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府

☆、第十二章 沈府

沈瀾出了宮,沈家的馬車已經在宮門外等着了,他一臉疲倦地和張霆打了個招呼,但張霆也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有說上了馬車,僅僅過了片刻,馬車掉頭而去。

他在馬車外站了一會,看着張家遠去的馬車發呆,爾後才在車夫的催促下爬入自家的馬車。

進了馬車,沈瀾臉上的疲倦甚至驚惶就一掃而空,他端坐在車廂中,一雙眼沉凝安穩,竟讓這個簡簡單單沒有多少裝飾的車廂憑空生出了一股光華。

沈瀾的身體随着馬車的節奏前後搖擺,但上身卻依舊筆直,他閉上眼睛,那股光華便斂去,車廂依舊是普通的車廂,簡簡單單的,沒有一點裝飾。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馬車停了下來,沈瀾睜開眼睛,又只是輕輕一眨,便還是沈家那個有些沉默的沈瀾。

“到府了,二少爺下車吧。”

沈瀾掀開布簾,跳下車來,車夫照舊又等了一陣,這才駕着馬車從另一側離開了。

沈瀾在原地看了一陣,才轉身去了後宅正院。

沈夫人正看着院中丫鬟整曬衣物,說趣逗樂,見沈瀾來了,諸事不管,只招手讓他在自己下首坐下,嘴角含笑,笑容慈愛。

沈瀾拱手作禮:“孩兒拜見母親。”

沈夫人受了沈瀾一禮,問道:“今日七夕,宮中應是早早下學了,怎麽到現在才回府?莫不是與殿下去哪兒玩了,忘了時辰?”

聽得沈夫人此言,沈瀾眼眶一紅,面上驚惶一閃即逝。

沈夫人大驚,急問:“這可是怎麽了?在宮中受委屈了?”

沈瀾擡手以袖遮面,好半響不發一詞,看得沈夫人眼眶也跟着紅了。

若真是受委屈還好,就怕得罪了宮中貴人,被扯進了宮中争鬥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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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瀾将衣袖放下,低頭不敢看着沈夫人,只壓低了聲音,勉強将今日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沈夫人聽着沈瀾的話,精心保養的雙手被鋒利的指甲劃破,沁出道道血絲。一旁靜立伺候的丫鬟瞧見,心下大急,但也知道事情輕重,不敢打斷沈瀾說話,只得眼神示意,讓人取了傷藥過來,自己彎腰幫着沈夫人輕輕塗抹。

待得沈瀾說到最後定論,沈夫人這才輕舒了一口氣,她的視線直直地盯着沈瀾,猶自帶着慈和,但也不掩銳利。

沈瀾低垂的眼睑中平靜無波,身體微微發顫。

沈夫人好一會兒才收了視線,落在自己的掌心,道:“既然聖上有言,你就依着聖旨行事吧,至于你父親那裏,我會将此事與他細說的。你莫怕,且先回院子裏去吧。那詩經,記得要認真抄寫。唉......”

悠長的嘆息中,有絲絲的為難纏繞不去,沈瀾擡起已經通紅盈着淚光的雙眼,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沈夫人一揖,聲音哽咽:“勞煩母親了。”

他雖是庶子,但也是在這院子中養大的,滿屋子的丫鬟媳婦中看着他長大的也不在少數,當下便有人跟着紅了眼眶,卻也什麽都沒有說。

待得沈瀾遠去,沈夫人靜默了一陣,這才擡眼看着屋子裏的一衆下人,嚴厲道:“今日這事,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一個字,否則,絕不輕饒。”

屋子裏的人雖都是她的人,但也保不住有些人就是長歪了心眼,她自問手段尚可,卻也不敢聲稱自己掌控得了人心。何況此事關乎宮闱,誰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些什麽隐秘?

念及于此,沈夫人開始有些後悔,為何早先不遣退了下人,再來細論此事。沈瀾行事,她也一直看在眼裏,雖不算廢材,但也不是什麽驚采絕豔之人,很是平庸,要敲打他有的是機會,為何就是要急于一時?

