信息，結合臨淵磕磕絆絆的字眼，試圖理順。“你的意思是，你們族人之間的精神聯系？”
“有一位λ-伊萊西普族認為，我不會做傷害你們族群的事情，在我身上留下所謂的符號，而且只有你們族群的生命體才能發現？”
“所以在當時，你選擇求助于我。你也來自λ-伊萊西普族？”
臨淵邊聽邊點頭，“嗯嗯。”
“這個符號是怎麽留在我身上的？我可以去除？”
臨淵郁悶地搖搖頭，“不行啊，我要比留下符號的那位更厲害才可以。而且這個，不會傷害你的……還可以在危險的時候保護你，讓符號的主人感應你的存在。”
那更要去掉了，這不有點像變相的跟蹤器嗎？妙氤皺起眉頭。算了，先把小孩的關系人找到。
“那你怎麽獨自跑出來？”你不知道作為一只幼崽亂跑很危險嗎？妙氤抿了抿唇。
臨淵扭捏着手指頭，“我偷聽訓導的談話，說有位族人被抓去做實驗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正好躲在飛船裏睡覺，就跟着一起來了。”
“被抓？”
“就在首都星！”臨淵有些苦惱，“可是飛船停在首都星附近，就是不進去，我不明白，我們不是去救他的嗎？”
妙氤沉默了一會，“知道被抓的叫什麽？有什麽特征？”
臨淵好奇地看了妙氤一眼，随即又搖頭，“不知道。我溜出飛船前，最後聽到，他好像讓訓導們暫時別去救他。”
妙氤轉頭看向窗外，“怎麽聯系你的族人，你跟着我不一定安全。”
臨淵滿眼寫着拒絕，“要是訓導知道我一直跟着他們，還溜出了飛船，一定會罵我的！”
“聯系，”妙氤将手放在臨淵肩膀上，“罵不罵你我不知道，但是會擔心你的。”
臨淵低頭看地，過了一會擡起頭，“我能力不夠，我會試試聯系的。”
兩人離開書房前，臨淵突然在頓在原地，指着書桌後方、妙氤挂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那裏是……”
他伸手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一串橙黃色的手鏈，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妙氤杵在原地，不知道說些什麽，這串被自己故意忘在腦後的珠子。
臨淵一會看手鏈，一會看妙氤，最後若無其事地誇了一句，“真漂亮。你不戴上嗎？”
妙氤覺得，人類的大部分東西，都被人為地賦予了意義。
比如正常的自然現象，因為人類情感色彩的添加，暴雨可能意味着傷心失落，晴天意味着明朗開闊，彩虹等一些稀有的現象，就自然而然被認為，看到、聽到、遇見的，是幸運。
節日、慶典、禮物，詩歌、浪漫、肅穆。
當她的掌心被放置了那串手鏈，輕微的重量變化之間，有種無所适從的感覺。翻轉掌心直接扔掉，或者繞過掌心戴在手腕，她對這件物品的到來，查無緣由，又夾帶着自己都難發覺的，隐隐的、期盼。
鳶辰聽着書房裏的動靜，尋思着妙氤已經談完話，索性推開門飛了進來，“腫麽了？什麽東西很漂亮？”
“這個！”臨淵指着妙氤掌心的手鏈。
“咦？”有點眼熟，再看一眼！鳶辰湊近，還沒開口，就聽臨淵問，“是不是很漂亮呀？”
“嗯嗯。你什麽時候買的呀？”鳶辰左飛飛右飛飛，仔細瞧着妙氤，“你身上是缺少點亮晶晶的首飾。買了怎麽不戴上去？”
“因為日常不方便。”妙氤說了一個理由。
“只放着看多浪費啦？而且這個看上去是……是石頭？”鳶辰剛準備上牙咬一咬，被臨淵攔了下來，“你幹嘛！？”
“鑒定下材質嘛。”鳶辰被突然攔住，有些委屈。
“萬一留下牙印，或者碎了，你來負責嗎？”
鳶辰摸不着頭腦，“也、也不會這麽脆吧？”
“哎呀，看我的！”臨淵直接上手，一把将手鏈直接戴進了妙氤的手腕，“好啦~我們去吃晚飯吧！”說完拖着鳶辰先跑去廚房那邊。
妙氤留在原地，看着手腕上多出來的顏色。且當它只是一件物品，作為裝飾，僅此而已，沒有其他的意義。
她這樣想着。
有些東西，你覺得有意義就有意義，沒意思就沒意思。在生命延續的過程裏，只有你才會銘記的東西，也會跟着你、在生命盡頭中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