沈瀾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連路上低頭行禮的侍仆都不曾理會,只低頭往前挪。

看得一衆侍仆驚詫不已,要知道,沈瀾向來守禮,若侍仆見禮他也必會點頭回應。衆人面面相觑,俱都不得其解。

待到晚膳之時,不見他到正院用膳,正院也不曾派人相請,衆人才恍然大悟,接着便是搖頭不止,雖有些流言,但見正院都沒有一字傳出,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沈瀾回了院子裏,也不說什麽,直接就将自己關在了書房。

溫暇聽聞院中的小丫頭來報,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計,起步到了書房面前,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敲了門。

“少爺......少爺?”

沈瀾端坐在梨花木大椅上,一張臉隐在書架影子裏,唯有那一雙眸子晶亮通透。

他看着門上的人影,不發一言,由着溫暇在那裏叫門。

溫暇素知沈瀾習性,見屋中并無回應,便知沈瀾此刻不願他人打擾,只得退了下去。

沈瀾眼見着溫暇放棄離開,才低頭看着手上攤開了的細長紙條。

“青姨娘,孩子。”

字形粗陋虛浮,一看便知出自初學者的手筆。

沈瀾并不在意,随手就将這紙條放入袖中,口中喃喃:“算來也該是時候了。”

想來日後在府中他多少能夠清淨一點。

三弟年紀漸長,過些年也該進學了,母親膝下空虛,也有些寂寞,府中能多一個孩子,也是一件好事不是。

沈瀾站起身,走到書案後的櫃子旁,從中上取了一個雕花木盒。他打開木盒,裏面是五塊擺放整齊散發着陣陣清香的墨塊。

他看了一陣,探手從盒子裏掏出一塊拿在手中,又将木盒小心地放回原處,這才回到書案後,将那塊挑選出來的松花墨放到書案上,又取來清水,倒入常用的硯臺中,不疾不徐地低頭磨墨。

他一身青色蜀錦長袍,腰間只挂了一個丹青色的修竹荷包,額間一條墨綠暗紋束額,端端正正站立在書案前,雖未長成,但舉手投足間華彩熠熠。

這是少有人得見的光華,稀世無匹,世所罕見,也只有牧葉能在無人時窺見其中全貌。

沈瀾一雙黑眸沉凝,專注地磨墨洗筆,似要隔絕塵世,獨享一室安寧。

既偷得這半日閑,他竟就真的自得其樂地在書房過了一整個下午,便連晚膳也不如往常一般到正院那邊去,而只在自己的小院裏簡簡單單地應付了事。

申時末,向來是侍郎府用晚膳的時間。侍郎府中的規矩,若無要事,府中主子都是要到正院用晚膳的。

時間漸漸地近了,沈家嫡長子、嫡幼子、兩個庶女都到了,但沈瀾卻還是未見蹤影。

沈涵有些奇怪,又身為長兄,便招了正院的一個婢女前來。

“你且去二少爺的院裏催催,免得二弟錯過了晚膳時間。”

還未等那婢女回話,便見沈明錦和沈夫人已經從正房出來了,就要入座。

那婢女見狀,壓低了聲音道:“大少爺,二少爺這一陣子都得在自己院中用膳。”

沈涵皺眉,滿腹疑惑,但也知此刻不是好時候,便只得作罷,坐直了身體準備用膳。

沈瀾的缺席沈湛和沈易儀沈易彤三人自然也察覺了,見得沈明錦吩咐開席,都有些疑惑,卻也不敢細問,只得各自安坐,面上毫無異色。

沈明錦端坐在上首,将子女的一舉一動收在眼底,心中滿意,側頭看着沈夫人的眼神較之往日更為柔和。

沈夫人眼中喜色一閃即逝,動作間更添溫柔,在燭火下看着竟是年輕了幾分。

寂然飯畢,沈明錦淨了手,看着下方同樣淨手的子女,轉頭看着沈夫人:“夫人,我到瀾哥兒院子走一趟。晚些再回來。”

沈夫人含笑點頭,眼中柔情萬分:“我知道了老爺。”

她微微想了想,又叮囑道:“瀾哥兒今日也受驚了,老爺你且好生與他說說,莫要吓着他才好。”

沈明錦聞言,正要離開的身體一頓,轉頭似怒非怒:“慈母多敗兒!”

沈夫人笑着點頭:“那還就請老爺看在我這一份心上,稍稍溫和些罷。”

沈明錦沒說話,只搖搖頭就走。

沈明錦走了,沈夫人也領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庶女一起,入了正房。

才在房中落座,沈湛便蹿到母親身邊,靠坐在母親的懷中,好奇問道:“母親,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地二哥就受驚了?”

沈涵搖搖頭,卻也有些好奇,只側頭等着。

沈夫人輕揉着沈湛的小腦袋,眼神柔和:“今日三殿下在宮中落水了,瀾哥兒在旁邊瞧見,便吓着了。”

這事她已與沈明錦說了,沈明錦消息靈通,早已知曉此事,亦說此事多半真是意外,沒有什麽宮闱私事,沈瀾也并沒有牽扯其中,頂多就是有些失職而已。但聖上既然已經罰了抄書,瀾哥兒便要依着旨意行事。

既然如此,此事也無須瞞着家中的孩子。

沈湛聽了,口中嘟囔:“二哥真是無用,連凫水也不會,若換了我,定然吓不着。”

沈夫人聽了這話,唇邊笑意加深,卻還是輕拍了沈湛的小腦袋。

“你且莫要誇大,也要謹記,日後別往水邊去。”見沈湛正要反駁,便再加了一句,“就是會凫水也不行!”

沈湛不能反駁沈夫人,只能将腦袋往沈夫人懷裏擠。

沈涵皺眉:“母親,宮裏聖上娘娘可有決斷?”

沈夫人看着令自己驕傲的長子:“因着他們這事,聖上罰抄了十遍詩經。”

沈易儀忽而開口:“也就是說,二弟這幾日就得在院子裏抄書?”

沈夫人看着沈易儀眼底閃過的喜色,點頭:“是如此。”

沈明錦跨入沈瀾的院子中時,沈瀾已經用完了晚膳,燃了長燭抄書。

沈明錦見了,冷着的臉色有所和緩,但依舊沖着親自給他端茶的沈瀾:“你可知錯了?”

沈瀾垂手躬立在一側,低頭聽訓。

“孩兒知道了,請父親責罰。”

“錯在何處?”

沈瀾聽了沈明錦的話,身體一抖,才又道:“孩兒該勸阻三殿下,莫要讓三殿下到危險的地方去......”

沈明錦不置可否,又問:“可還有?”

沈瀾低頭細想了一陣,猶猶豫豫着搖了搖頭:“孩兒不知......”

沈明錦盯着沈瀾,看着他身體不時地顫抖,眉關緊鎖,又等了一陣,沈瀾還是沒有言語,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又似乎滿意。

府中諸事雖由沈夫人主管,但他也不是沒有看見,就不知道這個兒子怎麽會長成這樣?

但這樣也好,他轉念一想,起碼安安分分的,涵哥兒那裏可還有湛哥兒呢,也不在乎一個庶弟。

一念及此,對着沈瀾的語氣就沒有那麽重了,但也沒有太多的期待。

“詩經記得好好抄。”

丢下這麽一句,沈明錦起身就走,沈瀾渾身一顫,面上極其失落,送走沈明錦後整個人都沒有了神采,渾渾噩噩地揮退婢女,将自己鎖在了房中。

才鎖了房門,沈瀾還是那副渾噩的樣子,卻忽而視線一厲,爾後才放松開來。

他對着空蕩蕩的屋子開口:“你怎麽來了?”

有人自重重書架陰影中走出,一雙眼在燭火中亮得驚人。

“來看看你。”

因為不放心,所以就來了?

沈瀾不問牧葉為何會變了性子,不問他究竟是如何從戒備森嚴的宮中出來,也不問他怎樣進得侍郎府,只是挺直了背梁看着他,一掃先前頹唐,眼中光華流轉,似水溫柔。

這一夜,沈瀾書房中的燭火長燃到天明。

夜間沈夫人聽得人來報,輕笑一聲,什麽也沒說。

次日,沈瀾院中婢女之首溫暇來報,沈瀾神智混沌,卧床不起。

沈明錦沒有二話,沈夫人倒是去看過一次,長嘆一聲,命人延醫請藥,此後就再也沒有去看過。

雖然依舊是三皇子的伴讀,但沈瀾還是漸漸在沈侍郎府中沉寂。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這麽久了我第一次與大家見面,真是流淚滿面啊......

希望下一次懶懶的主人還能讓我來與大家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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